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农家女的奋斗日常》弯钩一月

176、第 176 章

　　时值十月，空气中已经带了些许寒意。刘家待客的前厅早早的就生了火盆，红木花几上还搁了两盆硕果累累的金桔。

　　宋尧臣在前厅里喝了两盏茶，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刘夫人。

　　刘夫人看着约有四十来岁，生了张白净和气的面孔，穿着姜黄色的素面夹袄，外面套了件宝蓝色绣鹤衔灵芝纹的褙子，一副养尊处优的官太太模样。

　　宋尧臣压着满腔不满，先拱了拱手：“我知道府上一向事多，本来不该打扰的。但我受山东的苏世康临终所托，想替苏夫人问上一句，当年刘老爷在任上明明已经定下贵公子与苏姑娘的婚事。何以今天贵府却另娶他人？”

　　刘夫人扶了扶鬓边戴着的一支金绞丝灯笼簪，慢条斯理的说道：“我说好端端家里怎么有镖局的人登门，原来是为这事。这门亲事确实是我们老爷定下的不假，不过定的却不是我们家的大少爷，而是二少爷。如今二少爷还未到弱冠之年，现在就说婚期的事好像早了点。”

　　宋尧臣来之前已经打听明白了刘家的情况，刘夫人只生了大少爷一个嫡子，底下几个年幼的少爷俱是庶出。而刘老爷当初定亲的时候说的明明白白，确实是嫡出的大少爷。

　　如今苏家渐渐没落，刘家却一天天蒸蒸日上，自然不会愿意让将来继承家业的儿子娶个没落户的女儿。可他们又不愿意背负背信弃义的名声，便干脆把庶出的二少爷推了出来。

　　宋尧臣没想到刘家打的竟是这种算盘，一时间气得不行。

　　偏偏刘夫人还是那副满脸和气的样子，“我们家二少爷虽是小了些，可是所谓女大三抱金砖，年龄上正合适。将来等苏姑娘进了门，我这个做婆婆的看在两家交情的份上，一定会好好待她。”

　　“夫人且去忙吧，在下先告辞了。”宋尧臣委实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虚伪的妇人，实在不愿意与她敷衍下去，直接提出了告辞。

　　从刘家回到侯府，宋尧臣这才冷静下来，从容去见已经从客栈搬到侯府的苏夫人。

　　哪知苏夫人却不在，丫鬟们说苏夫人和苏姑娘已经被请到了上房。

　　上房内，沈静正叫针线房的人给苏家母女量尺寸，打算给她们做几身衣裳穿。

　　罗胜一向敬重宋尧臣这个舅舅，而苏家人又对宋尧臣有恩，沈静便格外对苏家母女的事上心。

　　今天苏家母女从客栈过来的时候，沈静便发现她们的衣衫虽浆洗的干净，但都已经褪了色，样式也是旧年的。

　　反正库房有不少宫里赏下来的衣料，沈静便让人拿出几匹来给苏家母女做几身新衣，又找出了两匣子自己不常戴的首饰。

　　苏家母女都是老实人，见沈静又是张罗给她们做新衣，又是送首饰，都有些过意不去。

　　苏姑娘年轻脸嫩，看见那些首饰既喜欢又觉得不好意思，便低头不吭声。

　　苏夫人是觉得自己上门来做客，已经够麻烦人家了，便一个劲的推辞。

　　沈静不好与她拉扯，便看了眼夏荷。

　　夏荷机灵，马上就道：“苏夫人你就收下吧，这也是我们夫人的一点心意。苏家是舅老爷的恩人，也就是我们侯府的恩人。苏夫人就不要再客气了。”

　　夏荷口齿伶俐，一番话说的苏夫人果然不再推辞了。

　　等针线房的人量好她们母女的尺寸，沈静又特地让夏荷送她们母女回去。

　　苏家母女住到侯府的时候，沈静便拨了个小丫鬟过去，照顾她们的起居。

　　不过小丫鬟一个人拿不了两个首饰匣子，沈静便让夏荷也跟着去，她是自己身边的大丫鬟，有她替自己送苏家母女，也显得自己对苏家母女的看重。

　　回去的路上，苏姑娘性情内敛仍是不怎么说话，倒是苏夫人向夏荷打听了不少关于沈静性情的事情。

　　“我们夫人是个最和气不过的。”夏荷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便实话告诉她，“对待下面的人从来都是和颜悦色，赏的多罚的少。平时也很少生气。我进府这么些日子，就没见我们夫人动过怒。”

　　“你们夫人倒是真难得，别的倒不要紧，单是她那样身份的人，却不作践下人也不看轻人，就很难得。”苏夫人感叹着说了这么一句。

　　一旁的苏姑娘忽然抿嘴笑了一下。

　　这一笑有些莫名其妙，夏荷不由问道：“姑娘笑什么？”

　　苏姑娘道：“我不是笑你们夫人，我是笑我娘。当初我爹在的时候，我娘对那些下人可是不怎么……”

　　苏夫人忍不住轻咳一声，苏姑娘便不再往下说了，只笑了笑。

　　夏荷察言观色，也猜到了苏姑娘下面的话是什么。不过苏夫人到底是客，她不会让对方难堪，便转移话题道：“姑娘平日在家有什么消遣没有，我看姑娘身上的绣花很别致，是不是姑娘自己绣的？”

　　苏姑娘看了眼身上的绣花，笑容有些落寞：“我不会绣花，这衣裳的绣花是我原来的一个丫鬟绣的。”

　　“这丫鬟倒是手巧。”夏荷不知道这话勾起了苏姑娘的伤心事，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手巧有什么用，那丫鬟人大心大，看我们苏家落魄了，便让家里人拿银子赎出去了。”苏夫人淡淡道。

　　夏荷忙去看苏姑娘的反应，苏姑娘却是低着头，一个字也没说。

　　沈静正在看库房的册子，打算挑两样轻巧又不贵重的摆设送到客房那边，回头就见夏荷挑起帘子进来了。

　　“你冷眼看着，这苏家母女的人品如何？”沈静看中了一对铜鎏金掐丝珐琅荷花盆景，“把这对盆景送到她们那里，再把那个蜜蜡佛手盆景送到舅老爷那边。”

　　夏荷一边答应着，一边替沈静倒了盏热茶，低声回道：“我跟了她们一路，留心看去，苏夫人看着虽老实，可是品性却不及苏姑娘。不过苏姑娘年轻面嫩，不多说话而已。”

　　沈静道：“你和我想的差不多，我看着苏姑娘也不错，不是那种不通世故的娇小姐。改天可以把柳儿叫来，她们同龄人也许有话说。”

　　“就怕彩燕姐姐不放人。”夏荷把茶捧到沈静面前道，“夫人不是说二姑娘正被拘着绣嫁妆吗？”

　　“你说起嫁妆，倒提醒我了。”沈静沉吟道，“也不知道舅老爷回来了没有，刘家到底是怎么说的。”

　　“刘家真这么说！”苏夫人听完便气得脸色苍白，“亏他们有脸这么说，当初要不是我们老爷，他那县令的位子能做的那么安稳。”说完便开始哭诉，“早知道他如此忘恩负义，我们老爷当初就不该帮他。如今这世道真是变了，我们老爷一辈子与人交好，做了一辈子善事，没想到却不得善终。反而这种狼心狗肺之徒却做了大官，老天你睁开眼吧！”

　　宋尧臣平生最怕女人的眼泪，苏夫人这么一哭，他就有些坐不住了，但又不好劝说，只能把目光投向苏姑娘。

　　苏姑娘虽然对刘家抱的希望不大，可是当听到刘家的打算时，还是有些伤心难过，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如今听苏夫人哭诉个不停，宋尧臣又一脸为难的看向她，苏姑娘勉强振作起精神道：“娘，你先别哭了，再哭也解决不了问题。当务之急是把这门婚事退掉。”

　　“退婚？”苏夫人显然只是在哭诉自己受到的不公，可是却还没想到要退婚，“退了婚，那你怎么办？”

　　苏姑娘如今已经十八岁了，当初为守孝耽误了三年，在当地已经算是老姑娘了，何况如果再退婚，那就更是不好结亲了。

　　“不等着退婚，难道等着嫁给他家的庶子。”苏姑娘一针见血的说道，“今日我们忍下这口气，将来我嫁进刘家，只怕更要受人拿捏了。与其如此，还不如退婚。”

　　宋尧臣与她们母女相处的时间更长，早知道苏夫人的见识远不及苏姑娘，如今听苏姑娘这么一说，便点头道：“凝雪说的一点不错，这门婚事是要退掉。以刘家的人品，谁知道他们日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苏夫人却还在犹豫，“可是退了这门亲，以后怎么办？”

　　苏凝雪知道母亲在犹豫什么，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宁可一辈子不成亲，也不嫁进刘家。”

　　这么一来，苏夫人只能叹道：“那就只能退亲了。可是退了亲的姑娘就更不好说亲了，何况你已经不小了。”

　　“嫂子，这个你倒是不用忧心。”宋尧臣是旁观者清，“这事刘家做的不地道，即便退亲，他也不会说三道四。所以只要我们不说，刘家不说，谁知道凝雪被人退过亲。再者，我这个外甥就算再不济，也能替凝雪找个好人家。”

　　宋尧臣这么一说，苏夫人立时如梦初醒，“对对对，宋兄弟你说的一点没错。只要刘家不说，谁也不知道我们凝雪定过亲。”

　　“刘家比我们还要期盼根本没有这门婚事，不然我们真要嚷嚷出来，刘老爷的官就甭想做了。”苏凝雪一点就透，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只是又要麻烦宋叔叔了。”

　　宋尧臣道：“麻烦倒谈不上，我就是觉得这么轻轻放过刘家，始终有点意难平。”

　　苏家母女没说话，她们自然也觉得这么做便宜了刘家，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谁让她们苏家现在已经没落了，比不上刘家如今正蒸蒸日上。

　　苏夫人倒是有心想借侯府的势力压一压刘家的气焰，可是又不敢开口，只能默默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