《秋风辞》许夷光

2、吐血

　　“快，你们跟上点，怎地么那样慢。”

　　“殿、殿下，这样不好吧...”

　　“哪里不好了？”太子殿下皱着眉头，小小人儿斗劲昂然，脚下不停，“孤瞧着可好可好了！”

　　瞧身后太监宫女们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他恨铁不成钢，正要再说什么，就被怀里一声高昂的猫叫打断了。

　　“喵呜——”

　　“...阿喵！”，太子殿下急急地撸两把不住挣扎着的大猫，费劲地往上颠了颠，“阿喵乖，听话听话，一会儿一定要挠花那个劳什子小公子的脸！”

　　猫咪又是“喵呜”一声，想往外逃又逃不脱，一脸生无可恋。

　　太子容若今年六岁，正是能跑能跳猫嫌狗恶的年纪，而“那个劳什子小公子”，是帝后为他找的不知第几位侍读。

　　他身后的宫女太监们急得满头大汗，不住劝道:

　　“殿下！殿下啊！这位不同呐，这可是神仙转世，咱欺负了人家，要天打雷劈的！”

　　“殿下，皇后娘娘知道了定然要罚您的！还是快跟奴们回青宫吧！”

　　...

　　对于前者，容若表示:我信你们个鬼。

　　对于后者，他再次表示:我怕你们个鬼。

　　他心想，那个什么京华小公子，听起来就是个缩小版的老头子书呆子，他传什么神仙转世，我还说自己是龙子呢。

　　而且又不是自己要找的侍读，带个规规矩矩的书呆子在身边，还怎么痛痛快快地玩？

　　越琢磨越觉得他跟那个书呆子只能留一个！今个宫里头，怕是又要来一场决斗了。

　　是了，又。

　　早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听说要招揽侍读的旨意，或是听说哪哪儿来了谁家小公子，容若都要捣乱，几番下来，他娇纵暴戾的名声大起。

　　距离上一个孩子哭着跑掉已有半月有余，容若本还松了一口气，以为宫外没几个家族敢把孩子送来磋磨，不料沈家倒是不信邪。

　　不信邪的沈家公子有点儿与他不同的好名声，他爹，也就是当今荣国皇帝陛下，今个儿是要在御花园里见那个所谓的“京华小公子”沈长秋。

　　这御花园，也就是他即将抵达的“战场”了。

　　容若到的早，他先将候在周边的宫人驱走了，只留下青宫的人。

　　他在草丛里熟门熟路地探了会儿，慢慢摸到个靠近道路的角落。

　　容若缩起来，左左右右看一眼，然后一只手将猫扣着，另一只手朝侍女伸出去:“红燕，我的牛乳。”

　　红燕连忙把挂在腰间的水囊递过去，容若接住，往后一靠，只从草叶中露出双狡黠的眼睛，命令道:“你们还在这儿杵着干嘛？都躲到树后边去。”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再让人瞧出来孤在这儿，哼哼...你们的晚饭可还要吃不要？”

　　宫人们应了一声，暗暗叹气，还是乖乖找地方躲起来。殿下已用这种法子吓了三四位小公子了，导致要入宫的侍读们迟迟未入。

　　可就是三番五次的胡闹，陛下也不曾责怪，他们又有什么法子呢？只能盼望沈公子命大些，别被折腾狠了。

　　等皇帝终于率领着一群人浩浩汤汤地过来时，容若正昏昏欲睡，差点就忘了他的决斗大计。

　　他喝了一肚子牛乳，晒着太阳，加上穿得繁琐厚重，恍惚还以为自个窝在暖洋洋的被子里。

　　听到他爹容成真熟悉的话语声，容若一个激灵，抱紧怀里打着瞌睡的猫，醒了。

　　“长秋，你有这个见解委实不容易。”

　　这个醇厚温和的声音是他爹的，除非被他娘掐着耳朵，都是这个平平整整的调。

　　“陛下谬赞了。”

　　好了，这肯定就是那个沈家小公子了，嗓音好听些就了不起了？被夸也听不出来高兴，果然就是个端着架子的小古板。

　　“你太谦虚了，聊了这许多，朕才晓得众人为何赞你‘京华小公子’，冠绝京华亦可望，生子当如沈临书，若非你是沈尚书的儿子，朕都要抢回宫里养了。”

　　什么叫生子如他？生我当儿子还委屈你了？当心我跟我娘说！

　　“陛下谬赞了，太子殿下也是极好的。”

　　...没了？投桃报李知不知道？极好是怎么好？也不展开说说，简直不能再敷衍的场面话，假死了！小小年纪一点也不个性一点也不纯真！

　　“长秋啊，朕...”

　　长什么长秋什么秋，哪里来的小妖精！容若觉得再谈两句，他爹马上要换亲生儿子了。

　　他腾地站起来，盯着一头绿草叶子恶狠狠地看向前方不选处的一群人...中最前边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影。

　　“我才不要他给我当侍读！”

　　容若也不管什么吓唬人的计划了，一边嚷着，一边气呼呼地冲过去，顺手将怀里睡眼惺忪的大猫一把抡起，猛地一扔——

　　准头不佳，猫咪在半空中睁开眼睛，然后“嗷呜”一嗓子落到草坪上。

　　连那个小妖精衣角都没沾着，猫咪才落地就被急匆匆赶来的太监宫女们赶到一边。

　　他们似乎也想拦一把自家主子，但到底没敢伸手。

　　再然后，便瞧见自家主子脚步没停，一个劲往前冲，中途磕着块圆不溜秋的鹅卵石，脚一绊鞋一飞，就以饿虎扑食的姿势直直扑到沈姓小郎君...的怀里。

　　容成真:“...”

　　众位大臣:“...”

　　不知怎地，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来小太子的当年勇来，这位小太子抓周，不抓金银不抓权章，就抓着个漂亮小孩不撒手...

　　彼时小太子似乎也是这般..猴急？

　　再瞧瞧被捉住的那位沈长秋，虽还年少，却不掩天姿颜色，是十打十绮丽清俊的好相貌。

　　——莫名觉得荣国未来不怎么..的样子。

　　受了惊，猫咪飞快地窜开，一头扎进草丛里不见了。

　　容若抓紧手下柔软的衣襟，臊得说不出话来，如果可以，他也想一头扎进草丛里。

　　天杀的鹅卵石！

　　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殿下，”不知过了多久，有清冷的声音落在耳畔，“殿下能否先起来？”

　　这下，容若感觉脸颊连带着耳朵都火烧火燎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气呼呼地将身下人一推，谁稀罕粘着你！

　　他站直了往后蹦两步，扶着红燕的手，伸脚让小太监给他穿鞋，然后酝酿一番，抻着颈子勉强凶恶道:“沈长秋！孤明确告诉你！孤才不要你...”

　　话没说完，就听得周边几声惊叫，容若一愣，抬眼便瞧见两步远处站着个小美人，他脸色苍白，弱柳扶风，活像书里走出的男版林黛玉。

　　小美人晃了晃，又晃了晃，吐出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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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容若:他吐血了！
沈长秋:我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