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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南瓜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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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瓜群众的反应伤透了齐筠溪的心。
他面子薄,只好悻悻转身离开,接过门口婢女抱着的一沓书籍,走向了自己的屋子。
屋子处在西江苑的南院,较为偏僻,也只有几个读书用功的文人陪他同住。
齐筠溪知道这是唐华君有意而为之。门客之中,多为乐人或官家子弟,想靠科举入朝为官的寒门文人少之又少。给他安排了这个地方,也是希望他能好好读书。
而他怀中抱着的书籍,是罗蕴若赏的。
罗太后如市坊中传闻那般,是个正值妙龄的少女,但并非才疏学浅。相反,她对很多事都有自己的见解。
齐筠溪觉得,这样的女子,不应该在皇宫里虚耗自己的一生。当然,这样的想法,他也就只能想想罢了。
他不过一介草民而已。
齐筠溪将书籍放置在书案上,门未关紧,一阵猝不及防的秋风闯入屋内,直接将封面翻开,他就那么突然失了神。罗蕴若的话语在耳畔响起——
“阙国需要你这样的人。”
她昂起头颅,面纱的一角随着动作掀起,露出精致小巧的下巴。
蓦然,屋外的一阵喧哗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大家快出来!梓清公主到了!”
“那可是乾国第一美人儿啊。”
……
齐筠溪还没搞清楚状况,便被冲进他房间的张鹤给拉了出去。
齐筠溪:???
一队整齐的宝马雕车正侯在长公主府的大门外。为首的马车最为华丽,精巧的檀木窗被紫色的流苏轻掩,奈何车帘未掀,绝美的面容只映出个轮廓来。
姜朵闱和蕊夕站在马车前,等待归曼姀下马车。
婢女掀开布帘,露出归曼姀一张出尘脱俗的脸庞。她无视姜朵闱伸出的手,径自下了马车,扔给婢女一个眼神,让下人们将东西搬进去。
姜朵闱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扭头对蕊夕道:“可以上菜了。”
“舒宁长公主的公主府,可真是气派。”
归曼姀明明在说着夸奖的话,可传进耳朵里,却显得十分刺耳。姜朵闱刚想和她客套几句,便见归曼姀侧脸斜睨她,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不知用了多少百姓的血汗钱。”
姜朵闱:深深震惊.jpg
在场的门客们也惊呆了。
姜朵闱觉得归曼姀就差爬到她头上上厕所了,虽然两国利益当前,这种委屈不算什么,但她是谁?她可是姜朵闱!
姜朵闱双手环胸,挑眉笑道:“本宫这儿有账本,梓清公主可要算算有多少血汗钱?”
归曼姀冷哼一声,脸上讽刺的笑容却未减:“舒宁长公主竟然连灵玉这种罕见的物品都能一车一车的送,生怕别人瞧不出长公主富可敌国。”
说罢,她提着襦裙裙摆上了台阶,头也不回。
这孩子是仇富吗?
姜朵闱迷惑了。
阙国以商业闻名,有钱不是很正常的事么?虽然有钱,但军事烂啊,她咋没看到这点同情同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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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朵闱已经不打算跟归曼姀处好关系了,她俩能不打起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桌上满满的菜肴,归曼姀却瞧不上一个,不是觉得太油腻,就是觉得太清淡。
姜朵闱把筷子一撂,假笑道:“公主这么挑剔,想必自带了符合自己胃口的厨子。”
“说起厨子,本宫倒还真带了一个。”
归曼姀眼睛一亮,拍拍手,一位猛汉走进了屋里。
“参见梓清公主、舒宁长公主!”猛汉行礼道。
姜朵闱不禁吐槽:“你确定你找的不是杀猪的?”
“草民从前就是杀猪的!”猛汉插腰,不满道:“舒宁长公主是瞧不起屠夫?!”
姜朵闱:……
归曼姀挑衅似的笑道:“那么以后,就由他负责我们的膳食了,舒宁长公主意下如何?”
姜朵闱一副人淡如菊的模样,毫不在意地挖挖耳朵,道:“哦,好。”
反正归曼姀不敢放毒,况且她又不挑食。
归曼姀的笑容好像有一丝异样,姜朵闱当自己看岔了,也就没往心里去。
姜朵闱为了避免和归曼姀再发生争执,便按照原计划将自己用膳地点转移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只要乖乖等着开饭就行了。
还能顺便盯着唐华君。
“公主已经盯了臣许久了,可是有话要同臣讲?”唐华君淡定将毛笔放下,缓缓抬头,修眸定格在她的脸上。
姜朵闱凝视着他,半天才憋出一句:“归曼姀太难相处了。”
“她自小便如此。”
“你好了解她哦。”
唐华君的眼底浮现出困惑。
姜朵闱这才发觉自己的语气不太对劲,正欲开口为自己辩驳,蕊夕就端着两碗黄色的粥走了进来。
“吃这个?”姜朵闱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粥:“就这?”
“梓清公主说公主平日吃得太油腻了,要清清肠胃。”蕊夕解释道。
“南瓜粥?”唐华君随口问道。
“是的,唐公子。”
唐华君接受得倒挺快,还出言劝说:“公主平日里的确是吃得过于油腻了,换些清淡点的粥,有何不可?”
他撩起衣袖,在婢女递来的木盆里洗净了手,用帕拭干了水珠后,才在姜朵闱对面坐了下来。
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
姜朵闱用汤匙搅拌了会儿粥,闷闷不乐地吃了起来。刚吃两口,她便露出惊异的表情。
没想到,这其貌不扬的粥刚入口软糯且甜得恰到好处。
“居然还可以。”
姜朵闱赞叹道。对面的唐华君闻言,眼睛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道:“的确。”
不过片刻,一碗粥便见了底。
姜朵闱扶着腰起身,准备去西江苑里找门客们聊聊天,消消食。
“不要乱走动哈。”她嘱咐唐华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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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朵闱还未踏进西江苑里,便听见西江苑里传来一阵铮铮琴音,在这月夜中回荡着,仿若珠玉相击般悦耳动听。
古琴弹得这样好的,也就只有张鹤了。
姜朵闱停下脚步欣赏片刻,拍着手走进了院落之中。围成一个圈的门客们皆回头,见是姜朵闱,接连向她行了礼。
圆圈正中央的,是张鹤。他一身白袍,披头散发,极为随意地抚着琴,脸上满是惬意。
他拂了拂衣袍,不紧不慢地朝她行了个礼,道:“公主怎会此时来?”
姜朵闱伸了个懒腰,走近他们道:“今晚的粥怎样?”
“味道不错,没成想这南瓜粥也别有一番风味。”张鹤笑道。
“只有南瓜么?我怎么闻出一点胡萝卜的味道来。”郑冠宇说完,自顾笑起来。
“你那是狗鼻子吧。”阿元毫不留情地怼他。
“你!——”
二人作势要打起来。
“不知唐公子现在如何?臣听到公主要与他同吃同寝的消息时,可是震惊了许久。”张鹤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琴弦,眼却时不时地掠过她的脸。
“他上次的毒还没有完全解开,放在身边会比较安心。”姜朵闱一本正经地扯着谎。
“这样啊。”
张鹤笑了。
隐隐约约感觉不对劲。
姜朵闱又在这儿陪众人扯了扯皮后,便拉着蕊夕回院了。而不远处,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朝她们奔来,从衣着和身形上看,像是姜朵闱屋里的婢女蕊绫。
蕊绫小跑至姜朵闱跟前,粗喘着气,上气不接下气:“公主…唐…唐公子……”
姜朵闱本是笑着的脸忽然垮了下来,蹙眉问道:“什么?”
“唐公子方才身体不适,手臂上…出了许多红疹,脸色十分苍白!”蕊绫拍着胸脯,急切地说道。
难道是中毒了?哪有中毒是这样的?
姜朵闱首先排除中毒的可能性,定定神道:“蕊绫,你现在去请赵御医来。”她扭头对蕊夕道:“你派人看着梓清公主的房间,一举一动都向我汇报。”
“是。”
蕊夕、蕊绫二人退下,姜朵闱立刻加快回院的步伐。
难道那粥有问题?怎么她就没有问题呢?
咬着唇,姜朵闱推开屋门,只见唐华君正躺在地上。
他好似正被人紧紧掐着脖子,胸口起伏着,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满是汗。
有点像哮喘。
姜朵闱唤了人来,将唐华君抬至自己的床榻上,让他靠着床头坐着。可她的手在触碰到他的衣扣时,唐华君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虚弱道:“臣自己来……”
随即,他艰难地解开了扣子,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膛。
姜朵闱觉得自己应该贯彻“非礼勿视”原则,于是转过身,冲侍候的婢女道:“好好照顾唐公子!”
“是。”
手中拿着各样物品的婢女们鱼贯而入。
就在这时,赵御医提着药箱匆忙赶到了。
今天本来是他轮休的日子,好不容易脱了衣服正准备同夫人亲热一番,舒宁长公主府的婢女捶响了他家的大门。
没错,是捶。
无语望苍天,他恨啊!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他还是屈服于皇威,恭敬地给姜朵闱行了个礼后,才入了屋。
赵御医看到唐华君的第一眼,先是顿住,掀起他的衣袖看了看那些红疹,才为他把了脉,细声询问道:“公子可有忌口的?”
唐华君垂眸:“有。”
“怕是误食了不该吃的。”赵御医道。
“过敏?”姜朵闱不禁出声问道。
“何为过敏?”赵御医头一回听见这词,觉得有些新奇。
“就……”姜朵闱猛然想起古代是没过敏这种说法的,于是改口道:“瘾疹?”
“公主说得对。”赵御医道:“公子今晚食用了什么?”
“本宫跟他一起吃的南瓜粥。”姜朵闱如实回答道,她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可前不久他吃南瓜也没有问题啊?”
“这……”赵御医语塞。
“行了。”
清冷的女声从屋外传来。一脸漠然的归曼姀走进屋里,随手解开了自己的披风,递给一旁的婢女。
姜朵闱见状,下意识挡在了唐华君前面:“本宫让你进来了?”
“没,舒宁长公主就当我这个乾国公主没教养吧。”归曼姀勾起唇角,眼睛里仿佛蕴藏着星辰般明亮——
“那粥里,可不只有南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