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chapter16 ...
-
毫无睡意的永叶一直在书桌前坐到了天亮，摊开的科学课本整夜都停留在「地球与宇宙」的章节导言页上没有翻动。
她看着书页上彩色的太阳系星图，陷入了回忆之中。
地球在这近乎无垠的宇宙中不是孤独的。
近到火星干涸的地壳之下，远到室女座超星系团之外、距离地球2.5亿光年的卡斯特波罗斯星群，生活在宇宙中的智慧物种数量远远超过人类的想象。
——只是此时的人类还没有做好准备。
蔚蓝星球的居民发展出飞行科技不过百年时间，他们还没有做好参与进宇宙事务的准备，也不是每个外星种族都对弱小的新生族群抱有善意和期待，无数双眼睛蛰伏在阴影中，满怀恶意的触须早在人类对未知深空发出第一声呼唤时就像织网一般包围了这颗小小星球。
时间领主是永恒的旅行者，使御着塔迪斯穿越于时间与空间之中，兴起之时会拉上两三旅伴同行，但在悠长至近乎无限的生命中，数年的同行也不过是记忆中的擦肩而过，最后陪伴在时间领主身侧的永远只有精神相连的塔迪斯。
永叶的母亲在宇宙中兜兜转转，最终选择为地球驻足，自愿在这颗新星冉冉升起之时成为蓝色星球的保护者。
永叶还记得自己坐在母亲塔迪斯的操作台上，晃荡着两条小腿问她为什么选择地球，甚至会与人类结合诞下子嗣。
母亲非常宝贝她的塔迪斯，换作其他场合，跳到操作台上的永叶指不定要被她揪下来打一顿屁股。
但在永叶问出这个问题时，向来雷厉风行的母亲怔怔地看着年幼的女儿，最终是这么回答她的。
「人类是宇宙中最有趣的种族。」
「他们拥有无限的可能。」
地球文明的守护者带着红发小女孩回到了320万年之前，这个被后世地质学家称为上新世的时期。
此时地球上的板块活动已经趋于稳定，远古世界上被今人命名为西特提斯的超级大洋被几片大陆切割并分离开来，在现今的非洲北岸、西欧之南留下了一片浅薄的古海荒漠。
塔迪斯降落在一片溪谷之中，沉重的时间机器在泥地上微微下陷，这让母女俩的鞋袜无法避免地沾染上了黄色的泥点。
年长的女人没有在意这点小事，她单手把身高还不及自己腰际的女儿抱在了怀里，伸手指向不远处一棵不算高大的金合欢树。
塔迪斯降落的声音显然惊扰到了溪谷的原住民，有着与人类相似四肢结构的直立猿类在母女二人走出时间机器后迅速地爬上了合欢树，用灵巧的四肢紧紧扒住树枝，对着这两个闯入其领地的裸猿发出了威胁的嘶吼。
「你能想象到吗。」她的语气中含着无限感慨，透过这只连语言都不曾掌握的猿类，亿年后的未来在她的眼中徐徐展开。
「五十亿年后地球会在恒星的膨胀中消亡，但这样的野兽…最终会走出这个溪谷，在银河系、乃至全宇宙的角落都留下自己的痕迹。」
「为你身上流淌的人类血脉而自豪吧，埃文洁琳。」
#
一阵机械运转的声音把永叶的意识从过去拉回了清晨的空条宅邸。
被永叶放在书桌上当镇纸使用的金属摆件突然发出了蒸汽火车汽笛般的长鸣，吓得她晃了晃身体，差点从椅子上掉了下去。
她手忙脚乱地抄起摆件，来不及多想就把声音不曾停止过的摆件塞进了被子里——承太郎才睡下没几个小时，她不想在这个时间就吵醒他。
“求求你别再响了。”她咬着牙，声音从齿缝中一字一字地漏了出来，“你是个什么东西啊，收音机吗，还是闹钟？”
她把自己全部的体重都压在了被子上，试图用肉身隔绝声音的传播，同时分神去听另一边房间内的动静，生怕承太郎已经被这划破长空的鸣声吵醒。
隔着被褥，永叶感觉到身下的金属摆件不停地震动着，最终在发出了几声开水壶簧片震动的声音后归于平静。
——所有声音都停下之后，出现的是一阵萦绕在心头，久久挥之不去的委屈。
像是拿着第二名的成绩单寻求家长的称赞，却反过来被狠狠责备了一通为什么没有考到第一名的委屈感。
永叶坐在软和的被褥上，犹犹豫豫地把金属摆件从被子里拿了出来。
——不管怎么看，都只是一个造型有些奇特的摆件。
它的造型介于机器人与建筑之间，就像特摄剧中宇宙英雄们的移动堡垒，它的头部——或者说顶部，是一具中世纪骑士面甲，有着几道用来视物与透气的格栅，但当永叶把它拿到灯光下时，透过格栅的间隙只能看进一片深黑。
它的‘双肩’形似一艘被拦腰分开的轮船，在左右两侧的甲板上各自错落竖立着几个废气熔炉似的尖顶装置，又像是欧洲城堡中的高塔，看来那阵汽笛声就是从其中一个尖顶中传来的。
它像托天巨人阿特拉斯一样微微弓着躯体，肩部以下是一对与身躯同等长度的机械双臂，齿轮、蒸汽引擎与活塞胡乱地被拼接在一起，看起来却给人契合而优雅的感觉，在双臂的末端更是连接着人类五指似的机械关节，钢铁手指在台灯下泛着冷寂的寒光。
其躯体像是上世纪淑女们夸张的鲸骨裙摆，具有维多利亚式的古典科技风格，优雅如高门贵女，但完全由金属制成的身躯又透着一股肃穆庄严的气质，在面对它时忍不住屏息忏悔自己的罪。
它应该是相当有分量的，但永叶翻来覆去地摆弄它时却丝毫感觉不到金属制品的重量，拿在手里轻飘飘的，一点实感都没有。
就在永叶打算去库房找找有没有螺丝刀或者起子一类的工具时——尽管她并没有在上面发现明显的螺丝眼，院门被推动的声音阻止了她的动作。
没有再过多地流连于解开金属摆件的谜题，永叶迅速地在睡衣之外套上了一件宽松的黑色长裙，匆匆抓起头发束在脑后就跑去了主屋。
是贺莉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身材高大的白发老者，捂着头抱怨日式宅邸低矮的门框。
他有着和空条母子相似的蓝绿眸色，永叶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和承太郎之间血脉相连——想必就是这位乔斯达先生把身材高大的基因隔代遗传给了承太郎。
“欢迎回家，贺莉。”永叶走到两人面前，想伸手去接贺莉手上的旅行袋。
贺莉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在看见永叶走出来后一下子把旅行袋扔得老远，激动地搂住了她的脖子，却很小心地控制住了力道，没有让自己的体重挂在永叶这个‘大病初愈’的人身上。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贺莉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永叶，用双手捧着少女清瘦了不少的瓜子脸，话语间满是心疼。
她的视线越过永叶的身体，没有在少女身后看见自家儿子：“承太郎呢？他怎么放心让你起身的。”
“这几天麻烦承太郎君一直在照顾我，他才刚睡着没多久。”在一位母亲面前谈论她的儿子总是件让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事情，更何况自己就是那个导致承太郎起不来床的罪魁祸首。
永叶僵硬地转移了话题，她双手交叠在小腹上，对着贺莉身后的老者躬身行了个礼。
“很抱歉为了我这么兴师动众… ”永叶站直身子，正准备向贺莉的父亲自我介绍时，突然被老者严肃的表情打断。
乔瑟夫·乔斯达眉头紧缩，那双看向永叶的蓝绿色眼眸中写满了思索和打量。
乔瑟夫在贺莉的婚礼上见过女儿那位法国友人，那是他们唯一一次见面，贺莉那名金发伴娘的长相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在了他的大脑中。
但自己的的确确认识眼前这名黑发少女，他知道这孩子经不起开玩笑，知道她害羞时会下意识摸自己的耳垂，甚至知道她的恋人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瞳色——
她的身份在心中呼之欲出，但不管乔瑟夫如何回忆，脑海中有关她的记忆就像是蒙着一层血色的薄纱，而自己的潜意识不想、也不敢去触碰那道幕帘。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爸爸真是的！我不是一路上都在和你念叨嘛？”还没等来少女的回答，贺莉先嘟着嘴用手肘撞了一下自己的父亲。
“哈哈哈，年纪大了，总有些记不住事情嘛。”乔瑟夫发现自己的态度好像有些吓到少女了，于是顺着贺莉的动作打了个哈哈，试图让现场的气氛变得轻松一些，但视线还是忍不住定在她身上。
“埃文洁琳，埃文洁琳·罗曼娜·德·诺布尔。”永叶很不习惯向别人报出自己的全名，但乔瑟夫是贺莉重要的家人，尽管她觉得这名老者看向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但她还是愿意为了贺莉而对他保持友善，“您就是乔斯达先生吗？”
在他和友人即将进行波纹最终试炼之前的那个黄昏，最终冲破了五十年间堆叠起来的记忆的束缚，再次浮现在眼前。
「等一切都结束之后，你们要不要环游一次意大利，多少让我尽点地主之谊吧？」
「哈啊——你在说什么傻话？欧洲这形势马上就要战火连天了吧！要我说还是你们俩跟我回美国吧，那个罗斯福总统好像头脑还挺清醒的，不会来蹚你们欧洲这淌浑水。」
「抱歉，JOJO，西撒，还有人在等我。」
沐浴着黄昏的黑发少女在他们的注视下抬头看向远方的天空。
「不过未来的某天我们会再次见面的。」
记忆中的黑发少女歪歪头，对着两人做出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到时候请不要剧透我哦。」
乔瑟夫在这时才想明白同伴在黄昏下那番困扰了他半世纪之久的话。
“……我怎么会忘记这种事呢，真是年纪大了啊。”
贺莉听见了父亲小声的呢喃，向他投去了疑问的眼神：“爸爸？你刚刚在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乔瑟夫的态度软化了下来，呵呵笑着看向了眼神不明所以的永叶，“借用一下家里的电话，贺莉。”
“电话就在客厅。”贺莉指向了客厅的方向，“怎么了吗，突然要打电话。”
乔瑟夫入乡随俗地在玄关换下了鞋履，经过永叶身边时抬手摸了摸少女的发顶，在少女茫然的眼神中哈哈大笑了起来。
“有些急事，得联络一下意大利那边。”
乔瑟夫心中久违地涌起了恶作剧的心情——他已经能想象到那个人接到这通电话时震惊的表情了。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chapter16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