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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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星坠幕，攀檐垂脊。
朔风渐起，宿雀幽鸣。
巍巍宫墙披上深邃夜幕，于此方天地缄默矗立，寂寂垣影揽下微凉夜风，欲一道淌入此间幽谧。
然，倏尔间，雀鸟乍起——
“啾——”
竟似一声号令——
惊雀腾跃，残羽簌落，火光迸起，爆裂作鸣！
“砰——”
阵阵炸响划开穹宇，撕裂下先前深幽的天幕，直直坠入此间矗立的连绵宫阙！
“轰——”
道道轰鸣吞搅朔风，震荡开原陷静谧的宫墙，簇簇扑向此方盘卧的参差殿宇！
瞬息间，骇人炽焰连缀千里，冲霄火浪燃彻天际！
“救命啊！走水，走水啦！”“救火！快救火！”“炸药，是炸药！”
人声呼嚎间，檐牙走兽，梁椽殿厢，廊腰步阶，曲阁园亭，无不为凶戾澎湃的烈焰侵吞席卷，只徒劳地于滔天热浪中呕哑嘶鸣！
“注意戒备！”“天降炸药，定有贼袭！”
四围宫墙内，号令忽起。柄柄长锋出鞘戒严，兵士持刃欲应纷乱之局——
奈何烈焰竞相如怒涛漫卷，直搅得攘攘人潮仓惶逃匿。一时间，竟连集结不全的羽林军都被冲散四溢！
“戒备！注意戒……啊！”
号令截断处，一名兵士被迅疾拖出。
“贼袭，定是贼袭！啊！”
喊声掩映下，又一名兵士被自后击倒。
“哐——”
又几声闷响之后，数名兵士被伏击的宫墙垣顶处，悄无声息地蹿上了几个身影。
“这宫中的守备，是不是太少了些？”解惜行瞥了一眼方才击倒的兵士，不觉蹙眉道。
“确实，”苏玄影亦颇感疑惑，“太过松懈。”
犹记得不久之前，宫中的戒备还绝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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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两人刚杀了宋迢鸿，匆匆逃出地下洞穴，于宫中曲道幽径匆忙奔逃之时，紧追而来的路行舟故技重施，再度传唤宫中守卫。不过须臾，数队兵士行将集结，凛凛寒刃几欲出鞘！
万分危急之际，两人却骤然被扯入进了宫道边的一处拐角——竟是潜入皇宫来助他们的慕姨！
“慕姨，我记得从前这里并无通向宫外的地下密道啊？”
获救的两人跟着慕姨钻入了一处隐蔽的密道，于密道内缓步前行。听闻这话的慕姨回身瞥了一眼发问的解惜行。“哼，就是因为某位解门主总是让人不省心才特意开凿的，现在看来可真是有先见之明。”
“慕姨所言极是，”解惜行闻言更是凑上前去，“毕竟慕姨可是能在戒备森严的皇宫地下开凿密道呢，这本事哪是某位不省心的解门主能比得呀。”
“慕姨，你是特意来寻我们的吗？”苏玄影问。
“嗯，”慕姨点了点头，“现下江湖上到处都在追杀你二人，这次你们虽侥幸从皇宫逃脱，但情况却绝不容乐观。”
慕姨顿了顿，又一脸嫌弃地撇开解惜行，“行了，别卖乖，惹出这么大的乱子，要不是受你们师父所托，我才懒得管你俩的死活。”
解惜行还欲再问，却忽听得前方慕姨道了句。
“到了。”
随着密道口缓缓开启，熹微晨辉倾泻而下——
天光将晓之处，候着许多他们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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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宫中守备这事，”袁鬼医转头看向身侧的齐离霄，“是太子殿下的功劳。”
“离霄？”
“嗯。”借着袁鬼医相助，齐离霄趴在宫墙垣顶，凝视着其内的溃散人潮。
“现下满契族刚刚自都城离去，皇城百姓的注意尚于此事遗留了几分。是以，只须在此时散播一条消息——久不露面的太子在离都的满契族手中。那么，不论此消息真或假，为了避免其扩散引起都城百姓慌乱，都须立即施予处置。而我朝同满契一族的关系素来复杂，从早先的瞿丘城纷争，与这次满契族进献公主来看，父……”齐离霄顿了顿，复道，“那人的态度应是仍想维系。因此，处理这一消息的要义便以隐蔽、迅疾为上策。如此一来，若是大量调遣驻守皇城的军队，既易引起百姓注意，又易惹恼满契。相较之下，选择抽调皇宫精锐守卫前去寻离都的满契车队探查，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离霄，”解惜行越过墙垣落入宫内，感念的话语随着伸出的手一道朝垣顶的少年递出，“多谢你了。”
“你……”齐离霄愣了愣，而后才伸臂握住下方递来的手，借力攀下宫墙，“你们不要想多了，我只是为了自己回宫方便。”
“那也是多亏了离霄你。”侧边跃下宫墙的苏玄影也恳切地对齐离霄道了声谢，随后伸手去助跟在后头的叶凌秋。
待得一行人皆借着此刻宫内的怒涛喧嚷逾墙潜入，齐离霄率先按捺不住，起身便行。
“等等，离霄，”却是解惜行出声唤道，“你确定要去吗？”
“你现在说这不是……”齐离霄未尽的话语在他循声转头时被阻了回去——面前望来的道道眸光里含了直率又真切的担忧，同时又浅显得颇易读懂。
“……是，我确定，”齐离霄垂眸片刻，继而又仰起首，“我是最有资格也是必须要去的人。”
“放心吧！”
耳畔忽地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接着齐离霄就被一下揽住了肩。“有我陪你一起去呢！”
齐离霄瞥了眼身侧笑颜粲然的叶凌秋，竟也抑住了没直接将他的手拂下肩头。
但叶凌秋的笑意还是在苏玄影启唇唤他时收敛了些。“凌秋……”
“苏将军，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少年口中的称呼听得苏玄影不禁眉间轻蹙。
“说实话我很害怕，但同样地，我也很确定，我必须去，”叶凌秋的眸光同他搭于齐离霄肩上的手一道轻轻地颤了颤，“虽然害怕，但我也想试着，像哥哥一样勇敢。”
纵是连说了两个“害怕”，少年的嗓音却仍透着几分掩不去的坚定。
于是那双与叶凌秋对望的瞳仁也于忧切中泛起了笑意。“对，你哥哥是这天底下最勇敢的人。”
“嗯，我哥哥就是那样好的人！”
待齐离霄和叶凌秋先行朝着宫内迈进后，解惜行的视线便悠悠地瞥向了沈韵悠和时乔安。
然还未待解惜行开口，沈韵悠就抢先扯住时乔安，绕至袁鬼医的身后喊了句“师父，这次可是师祖带我们来的，你可不能赶我们走”，随即急匆匆地拉着时乔安跑走了。
“那么，在下也先行一步。”郑策然轻笑着开口。
“郑先生，此番多谢相助了。”
解惜行和苏玄影还欲再施一礼，郑策然却颇为随性地摆了摆手。“谈何谢字，我不过因为喜欢你二人，便率性而为罢了。走吧，蒋盟主，我二人不妨一道。”
“好，”蒋苍冥先是低声应许，继而又接着道，“不过郑先生无需再这般称呼，自玄心门一役毕后，蒋某便不再是武林盟主了。”
这话听得解惜行和苏玄影皆猝然一愣，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便见蒋苍冥又忽地转过了头。“解门主和苏将军不必为此愧疚什么。你们是什么样的人，我既已亲眼所见，便自有定夺。蒋某既已选择相信二位，便断然看不得良善之人被平白污蔑。此番也只是为我自己图个心安罢了。”
“……多谢。”在解惜行与苏玄影染了几分涩然的嗓音里，蒋苍冥与郑策然亦迈步而离。
“徒儿啊。”
“师父？”
袁鬼医的呼唤引得解惜行和苏玄影一道回身，随即便被袁鬼医婉拒了一半——只见袁鬼医对着苏玄影一本正经地道：“乖啊，这次暂且不要你。”
“师父……”解惜行颇觉无奈。
“没事，行儿你跟师父好好说说话。”苏玄影只是轻笑。
“惜行啊，”袁鬼医拉着解惜行稍稍往边上挪了些许，“这皇帝老儿当年害得你我师徒如此狼狈，这笔账总是要清算的，你们只管放心去，至于他手下旁的那些个牛鬼蛇神，自有我们对付。”
解惜行点头应是。
“还有，”袁鬼医顿了顿，微微偏转过头，对苏玄影瞥了又瞥，“当初纵是你记忆有缺，却也模模糊糊地肖想了人家那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逮住了，可得……”
“师、父、啊，”解惜行的语调骤然低沉了些许，“慕姨要我转告你，说……”
“为师也该走了！”这话听得袁鬼医当即住嘴，又朝着侧边的苏玄影挥了挥手，而后匆匆转身，提步便行。
“行儿，”仅剩了解惜行和苏玄影的此方墙垣下，两人一道并肩而立，“我们也动身吧。”
“嗯，该算总账了。”解惜行缓缓抽出了腰间长剑。
一片纷攘嘈杂中，热浪漫卷，灼焰滔天。
却有零星几寒刃，锋锐凛凛，深潜穿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