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童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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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手中端着一个铝制托盘，沿着缘廊一路从会客室走到了永叶的门前。
她在门前停下脚步，像是在催眠自己一样深呼吸了几下，把不大的托盘夹在腋下以便腾出手拉好大衣的衣领，最后才小心翼翼地在门框上敲了三下。
承太郎翘着腿坐在永叶的书桌前，他一手垂在身侧，指间夹着一只不曾被点燃的香烟，另一手则时心不在焉地翻着书桌上的课本。
属于他的字迹旁已经多出了几行新的笔记，笔记的字迹非常生硬，每一个汉字都写得方正又规矩，但却能从假名的写法看出来字迹的主人正在照猫画虎地模仿承太郎留下的字迹。
永叶记下的笔记逻辑非常清晰，在有些手速跟不上老师讲课速度的地方，几个标着变音符号的法语单词会突然在假名和汉字中间横插一脚。
承太郎看着这样的笔记，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永叶坐在课堂中的场景，她坐在靠窗的倒数第二个座位，放学时分已然微曦的阳光会打在课桌上，映得少女白皙的皮肤更加透亮，带着几分人类身上很少出现的透明感。
护士敲门后等了一会，见屋内人没有反应，加大了一点手上敲门的力度：“空条先生？现在方便进来吗？”
人声把承太郎的思维拉回了现实世界，他坐正身子，压低了帽檐，声音与平日相比多了几分嘶哑：“进来吧。”
护士拉开了门，弥漫在和室各个角落的寒意夺门而出，冻得她打了个冷颤。
不大的房间中满打满算布置了四台电暖气，这些都是在永叶昏迷之后才从杂物房搬出来的，电暖气的发热丝72小时连轴燃烧，每根铜管都烧得通红。
但就连这样都无法抵消从永叶身上喷薄而出的寒意，对比起屋外初秋的热度，房间之内简直就是个冰窟。
护士在永叶身边坐下，拔下已经使用三天的留置针，针眼所在的皮肤已经是一片乌青，好在针孔并没有感染的迹象，护士在用酒精简单消毒了她的右手手背后，端着铝盘来到了永叶的左侧。
她握住了少女的左手，入手的冰凉触感又是让她心下一惊，但还是保持着职业素养，训练有素地把新的针头扎入了永叶的左手手背静脉。
“这一瓶是什么？”承太郎在护士接通药水瓶和塑料软管时出声叫住了她。
护士拨动了一下已经挂在输液架上的药瓶，把写着文字标识的那一面转到了承太郎的视线范围之内：“和之前一样，只是葡萄糖而已。”
现在给永叶静脉推注的只是低浓度的葡萄糖，事实上医疗队对她的症状也束手无策。
状态好的时候，永叶的体温能有十摄氏度上下，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在冰点徘徊。但从检查来看，她身体的内部器官都仍维持着有序运转，甚至有日益强健起来的迹象，就像是她的身体正在缓慢地修复着身上可能存在的受损部位。
医疗队不敢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对她用药，只能通过物理方式维持她的体温不再下降，这三天以来给她注射的也只是低浓度的葡萄糖。
——但从观察来看，永叶的新陈代谢极慢，他们甚至不确定她是否需要10%葡萄糖溶液这点能量来维持细胞活动。
护士最后检查了一遍永叶的心电监测，器械显示屏上的读数十分异常，对他们的诊疗起不到任何辅助作用——心跳的读数一直保持在30左右，不管她重新接了多少次电极贴片、换了多少台仪器都是同样的结果。
身为医护人员的责任心让护士忍不住为少女担忧，但人类会对未知感到恐惧的天性让她不想在这个房间里多待一秒，她匆匆收拾了一下器具就逃似地离开了和室。
她的心中对连续三天都守在房中的空条家少爷升起了敬畏之心。
护士在拉上门之前忍不住对屋中高大的少年说道：“你妹妹的心跳读数比一小时前要高了，这也许是正在好转的迹象。”
承太郎愣了一下，视线从输液管中段的墨菲壶向下移，最终定在了永叶那张惨白到有些发蓝的脸上，眼神有些晦涩不明。
“她不是我的妹妹。”
护士尴尬地笑笑，拉门的动作也带了些慌乱。
只剩下承太郎和永叶的室内再次恢复沉默。
他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进入永叶的房间。
永叶的私人物品并不多，带来的衣物都被她收拾进了壁橱里，和室与她住进来之前相比只多了一些书本文具，再来就是摆在房间另一侧的木质画架。
画板上固定着一张素描纸，上面胡乱地画了大半张纸的排线练习，看来是那天在商场买的画具和教材派上了用场。
画纸的右下角还画了个卡通版的海豚，永叶在画这只小海豚时心情应该不错，用一个桃心代替了海洋馆中常见的海豚顶球。
承太郎想起来了。
大概是上一周的休息日，贺莉从他的书架上拿了几本双语的百科类图鉴用来给永叶打发时间，也正好能扩展一点她的日语词汇储备。
他从健身房回家时，贺莉已经在厨房忙碌了起来，而她整个人都缩在了单人沙发上，脑袋歪歪地靠在沙发扶手上，那本被他翻得已经有了褶皱的海洋生物图鉴被她抱在了怀里。
残阳笼罩了她半边身体，光和暗各占据了她身体的一半，空气中的粒子在暖黄的夕阳下飞舞着，在阳光没有照射到的地方突兀地淡出了视线。
那是他第一次萌生这样的想法。
——她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美丽又脆弱得如同随时会湮灭在阳光之下的尘埃。
回过神来时，承太郎已经不知不觉中坐在了永叶身边。
他伸出食指抵住了永叶的下唇，那天差点被她自己咬穿的唇瓣已经完全愈合，新长好的肉被盖在了薄薄的冰霜之下，原本娇艳欲滴的嫣红色血肉在低温下变得紫白，唯一能证明她活着的迹象就是缓慢起伏着的胸膛。
就像童话中的睡美人一样。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童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