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林蕴之

14、鸳鸯火锅

　　“叮铃铃——”一阵铃声突兀地响起。
　　杨顺宇猛地睁开眼，这才发现他刚刚迷迷糊糊又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想起刚才做的梦，梦里谭欣站在客厅窗前冷酷地嘲笑他是废人。他慌忙朝窗边看，没人。环顾客厅，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他有些释然，又有些失望。
　　正在这时，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杨顺宇才意识到这铃声不是梦里的。
　　他拿起来一看，居然是谭欣的，他有些犹豫地接听了，“喂？”
　　“杨顺宇，是我，开门。” 说完挂了电话。
　　杨顺宇有些懵，他掐了把大腿，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就恍恍惚惚地开了门禁，恍恍惚惚地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进得屋来。
　　“你，你怎么来了？” 他问着和梦里一模一样的话。
　　“怎么？不欢迎？” 谭欣抱着一大包东西，有些喘。
　　“没有，你这些是——” 杨顺宇脑子木木的，机械地问。
　　“我买了些食材，陪我吃火锅。” 谭欣简洁明了，半句开场白都没有。
　　“什么？吃火锅？你，你跑过来就是为了吃顿火锅？”
　　杨顺宇觉得他一定是在做梦，不提他现在什么处境，就是放在以前，吃火锅这种事儿也绝不会从谭欣嘴里主动提出的。
　　“对啊，外面店里的不干净，家里做火锅味道太大了，就来你这儿借个地儿。” 谭欣说得非常自然。
　　杨顺宇拿起一个大盒子，发现是个锅，他正想开口，谭欣看到说：
　　“哦，我买了个鸳鸯锅，我们今天吃鸳鸯锅。”
　　杨顺宇看着语气冷淡，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的谭欣，忽然觉得她有这么点——可爱。他忍不住出言逗她，
　　“哎，谭欣——”
　　谭欣正忙着把食材放冰箱，听到后头也没抬，“说。”
　　杨顺宇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你知道我们S城的人做的最大妥协是什么吗？”
　　谭欣抬眼不解地看向他，随即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鸳鸯锅，嘴角一弯，又迅速低头整理食材掩饰，低低地说，“少贫，爱吃不吃。”
　　杨顺宇忽然觉得这连日来焦灼迷惘的心，在看到谭欣那转瞬即逝的微笑时，立马平静了下来。
　　杨顺宇忽然想到什么问题，疑惑地问：“哎不对啊，出入小区都要刷门禁，你这是，怎么进的小区大门啊？”
　　谭欣手里顿了一下，旋即道：“我前阵子搬家搬到这个小区了。”
　　杨顺宇听后笑了起来，起初只是无声的，后来咧开嘴笑出声来，“哈哈，谭欣，没想到你藏得挺深啊！”
　　“什么？” 谭欣避开杨顺宇的目光。
　　“原来你才是我的头号铁杆粉丝啊。”
　　杨顺宇一只胳膊撑在台面上，笑嘻嘻地看着谭欣收拾食材。
　　谭欣没好气地说：“杨顺宇，自恋是一种病，得治。”
　　“哦？那你说是因为什么搬到这儿来的？”
　　“因为每幢楼有练习室啊，可以包下来多方便。” 谭欣回得很自然。
　　“练习室。。。” 杨顺宇显然不信她这个回答。
　　谭欣推过去一个小盒子，“生日快乐！”
　　杨顺宇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他生日。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太多太乱，以至于他都没仔细看微信里父母和成以南发过来的语音和红包。
　　刹那间他的眼睛有点发涩，他低声说了句“谢谢”，伸手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奶油蛋糕，只不过——
　　“这，这也太小了吧？这比去年那个迷你蛋糕还要迷你啊！”
　　“注意热量！” 谭欣说得斩钉截铁，理直气壮。
　　杨顺宇还是很开心，他不仅感慨：“哎，话说去年这个时候也是你陪我过的生日。只不过去年是你被迫和我过，今年是我被迫和你过。”
　　“是嘛，看把你委屈的。” 谭欣似乎食欲很好，筷子就没停过。
　　“不给我唱个生日歌吗？” 杨顺宇问。
　　“你自己唱不是更好听？” 谭欣不答反问。
　　“哦~~你终于承认我唱歌好听了啊！” 杨顺宇笑得贱贱的。

　　吃过饭，谭欣习惯性地去厨房里找茶叶，她之前住这儿时每天都要喝一杯。她抽屉拉到一半突然意识到她的所有东西在搬出去后就全收拾走了，哪儿还有什么茶叶啊。
　　可是当她看到抽屉里那一包茶叶时，她着实很意外。茶叶是她常喝的牌子，一包里还有大半包的样子。
　　她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喝起茶来了？你不是一直嫌弃茶淡淡的没味儿吗？”
　　杨顺宇笑了，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像是受到了表扬的幼儿园小朋友，“我这当然是给你准备的啦，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来的。”
　　谭欣才不信他的鬼话，也不和他计较，说：
　　“我原本还以为你会胡子拉渣，眼神空洞，随时都要吞安眠药呢。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一顿火锅就让你眼睛放光重获新生了。”
　　“这不是你来了嘛，我前一秒还想跳楼轻生的，后一秒看到你重拾希望了啊。”
　　“我是肾上腺素吗？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强心针的功效。”
　　“恐怕不只是肾上腺素嘛，还有多巴胺。” 杨顺宇心里想，但是没说出口。

　　“行了，说说吧，下面什么打算？” 谭欣端着一杯茶道沙发坐下。
　　杨顺宇站在电视机前，一手背后，一手拿着遥控器，摇头晃脑地像是个掉书袋的秀才，“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那就赶紧催熟了再说。”
　　杨顺宇一噎，不再装腔作势，直接说：“我联系了陆正老师，打算跟着他上表演课。”
　　谭欣挑挑眉，示意他继续。
　　“现在反正也没有通告，又拍不了戏，无论之后想办法复出，这段时间肯定个白白坐家里等。我不是科班出身，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好好打磨业务水平，提升一下自己。”
　　谭欣点点头，“不错。这样你之后复出也有个说头。”
　　杨顺宇笑起来，“你对我这么有信心？这么确定我还能东山再起？”
　　谭欣听后问，“也是，你公司那儿怎么说？”
　　杨顺宇说到这儿眼神黯淡了下去，“公司那儿怕是要把我雪藏了。”
　　谭欣意外，“都不做些努力公关一下就放弃了？”
　　杨顺宇叹口气，“我得罪人了，梁氏集团的二公子。公司那边惹不起，只能放弃我了。”
　　谭欣更加意外，“你这二皮脸，见谁都笑的，怎么会得罪这么个大人物？”
　　杨顺宇有些哭笑不得，“谭老师，我发现这几个月没见你的毒舌又上了一个新高度啊。以前还只是暗讽两句，现在直接肆无忌惮了啊。”
　　“以前有合同绑着，我当然要给你这个雇主几分薄面。现在我怕什么？”
　　杨顺宇笑得更厉害了，“你现在虽然嘴毒，我还是觉得比以前好。以前你强忍着不朝我发飙，我都怕你憋出内伤来。”
　　“扯远了，你到底怎么得罪那个梁少爷了？”
　　“唉，说白了都是我这幅好皮囊惹的祸啊。”
　　“这梁少口味挺重啊。” 谭欣又挑挑眉，“那你是想办法先解决梁少这头还是？”
　　“梁少那边，如果想解决，也不是不可以。” 杨顺宇坐到沙发上，胳膊撑在膝盖上，头微微垂下去。
　　谭欣微微抽了一口气，正想说话，就见杨顺宇说：“但那是最后迫不得已的情况。我想，他梁少在这个圈子里又不是一手遮天，关键还是先得投靠一个枝繁叶茂的大树，新星传媒。。。靠不住啊。”
　　她问：“我对你们那圈子不了解，你有什么想法？”
　　“我的合约还没到期，跳槽不是不可以，就是要交毁约金。要是我风头正盛，下家倒是有可能愿意做这个投资，可是现在——”
　　“先说说看你想去哪儿，有什么阻碍再想办法解决。”
　　“公司的话肯定是宇宙传媒和未来娱乐这两家最大。然后就是经纪人，未来娱乐的王牌经纪人是康丽琴，手底下有影帝张昭和其他几个二线男女艺人。我要是想从流量转型成实力派，那边有张昭压着，人员又饱和，怕是不行。然后宇宙传媒的王牌经纪人是袁毅融，手底下有影后萧芸和几个二线，唉，但是他们那种王牌经纪人怎么可能愿意带我这么个官司缠身的人。还是从下面的几个执行经纪人入手看看吧。这——”
　　“等等，你说宇宙传媒的叫，袁毅融？” 谭欣问。
　　“嗯是啊。”
　　“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这么耳熟。。。好像在哪儿。。。”
　　“报道上提过吧，毕竟名气摆在那里。”
　　“不对。” 谭欣掏出手机，倒腾了一阵。
　　片刻后，她有些兴奋地说：“我见过他，我参加过他婚礼。”
　　“什、什么？” 杨顺宇难以置信。
　　“他前妻是白若涵啊，白若涵是白敏嘉的姑姑啊。而且白若涵是我妈的学生，现在和我妈在同一个系做老师。几年前我参加过他们婚礼。不过后来他们离婚了。”
　　杨顺宇有一种世界好小的感觉，不过还是有点失望，“都离婚了这恐怕就——”
　　谭欣摇摇头，“白敏嘉和我说过，这个袁毅融对他姑姑一直藕断丝连，念念不忘。当初分开是因为袁毅融工作狂，疏忽了家庭。如果能够推一把的话——” 她好像想到什么为难的事情，没有再说下去。
　　“总之这是个突破口，袁毅融这样事业有成的，不缺钱，不缺名，你得拿得出他感兴趣的条件出来。” 谭欣下结论。
　　杨顺宇有些犹豫，“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找你闺蜜帮忙，给他和他前妻牵线搭桥，破镜重圆吗？”
　　谭欣知道白敏嘉肯定会一口应下，不过这事儿要成的话，关系肯定是越多越保险，而且白敏嘉是白若涵的晚辈，她妈却是白若涵的老师，一个劝，一个推，这事儿能成的概率就大很多了。但是想到找她妈，有点犯难。她不是不可以去说说看，可是怎么和她妈解释她这么做的原因呢？
　　“你，为什么，这么尽力帮我？” 杨顺宇看着谭欣，期待能听到他想要听到的回答。
　　“看你可怜呗，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害得如此下场，换做是谁都不落忍吧！” 谭欣还在发愁如何和她妈开口说这个事儿，不假思索地回答。
　　“不落忍。。。你是心疼了我吧？” 杨顺宇的目光格外的温柔，可是谭欣却一直低着头看手机，并没有看见。
　　“是同情你，看你可怜。”
　　“你就是心疼了对不对？”
　　“是看、你、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