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坤醍

4、第四章 对话

　　“大师，佛教常说教化众生离苦得乐，可俗世的人从一出生就得面对成长、学习、成家、立业、生子、生存等等的问题的困扰，人真的能离苦得乐吗？”
　　“能，需要修炼到一定的境界。要了知这世间、生死的实相，去掉贪、嗔、痴，修持戒、定、慧，诸恶莫做。俗世的人不一定晓得这些道理，所以烦恼不断。”
　　“可是就算了解这些道理，人间仍然有许多烦恼存在，因为你不在意的东西，也许别人在意。”
　　“阿弥陀佛，这世间一切有形存在的东西都有消失的可能，人要破执。如果你能不在意，为什么还要在意别人的在意呢？这里面也需要把握一个度，就是首先你的出发点是不自私的。”
　　“人在俗世如果遇到进退两难的事或者置你于困境的人该怎么办？”
　　“经历得多，人生才厚重。给你这些阻力的人，他们不是神，也是普通的人。他给你阻力，不能阻止你进步或前进。”
　　“但是有些阻力是强大的，会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甚至怀疑生存的意义。”
　　“同样是人，而且心智并非纯真的人，给了你阻力，你就否定了自己，是不是就没有了自己？你若纯粹，就一定要有比他更强大的力量。事和物都是相对的，世间，没有时间和空间，全靠我们自己的心智去控制和感受这个世界。你的心若是明镜，世界处处是花香，你的心若混沌，世界便不是世界了。”
　　“可惜，我们凡人并不是都懂这些道理，所以许多人走上绝望或者极端的路途。”
　　“人在这世间是会遇到许多挫折的，没有很好的锻炼，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了的。同时也要明白，任何人都不可能成为另一个人的救赎，除非他愿意自救。”
　　“大师的这一番话真是令我矛塞顿开，谢谢！”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天色已晚，施主下山时要一路小心。这里有一盏灯，施主拿着照路用吧。”说罢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盏莲花灯递给她。
　　“谢谢！请问这附近可有地方投宿？”
　　“半山腰有农家，可以投宿。”
　　“谢谢！”
　　“不客气，施主慢行。”说完送她们出了寺门，然后他进去了。
　　慧如回头看，夜色中他的背影已经看不清了。
　　她们打着莲花灯，下到半山腰，左拐右拐，在一小山坡后面，果然有几家农舍，里面露出微弱的灯光来。
　　两人去敲了一家，开门的是一位年过6旬的老奶奶，两人说明来意之后，老奶奶请她们进来。这是一个不大的农舍，只有老奶奶和一个孙女在家。老奶奶说儿子和儿媳妇到外村去喝喜酒去了。
　　一脸慈祥的老奶奶，双眼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那孙女大概十七八岁，招呼她们梳洗吃饭，忙完这些，老奶奶请她们到里屋坐。
　　“今天有没有听到了空大师讲经？”老奶奶问她们。
　　“听了。”
　　“难得的机会，听说了空大师明日就起程在镇上化缘兼给大家讲经。在这之前我们已经有三年没有听到他讲经了。”
　　“哦，这三年是他外出了吗？”
　　“这三年来他去了一个离这里很远国家进修，我就很少去听经了，前几天突闻他回来了，每天都给大家讲经，所以我们又去了。”老奶奶一脸的慈祥。
　　“哦。”慧如答。
　　“听说他在国外求学期间，修学不倦，曾经在辩论会上问倒过几位得道高僧，在那边一直被刮目相看。这是一位非常有能力的男人，可做国家的栋梁，可惜，他已出家。”老奶奶仍然微笑着说。
　　“也没什么，如果这是他此生的理想与终极的幸福指向，那是值得尊重的。如果一个人能够坚持自我，突破成见，那他/她看到的将会是一个更广阔、更能触及心灵的世界。即便是在佛界，他也能造福众生的。”
　　“姑娘所言比我这老太太更有见识。姑娘是出生于书香门第吧？”
　　“一个普通家庭，只是家父从小严加管教。”
　　“哦，怪不得，我看姑娘容貌端美，举止大方有礼，不是一般的庸凡之相。”
　　“老奶奶过誉了，小女见识粗浅，还要向老奶奶多学习呢。”
　　两人又一起促膝而谈，小晴在一旁听着，偶尔回应几句。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多时辰，老奶奶的孙女给她们布置好了铺盖，她们就去休息去了。
　　慧如借着那莲花灯微弱的光看了了空大师写的那两本书，惊觉佛教的很多理论是与儒家思想相通的。从小她的父亲教她口要择言，意气之话尽量不说。埋怨也会让众人离你越来越远。别人骂你，不管有理无礼，不要辩驳。这些在佛经里面也有。佛学也罢，儒家思想也罢，都是叫人做一个讲道德有慈悲心的人，同样都是教导人们归于善道。
　　慧如当晚做了个梦，梦见在一大片的白莲花中，她看到一个人背对着她站在数米之外，他穿着白色衣衫，梳着发髻，双手背于腰后，衣衫飘飘，貌似在欣赏着满塘的莲花。她行礼问候：“莲花开得真美，公子是在赏莲么？”
　　“是的。”对方简短回答。
　　慧如不再发语，在一旁静静地观赏莲花。
　　“你近期内会有一劫，记住，勿杀生便可保平安。”那公子忽然发话，声音悠远清亮。
　　“哦？谢谢提醒！若我近期内因想避开一些事情而离开故里，妥否？”
　　“人挪活，树挪死，只要不是去做什么伤害别人的事，但去无妨。”说罢嗖呼不见。
　　慧如从梦中恍惚着睁开眼睛，但见窗外月华如水，若莫是四更天，山上传来了通知僧人们晨起的钟声。半梦半醒中的慧如有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之感。恍恍惚惚中她回到了自己的童年时代，大约七、八岁的时候，在闺房的窗台上眺望着远处的小山坡，心里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再拉回视线看着房里的纱帐、桌椅等一切摆设，都那么地让人感觉生闷。那时候她是多么地厌倦于日子的舒服。
　　‘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人就变得平庸起来了。’她在半梦半醒中对自己说。‘你不应该就这么地过下去的，人应该为颠覆而生’。
　　外面鸡叫，慧如再次醒来，梦中她对自己说的话字字如凿在脑海般清晰。
　　‘人生来就应该去颠覆点什么的。’她再次对自己说。
　　吃过早饭，两人辞别老奶奶和她的孙女。
　　“下次来的话记得来这里坐坐。”
　　“好的，有机会来就会到这里来的。”
　　两人下了山，步行数百米后，回看灵潭寺，但见在山林叠翠处，古寺若隐若现，天上白云悠悠，钟声悠远绵长。
　　慧如意味深长地看了好一阵才转身，与小晴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