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返魂香》梨园天子

4、第四章

　　康熙十七年的冬日，太子保成出花。得知这个消息后，宫里宫外都紧张的不得了。宫中尤以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为首，自是忧于小太子的病。而朝中除了忧于小太子的病，更多的是对如果失去储君对朝堂的震动。
　　这年的冬日，朝中上下都是一片愁云惨淡。若说小太子出花最得意的怕不就是南方的大周朝廷了，据说得到这消息后，新继位的大周皇帝吴世璠当天就命人写了一封嘲讽信寄到了京师。

　　玄烨知道这年的冬天太子会出花，也知道太子一定能挺过这次出花，因此没有去过度关注太子的病，收到吴世璠的挑衅信后也是只看了一眼就把信给扔了。
　　朝中事务众多，他认为他没有对确定已知的事情再分心的必要。
　　然而，就在如此决定后没两天，他就得了消息说太子自出了花后就一直昏迷不醒也高烧不退，孩子太小又不敢下太猛的药，现在已经是有气出没气进了。
　　直到此时他才猛然惊醒，此世不同于前世，他来到此世已经改变了太多的事情，若是因此而改了保成的命运使他呈夭亡之相也并非不可能。
　　于是他一如记忆中那般停了朝，一般事务皆送去内阁处理，若有军国大事朝臣不决者再行呈奏御前。
　　好在虽然小太子一度连呼吸都没了，但在众多太医和几个西洋大夫的共同努力下，终于将小太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见儿子重新苏醒过来，玄烨这些天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直到这时他才明白，这个孩子对他而言有多么重要。他一直以来都被自己的记忆所束缚了，自以为对后来的这些个儿子们伤透了心，重来一世也不想再重走以前的老路，对太子更是不管不问，直到他看见小太子已经停止呼吸的那一刻才幡然醒悟。
　　彼时的他紧紧握着太子的小手在心中不停地呼喊着，请求上天能把他的保成还给他。
　　即便是保成醒来后将他忘了个干净，他也在心中由衷的感谢着上苍。或许这也是上天给他的一次重新与保成做父子的机会，让他失去了从前那个对他冷冰冰的父亲的记忆，甚好。
　　虽然病好后的保成前事不记，连说话都是含含糊糊的，但玄烨却发现这个孩子很聪明，比记忆中他前世教导过的还要聪明。他教过的东西几乎不需要再讲第二遍保成就能记住了，这是他前世从未遇到过的情况。
　　前世他为了吸取前明的教训，严格要求自己以及每一个皇子的文武教育，尤其是太子的教育则较之一般皇子更为严格。
　　玄烨还记得前世他对皇子们的要求是每日卯时起床，晨定后便开始读书，午膳后还要去习武。为了能让他们熟读经典，他还定了每篇都要抄写一百二十遍的规矩，如此一年中只有逢年过节方得空闲。
　　今世他还活着的儿子有五个，到学习年龄的只有保清和保成，并且他隐约记得，今年的正月他还要再没一个儿子。
　　他看着手中由沈荃呈上来的奏疏轻叹了一声。
　　前世的他不想让太子过早出阁面对朝臣，为的是不想离间父子亲情，更是不想在朝中形成皇帝和太子两个政治班底的对峙。今世的他自然也有这种想法，但更多的却是因太子失去记忆而不能出阁的缘故。
　　他捏着笔想了许久应该如何回复那帮子汉臣，最后还是决定发一场脾气以原来的态度回复他们。于是他掷笔在奏章上，传了沈荃、汤斌等人来南书房议事。
　　玄烨没有将太子的病情说给朝臣们听，毕竟说这些难免会有人动了什么歪心思再生出事端来。但如此也就需要他更严格地教导太子了，便是太子才刚刚大病初愈也不能让其得歇。
　　待将政务处理妥当后，玄烨命人去昭仁殿将太子带来，又亲自在书架上选了几本书来作为教材。

　　教导保成的第一天他抗拒极了，看向玄烨的眼神充满了戒备，让他看书的时候就扭着头一幅死活不愿意的样子，最后还是玄烨强行将他箍在怀里一句一句的读给他听这才安静下来。
　　玄烨给保成选的书是满族发迹的历史，玄烨从中选了一小段给保成念，然后又亲自教导上面的每一个词，并将那些词的写法都写给他看，写完后还亲自握着他的手让他自己将那篇选段再抄写一遍。
　　玄烨感受到这个孩子的过分聪慧就是从此时开始的。
　　在帮着保成写完那段字后，他本想像以前那样让保成抱着书回去抄一百二十遍的，但那孩子却在他松手后自行将刚才的文段抄写了一遍，落在纸上的字迹整齐严整，虽然纸上的着墨较轻，但那应是年龄太小手还没有力气的缘故。
　　玄烨看着保成专注于抄书的样子皱紧了眉头，那孩子一边抄写还一边将纸上的文字读出来，抄完整个选段后才回过头来重新看向玄烨。
　　若非刚才保成在读的时候连声调都和自己读的一模一样，玄烨几乎就要以为这个孩子本来就识得这写字了。
　　“玛玛，我再读两遍就能记住了，您今日可否再继续往后教我几段？”
　　那孩子的说着盛京那边的口音，吐字也是含含糊糊的，稚童的嗓音说出来就像猫儿的爪子轻挠一样，丝毫没有方才读书时的响亮。
　　听闻此话，玄烨脸上微微一笑，抬手抚摸着保成的头顶道：“好。”
　　自此之后这样的场景几乎每日都在上演。

　　转眼就到了二月。
　　这年的正月，九阿哥万黼病故。其生母纳喇贵人此时已有八个多月的身孕，在得知九阿哥病故后悲痛欲绝，不慎崴了脚从阁楼摔了下来又不幸流产，而原本应该在二月中旬出生的胤禶此世却连见这一眼世界都没有就胎死腹中。虽然知道这个十二阿哥本来就活不长，但由于历史的细微改变却引起了玄烨的警觉。
　　看着已经靠在自己怀里睡着的保成，玄烨停了声，随后放下了手中的书。
　　二月的天气还未回暖，玄烨却下令将除慈宁宫外的各宫炭盆都收了，以节省炭火的开支。室内微凉，已陷入熟睡的保成缩了缩身子，本能地向玄烨温暖的怀里钻去。
　　见此情形，玄烨倒也不责怪，而是让梁九功去取一件自己的外衣来盖在保成身上。为免将保成挪动时吵醒，玄烨并没有让宫人把他抱走，而是托着他的身子让他趴在自己怀中，也少了耽误他批阅奏章的麻烦。
　　果然卯时便起早读书对于这么小的孩子还是有点勉强······
　　玄烨搂着怀里的孩子轻轻顺了顺他的后背，脑中回忆着自他大病痊愈后的这几个月的时光，又不禁想起了半个多月前纳喇贵人产下的那个死婴，眼神变的深邃起来。
　　根据前世的记忆，纳喇贵人的这个孩子虽是早夭，却也活了几年的时间，如此直接还未出生便死在娘胎就是再次更改了历史。
　　他知自己过去改变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按照记忆一件一件进行修正已是不可能，而他对那些不重要的事情也无意去刻意修正。他唯一的心愿，便是让他怀里的这个孩子健康平安的长大。为此，便是让他更改再多事情，他也会义无反顾地做下去。
　　他低头用下巴蹭了蹭保成的头顶，然后执笔写了一道旨意。
　　今年崇儒之风盛行，他将仿照汉人的规矩为以后的皇族制定字辈。现存的皇子们，以后出生的皇子们都将以胤字辈起名，而早夭的皇子则不在宗牒上序齿。
　　写成后，他唤梁九功去内阁拟旨，然后送去宗人府定制。
　　保成，保成······朕的太子胤礽，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