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小姐哭着说》睡个好觉

35、治子小姐不太喜欢狗

　　当太阳还没完全爬出平地线时，贫民窟首先被血腥味和枪声唤醒了。

　　芥川狼狈的躲到一处掩体后面，捂住自己不断流血的胳膊；刚才有两枪分别打中了他的肩膀和小臂。鼻尖混合着各种血腥味和奇怪的垃圾腐烂的味道；失血过多使得这位年轻的异能力者眼前一阵阵发黑。
　　因为他是异能力者，所以他的上司甚至没有给他配枪；嘴上说得好听，说是认为普通人拿着枪也绝对打不过自己这样强大的异能力者——但是芥川很清楚，对方纯粹是忌惮自己。

　　毕竟自己曾经在阿佐身边待过一段时间，天知道自己会不会和阿佐一样患上间歇性神经病，突然就想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但碍于自己是被某位‘大人物’扔进来的，所以他们也不好处决自己。

　　“如果不是怕太宰小姐突然兴起又问他的近况，我早就杀了那个阴沉沉的家伙”——这是芥川偶然间听见的话，他深刻的在脑子里记住了这个名字：太宰。
　　来自港口Mafia总部的太宰小姐。

　　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芥川脑子里突然不合时宜的再度，冒出了那位太宰小姐的名字。他其实记不太清对方的容貌——在阿佐的小屋里时，他被阿佐的异能力影响，脑子一直是昏昏沉沉，不大清醒的。
　　但是不知为何，到了眼下这般时刻，芥川眼前并没有播放起走马灯，反倒是忽然深刻的记忆起了这个名字。

　　周围的同伴都死得差不多了——芥川的黑兽‘罗生门’伏在他手边，虚弱的苟延残喘着；尽管拥有异能的芥川远比普通人强大，但是常年营养不良，再加上贫民窟恶劣的生长环境，让芥川的身体完全无法负荷异能力的全速转动。
　　更何况他还受了伤。
　　血液的流失加速了他眼下糟糕的处境，他甚至开始感到耳鸣，枪声和惨叫声都在耳膜上面渐渐变轻了......

　　等等！

　　芥川猛然从半死不活的状态中惊醒，连滚带爬的——从掩体后面，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刚才的安静，并非他失血过多而产生的幻听！刚刚还凭借着火力优势全面压制他们的敌人，已经完全被解决了。
　　穿着黑色西装，火力装备更加优秀的港口Mafia成员正在打扫现场。倒地的尸体被他们一个个拖拽出来，凭借着一些特征判断死亡的到底是敌人还是队友。

　　芥川的目光一眼越过所有人，落到了某个蹲坐在废弃房屋残存墙壁上的少女：对方实在太惹眼了，很难让人不瞩目。

　　几乎在他看过去的同时，对方也抬眸看过来——她有双漂亮的桃花眼，色泽温和又冷淡的鸢色眼瞳，正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芥川。

　　在治子目光投过去的瞬间，机灵的部下就已经顺着她的目光，发现了墙壁后面还躲着人。他立刻端起枪走近：“谁？出来！”

　　芥川沉默片刻，拖着自己受伤而沉重的身体走了出去。他刚一走出掩体，无数个黑洞洞的枪口立刻对准了他的脑袋。

　　治子挑眉，随即笑了出来。她笑起来时，周围的部下个个人人自危，没人被这可爱的笑容蛊惑；芥川除外。
　　还没有过多经历过人心险恶的少年，明显是头一次看见如此灿烂的笑容。这笑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善意的——这种带着善意的笑容，对芥川而言几乎算是奢侈。

　　但在那无比耀眼的笑容中，治子带着玩味的语气道：“你居然还活着？让我有点意外了。”
　　她单手撑着脸颊，微弱的月光和远处泛起天光的鱼肚白，一同笼罩在她身上。好似治子是什么误入人间的天神一般。

　　治子的话，让芥川露出了沉默的表情。他茫然又有着恍然大悟的错觉，好像在自己浑浑噩噩的生命里猝不及防的抓住了什么——
　　然而芥川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抓住了什么。他仰起头看向治子，像只摇尾乞怜的野狗。

　　真够难看的——而且狗也不可爱。

　　治子在心里这样想着，很快就把注意力从芥川身上移开。她不是什么富有爱心的人，更没有捡东西的癖好；家里有个大号的性转自己和大号的蛞蝓就已经够她头痛了，治子一点也不想给自己增加压力。

　　这个小孩因为异能力而侥幸活了下来——他的存活，不可否认，是让治子松了口气的——但也就仅限于此。
　　他的作用已经结束，就不该和自己再产生多余的关系。接下来去做什么好呢？

　　那个俄罗斯来的疯子一定要调查清楚，不知道森先生对他知道多少；治子怀疑森鸥外可能早就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存在，但他就是不说。
　　呵，用心险恶的成年人.......

　　就在治子走神的想着其他事情时，忽然感觉自己脚腕上有异样感。她低下头，看见一截黑不溜秋的小家伙正意图缠绕上自己脚腕上——被治子看见，它瑟缩了一下，飞快的放开治子脚腕。
　　是那少年的异能，只是一碰到自己就消散了。
　　治子顺便看了眼芥川：她因为蹲在残破墙壁上的缘故，所以可以居高临下的俯视芥川。

　　少年的个子小得可怜，看起来要比中也还娇小些，而且是肉眼可见的营养不良，脸上和身上都又脏又乱。不合身的衣服上沾满血和灰还有脏污，完全无法分辨它们原本的颜色了。
　　但那双死寂的眼睛，在看向自己时，却异常的明亮。

　　治子轻易的从里面读出向往的情绪。
　　她心里陡然升起一个自己都觉得好笑的结论：这个小鬼...不会在向往我吧？

　　“太宰小姐，”旁边的部下向她请示：“这家伙怎么处理？”

　　按理说应该扔回贫民窟才对。但是面前这个少年却是个异能力者；而且还是个能用于战斗的异能，这就让部下有些犹豫不决，不得不请示治子了。

　　治子略微往前探身，把手伸向芥川：“反正都活下来了...那就活着吧。”
　　“我叫太宰治子，你要和我一起回港口Mafia吗？”

　　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细长而漂亮，白皙得像是一截月光。芥川嘴唇哆嗦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将手放进治子掌心：“我跟你走。”
　　他原本还有些茫然的眼神瞬间变得坚定起来——他握着治子的手，心底猛然清晰的明白过来——芥川明白自己抓住了什么。
　　这是他脱离贫民窟的机会，是他走向另外一种生活，并给生命赋予意义的机会。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太宰治子向他伸出了手。

　　作为贫民窟的孩子，芥川十分早熟。他清楚治子并不是什么拥有良善之心的女人；相反，他清楚地看见少女眼底的玩味。
　　芥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失去用处，就会立刻被太宰小姐抛弃。可即使如此，他仍然选择去抓住治子伸出来的手——

　　生存环境恶劣的少年，有着野犬似的直觉和血性。他在抓住治子的手后，就因为过于放松而昏迷了过去；在昏迷之前，芥川在心里想着——
　　我不会让太宰小姐抛弃我的。

　　我要成为太宰小姐最优秀，最完美的部下！

　　——

　　芥川迷迷糊糊的清醒过来，脑子里还没有完全清醒；他耳边好像听见了其他人活动的动静，少年第一反应是屏息试图召唤出‘罗生门’，想要抢先压制住对方！

　　“醒了？醒了就起来吃东西吧...别把你那黑不溜秋的异能放出来，敢用我就打断你的手。”

　　耳边响起少女异常冷酷的警告声，芥川打了个激灵，猛然清醒过来；他记起自己昏倒了，在昏倒之前...他答应了和太宰小姐回港口Mafia！
　　手忙脚乱的从床上爬起来，芥川睁开眼拘谨道：“太、太宰小姐......”

　　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衣服已经被换过了，干净又软和——治子就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懒散的瘫在沙发里；她穿着睡裙，好像是刚洗完澡，浑身都散发出湿润又好闻的味道，黑色的自然卷短发也是湿漉漉的。

　　芥川立刻慌乱的移开了视线，因为营养不良而苍白发黄的脸上也涨起红晕。

　　治子对少年表现出来的羞涩没有半点兴趣。她用干毛巾擦着头发，漫不经心的介绍着：“这里是我在城郊的一处房子，在你经济独立之前可以暂时住在这里。”
　　“明天我会带你去港口Mafia总部混个脸熟...你会用枪吗？”

　　芥川摇头，摇完头后，他又立刻补充了一句：“我学东西很快，马上就可以学会！”

　　治子抬眸瞥了他一眼，仍然是兴致缺缺的表情：“我会安排人教你这些的。不需要很快学会，但一定要学会。”
　　“如果死得太早，会让我很丢脸——明白吗？”

　　芥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治子把浸湿的毛巾搭到一边：“行了，去吃饭吧。”

　　芥川一溜烟的爬起来，端正的坐到饭桌前；桌上是热好的盒饭，明显是便利店打包大甩卖的那种——买盒饭的人甚至连包装盒都懒得换。
　　但好在芥川根本不在乎，还是一样的感动。他大口吃着饭，人生第一次尝到味道正常的饭菜，几乎连掉眼泪的时间都没有了。

　　吃饱之后，芥川猛然想起太宰小姐还在旁边。他如梦初醒般，赶紧停下了自己努力吃饭的手，试图让自己显得更端庄一些。
　　他害怕自己粗鲁的吃相会让治子不高兴。

　　悄悄瞥着治子，芥川意外的发现治子根本没有在注意他。
　　治子翻着手上的资料，眉心微皱。

　　她整个人都懒怠的蜷缩在沙发里，白色睡裙因为她的动作，下摆上折。少女骨肉匀称的小腿，还有纤细的脚踝，雪白的足，都在日光中莹润得在发光一般。
　　但治子的脸色却有些阴郁，明显心情不佳。

　　芥川不敢多看，小心翼翼的瞥了两眼后又迅速收回目光。但即使是这样，他的目光依旧轻易的被治子捕捉到了。
　　治子挑眉，一条腿横搭在沙发扶手上：“看我干什么？我长得很下饭吗？”

　　芥川喏喏：“对、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治子皱眉，语气不善：“你做错了吗？没做错说什么对不起？”

　　芥川低着头，不自觉的紧张出了虚汗。他低声：“因为、因为我让太宰小姐不高兴了......”
　　他低头说话时，眼角余光里便都是治子晃动的脚。

　　那只脚纤细而漂亮，足弓微曲，指头圆润的泛着健康的粉红。像是花骨朵一样。
　　紧接着，那只漂亮的脚直接踹在芥川身上；芥川茫然而不知所措的被治子踹到在地，抬头时目光所及，是她阴郁又漂亮的脸。

　　“惹我不高兴了就要说对不起？”
　　弯腰掐着少年的脸，治子极近恶毒的讽刺：“那你以后在港口Mafia是不是还要给每个心情不好的人道歉？”

　　芥川似乎是被治子突如其来的爆发给吓着了——但他毕竟是个聪明的孩子，很快就明白了治子的言下之意。
　　少年战战兢兢的发誓：“我、我只会对太宰小姐这样——其他人不关我的事——我知道——”

　　确认芥川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治子这才满意。她松开芥川，注意到少年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几乎要紧张得无法呼吸了；治子顺势拍了拍芥川的脸：“放松点，别紧张。”
　　“只要你好好活着，不至于让我太失望，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没什么经验的治子到底还是不够了解男人。她以为芥川纯粹是被自己吓到了——浑然不知自己弯腰俯视芥川时，从睡裙底往上一览无余的曼妙曲线，才是芥川紧张至此的主要原因。

　　在芥川仿佛劫后余生的大口呼吸中，治子用足尖不轻不重的踢了他一下：“行了，滚去吃饭吧，没事别来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