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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簇簇蹿腾的灼焰裹挟着纷攘呼嚎肆意弥漫，又被四围而合的宫墙将将阻拦。
滔天烈焰倾倒之下，却猝然有零星寒光扑闪而现——
“砰！”
解惜行接下剑光，躬身一避后，反手以长锋绽出一朵红缨！
“啊！”
长刃回转，躯体倒地。
“在这！贼人在这！”
号令忽起，纷沓足音转瞬即近！
“行儿，走！”
苏玄影伸臂一扶解惜行，两人即刻攀墙点跃，挽剑疾行！
步履奔走间朔风吞搅，挥刃飒飒下烈焰嘶鸣。
待得层层殿宇后撤，声声号令渐隐，两人剑随身走，腾跃落地——终于，抵至了先前自濒死兵士口中逼问出的齐皇所在之所。
两人仰首看了眼已被烟尘熏得有些黯然的牌匾，而后便一道上前，提脚踹开了碧霄殿的殿门——
“哐！”
殿门大敞，其内毕露！
只见大殿之上，那硕大的山河画屏前，齐皇正持着一柄长剑，面容阴鸷地立着，而他的脚边则伏卧了两具死生不明的躯体，从衣着来看，应是宋贵妃和路行舟无疑。
解惜行和苏玄影对视一眼，而后一道将视线转向大殿中央的齐皇。
“齐皇陛下，羽林军已被我们控制住了。”
“哦，是吗？”齐皇却似浑不在意，只抬眸看向了苏玄影，“苏爱卿，许久不见，你倒是命大，竟没死在瞿丘城里。”
“所以，当真是陛下你……”
齐皇眉宇恹恹地一展袖。“是孤，怎么，有异议？”
“你！”
脑海里瞬息闪过的断颅哭嚎激得苏玄影当即便要不管不顾地踏步而前，幸被身侧的解惜行及时拦住。
“齐皇陛下，久仰。”解惜行不着痕迹地抚了抚苏玄影的手，而后双目凛然地看向齐皇。
“怎么，不认识了？传闻家父可是陛下的故交啊。”见齐皇目露疑虑，解惜行冷哼一声，随即径直挽起左袖，露出其下的蝶形印迹。
“嗯？”这一印迹的显露果引得齐皇怔忡了一瞬，而后便止不住地仰首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是你！”
待得收住笑，齐皇又状若慢悠悠地抬臂，将未持剑的左手伸入袖袍之中——
恐是暗器！
解惜行和苏玄影当即攥紧了剑柄。
然而下一瞬，齐皇却掏出了一两人皆颇为眼熟的物什——玄心门门主令牌！
只见齐皇将门主令牌置于手中，一面斜眸凝着解惜行，一面则挑衅般地启唇，于门主令牌上舔了舔。
“你！你简直禽兽不如！”解惜行再度攥紧了手中长剑，“十六年前，为了一己私欲，你就放任宋迢鸿拿我云落村活生生的数十户人家来试药！你根本不配当这一国之君！”
“呵，不过是苟活于世的一群蝼蚁，为孤试药是他们的荣幸。”齐皇瞥了对面的两人一眼，信手将令牌掷在了地上。
“那太子殿下呢！”
解惜行的怒吼伴着令牌落地的脆响一道响起，竟砸得齐皇怔愣了一瞬。
“霄儿……作为孤的太子，定是也愿意为孤奉献他的血肉的。”
“畜生！”
苏玄影扬声厉喝，随即抬臂举剑，对准了齐皇，直袭而上——
三道冷锋直直相击，凌厉剑气接续迸起！
兵戈相撞间，三人已电光火石地过了数十招！
冽冽锋刃迎面袭来，解惜行以手抵地，将身一旋，堪堪而避！
苏玄影伺机躬身而前，腕间翻转，朝着齐皇，直挑而去——
“刺啦——”
一道撕裂之音乍起！
“啊！”
剑尖收回不及，苏玄影下腹被齐皇狠狠踹上！
“滚开！”
“阿玄！”
解惜行正欲去看被踹开的苏玄影，却未料后方的齐皇竟似蓦地发了疯般，以袖死死掩着面，另一手提着剑便朝解惜行胡乱劈来——
“行儿，当心！”
“铿——”
一柄寒光猝然刺入，齐皇掩着面闪避不及，竟被这一下生生逼退了数十步！
回过神的解惜行和苏玄影抬眸，发现竟是齐离霄和叶凌秋赶了来，一道跃入碧霄殿之中。
“齐皇陛下，”齐离霄示意叶凌秋去跟解惜行一起扶苏玄影，而后踏步上前，持剑对准了齐皇，“别来无恙。”
重又站稳的齐皇听出齐离霄的嗓音，默了片刻，隔着抬手掩面的袖子对他道：“霄儿？你这是做什么？”
齐离霄却是不应。
“霄儿，我是父皇啊。”
“住口！”这言辞还是激得齐离霄忍不住怒喝了声，“我父皇早就死了。”
齐皇闻言顿了顿，片刻后，提膝朝着齐离霄迈了一步。“霄儿，你是不是在责怪父皇当初把你关起来？”
“闭嘴，老匹夫！”
叶凌秋的喊声引得齐离霄又紧了紧手中的剑柄，对着不断靠近的齐皇道：“你，你不要过来……”
“霄儿，那是父皇不得已啊……”言及此，齐皇忽地放下了一直掩面的衣袖，连被苏玄影挑破的人皮面具也一并卸去——
此刻彻底显露出的，赫然是一张遍布抓痕和烂疮的面庞！
“你，你怎么会……”这境况激得齐离霄满目惊愕，足下也不由得后撤了一步。
“霄儿，看见了吧？父皇生病了，父皇很痛苦啊……”齐皇面上的烂疮扯了扯，足下继续朝着齐离霄逼近。
“还记得吗？当初就在这碧霄殿内，父皇不慎磕伤了手，是霄儿帮父皇包扎的。那时候，霄儿你明明沾染了父皇的血，但最后却没染上父皇的怪病。自那之后，父皇知道了，原来霄儿的血可以延缓父皇的病情，让父皇好受些。关着你，是因为，父皇很痛苦啊。”
“我、我……”齐离霄手中的剑刃随着他的嗓音一道发起了颤，而齐皇还在一步接一步地靠近。
“父皇多希望，霄儿看见的，永远是父皇英明神武的样子，霄儿从前不是最喜欢父皇了吗？”齐皇停在了齐离霄的面前，抬起手缓缓地拨开了他的剑。
“父、父……”
齐离霄的眸中，齐皇的身影又再度充盈起来了。
就好像那些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身上的伤不断疗愈，又不断被割开放血的时日不曾存在，就好像此刻走到他面前的，依然是那个他自小便仰慕着的，会依诗为他取名，会常常抽空来看他，会为他讲执政之道，会对他寄予厚望的，那个英明神武的父皇……
“砰！”
齐离霄手中的长剑掉落在地了，他不甚在意地低头瞥了一眼，然而待他重新抬起眸，正欲对着面前的齐皇唤出那个许久未言的称呼之时——
他却无比清晰地看见了那溃烂面容上的沉沉阴鸷。
“所以，既然父皇这副样子被霄儿看到了，那霄儿还是去死吧。”
“噗嗤——”
“啊！”
身侧突来的推力令齐离霄猝然间身躯倾翻，摔落在地——
下一息，可怖的撕裂，熟悉的嗓音，冰凉的液体，都伴着地面的冷硬，齐齐渗入了齐离霄僵硬的躯体。
迟缓回首间，些许尚余的血红罂粟滴落至齐离霄的面颊上，抚过他的下颌，淌过他的肩颈，最后顺着他的衣襟，一并渗入先前大片洒落于他背上的凉意里。
“啧！”齐皇一下将长剑自叶凌秋的身躯里拔出，“碍事！”
“凌秋！”
声声惊呼骤然响起，解惜行扑向倒入齐离霄怀中的叶凌秋，苏玄影腾跃提膝，一脚踹向还欲挥剑的齐皇！
“咳、咳咳！”眼见苏玄影又要袭来，齐皇侧身撑地正欲躲避，却忽觉躯体一滞——
竟是之前一直伏卧于地的宋贵妃蓦地抱住了齐皇的腿！
“啧！”
齐皇被这么一阻，只得仓皇旋身，险险避过苏玄影的袭击。
又挣了几下，齐皇终于自宋贵妃的钳制中拔出一条腿，狠狠将其踹开。“该死的，放开！”
而挨了这脚的宋贵妃滚了几滚，终是仰躺在地上，不再动了。
腿上的钳制已无，齐皇却下意识看向了宋贵妃那副阖目的面容——
也就是齐皇怔愣的这一息，苏玄影跨步而前，剑锋平举，对准齐皇，挥刃而下！
“噗嗤——”
剑毕，身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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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洒繁荫，风拂碎屑。
齐离霄身着一袭直身便服，默然地捻着手中的纸钱，再一张张地抛入火中。
“我记得，这个笨蛋最后躺在我怀里的时候，”齐离霄忽地开口，却并不去看站在自己身后的解惜行和苏玄影，“还在笑着跟我说什么，以后再没有人同我抢被子了。”
齐离霄顿了顿，索性将手中剩余的纸钱都投入了火中。“可我明明告诉过他，我喜欢抢来的。”
解惜行朝前迈了几步，直至在那块石碑前驻足，又俯下身，抬手描摹起墓碑上刻的字来。
待解惜行又一次抚过碑上的“叶氏凌天与叶氏凌秋之墓”时，手边落下了另一道暖意。
“阿玄和我一直知道，”解惜行偏头看了看身侧的苏玄影，“你们都是很好很好的孩子。”
“而且，都是这天底下最勇敢的孩子。”苏玄影接道。
又过了半晌，两人方一道直起身，相视着点了点头。
“离霄，我们要走了，来同你和凌秋告别。”苏玄影转向齐离霄，露出一个笑来。
“走？”这话听得齐离霄不由怔愣，手下也不自觉地攥了攥，“你们要去哪？”
“嗯，先回玄心门看看，之后再去哪，那是之后的事。这天底下的好风景那么多，总会有我们落脚的地方。”解惜行抚了抚齐离霄的发梢。
“嗯……”齐离霄闻言颔首，又道，“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等我登基后，我会为你们正名的。至于满契族的事，我也会试着处理。”
“好，那就谢谢离霄了。”
两人轻笑应允毕，正欲转身，却忽地被齐离霄的一个称呼再度唤住。
“前辈，”齐离霄攥着拳仰起首，“我想跟你们一起走。”
苏玄影回身看了看墓碑，待转向齐离霄时，又垂下眸，对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不会添乱的，你们可以继续把我当孩子。”齐离霄的语调有些急促。
“离霄，”解惜行朝着齐离霄走过来几步，又于他的面前蹲下，为他理了理身上的龙纹便服，“要保重。我们走了。”
于是齐离霄再说不出话了。他站在墓前，看着解惜行和苏玄影对这方道过别，再一起执手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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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洒繁荫，风拂碎叶。
两道身影并肩而行，执手漫步。
解惜行忽地叹了口气，引得苏玄影侧过头看他。解惜行却只笑着摇摇头，看了看上方被丛生的枝桠分散开的天，又轻轻地摇了摇苏玄影的手。
“阿玄哥哥。”
“嗯，怎么了？”
“我饿了。”
“那行儿想吃什么？”
“我想吃馒头。”
“好。”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第 5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