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沉沉雪倾天》秦卿鸾

12、第八章

　　第八章

　　亦瑟笑吟吟地看着我道：“碧卿，你喜欢在仙界完婚还是去魔界？”
　　我一听想死的心都有了。凡俗界无数戏本里头，仙魔不两立，动辄争斗个你死我活不死不休。作何这事实却是一个魔头在仙界过的如此逍遥自在，仙魔却是交集不大，偶有来往也甚是礼遇？
　　我甚凄凉地想，若是亦瑟被一干逍遥了不知多少年的神仙找刺激般的追杀，他还会不会有这闲心去管这莫须有的婚事？
　　我抖着手哑声道：“我们什么时候定下的亲事？为何我尚不知晓？”我自觉这一番话已经十分委婉了。
　　亦瑟道：“你想什么时候定都成。”
　　我欲哭无泪，万分艰难地措辞：“亦瑟啊，我想罢，我们这么些年不见了，多少也生分了些。”我顿了顿，打了打腹稿，正欲继续说，却被他打断。
　　亦瑟一双眸子粲然生辉：“我明白了。”
　　我一听，心下一喜：“明白了？”
　　亦瑟点点头，笑容秀气，我恍然从中看出了些微七八千年前的少年的腼腆。他说：“我会在这里住下，好好与你培养感情的。”
　　我晃了一晃，站的颇不稳当，心道，这日头真真是烈，晒得我头晕眼花的。
　　亦瑟一把将晃着的我捞到怀中，虚环着我，蓦然很是邪气地笑着说：“碧卿若是想我抱着尽可直说，其实不必这样迂回的，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了，还害什么羞呢。”
　　这气质变得当真迅速得邪门儿，这话说的当真荒唐的可以！
　　我于是觉得，天雷阵阵，甚销魂。

　　咳咳，我犹记得七八千年前那个很是乖巧的亦瑟，从前老四搭讪他都能将他闹个脸红，怎地魔界的风水如此的彪悍，竟生生将一个乖巧的娃弄得邪气冲天。
　　老四第一次见到亦瑟的时候亦瑟的伤尚未完全好，甚虚弱地躺在床上。那日他房里没有水了，便想出来去后山里父神从前打出的一口井中去取点，就这么穿着单单薄薄的一件白衣裳，披头散发地出了门。
　　恰好老四回来，与他在后山撞见。
　　那时候的亦瑟身子尚虚，看起来颇为柔弱，自有一股子楚楚风情。老四一见便又一颗萝卜花心蠢蠢欲动，上前一步便道：“姑娘可是遇了什么事，若有什么在下可效劳的，尽请吩咐。”手里一把折扇摇啊摇，恁的风流倜傥。
　　亦瑟闻言，脸霎时又青又红，手中的壶就这么“哐”地掉在地上。他一个急火攻心，话还未说，便先咳个不停，一手捂胸略略弯腰的姿态，让老四一张俊脸上写满了心疼。
　　老四一副心碎的模样抢步上前，一边体贴道：“如何，好些没有？”一边帮着亦瑟拍背。
　　没成想老四这一动手，亦瑟咳得更是厉害了。
　　那时我与大姐正在地势略高竹林里乘凉，我们两个一眼看下去便看个干净，若不是我怕亦瑟的伤口又咳得裂开，大姐甚至还想继续任由这出戏演下去。
　　后来老四知道亦瑟的真实性别后，颇惨烈地发誓要将他一双桃花眼练成火眼金睛，争取一瞅一个准。
　　而亦瑟则是见了老四便满脸通红地躲开。
　　后来有一回我对亦瑟说：“都那么些年过去了，其实你不必害羞，用不着见了老四就走的。”
　　亦瑟握着拳十分委屈地看着我道：“碧卿，我一见他就来气，我怕我忍不住杀了他……可他是你弟弟啊……”
　　那时我看着亦瑟觉的，真是个嘴硬得可爱的家伙。
　　咳咳，现在看来，保不准这就是句实话。

　　这一刻，我前所未有的思念东皇雪君，因为他在的时候，亦瑟至少还有个对手打发时间，不像现在，时时都在糟蹋的我精神，磨灭我的精力。

　　***** ***** ***** ***** ***** *****

　　亦瑟向我这边过来，手里端了一个盅，他玄衣上的暗纹在灿灿阳光下时隐时现。
　　原本躺在茅草棚子里竹榻上的我一个激灵坐起来，打起精神预备随时应对状况。
　　亦瑟在竹榻边一撩衣摆，蹲的甚是潇洒。
　　他将手中的盅递到我面前，笑道：“碧卿，来，刚起锅的蒸鸡蛋，嫩着呢！”一边将盖子掀开，往我手中塞了个瓷匙。
　　我说：“我来端罢。”一边甚迅速地从他手中接盅，咳，就着他的手吃，我会不好意思的。
　　亦瑟拂开我的手，道：“你只管吃便是，有我端着。”
　　我讪笑着收回手，安慰自个儿：也罢也罢，左右还是给了个小匙，不至于被喂着。
　　我于是只有这么吃。
　　鸡蛋滑嫩非常，味道不错。
　　我点点头赞道：“多年不吃，未曾想苏香厨艺高了许多。”
　　从前家里谁若是想吃些东西，都会使苏香去做。苏香是大姐的妖仆，本体是一朵水仙，这女娃不像她的同族那样自恋，倒是为人颇好，凡事有求必应。
　　大姐外出一向喜欢独自，由是苏香便长年呆在神农别居。我记得在苏香来家里之前，家里是没有厨房这地方的，左右谁也不会用，大家又不必须吃，于是便也不管了。
　　后来苏香来了，有一日忽然想吃，但寻遍神农别居也找不到厨房，于是问了大姐，大姐甚豪爽地说：“喜欢你便去造一个！”苏香闻言原地怔了半晌，然后默默拐到一角本本分分地造厨房去了。
　　苏香说，其实她原本也是不太会做的，咳咳，但与我们相比，便已经算是个甚高的高手了。
　　我吃了后万分不解地问大姐，为何那么多神仙无事便喜欢学个凡人吃呢，又不好吃。
　　大姐咳了两声道，哪日你出去与别个神仙吃一吃，与在家吃的味道却是不一样的。
　　一边的苏香满脸通红地支吾着道：“三公主，是苏香做不好。”
　　我恍然大悟，反思自己方才的话，才甚觉打击了苏香，很是不好意思。

　　亦瑟笑的满足，言语间颇有些自得，他说：“苏香不过给我指了个厨房的位置，鸡蛋是我蒸的。”
　　我舀鸡蛋的动作立时顿住，不可置信道：“你蒸的？”乖乖，我从不知亦瑟如此能干！从前亦瑟住这里的时候苏香还未来，厨房也还未造。
　　亦瑟秀气地笑笑：“碧卿喜欢，我便多多做给你吃。”这笑容与他魔王的身份十分不合适。
　　我干咳两声，讪笑着赞了声亦瑟：“甚贤惠，甚贤惠。”
　　亦瑟咳了一声，脸色微红道：“碧卿，贤惠，不是这么用的。”
　　我这才想起，贤惠该是说女子的，特别是已婚的女子。
　　我于是尴尬地顿了顿，忙干干地笑了两声，复又埋头吃蒸鸡蛋。

　　亦瑟说，我喜欢，他就多多做给我吃。他执行这一句话甚是彻底，累得我很是无奈。因为魔王大人得空便蒸个鸡蛋给我吃。
　　那日晚上，当我吃第四个蒸鸡蛋的时候，我的额角青筋已是跳个不停，我忍，吃了。
　　第二日上午我又吃了一上午的鸡蛋，吃得我满嘴鸡蛋味。我忍了又忍，吃了又吃，吃的我两只眼睛都快变成鸡蛋了。我泪盈盈地想，肚子好涨啊，若我有一日吃得下了个鸡蛋，十成十便是亦瑟害的我。
　　当亦瑟端了第十盅鸡蛋给我的时候，我终究忍不下去了。
　　我看着面前嫩黄嫩黄又嫩滑嫩滑的蒸鸡蛋，却是胃中翻腾个不停，竟似乎要满上来。我甚抖着嗓子问道：“你……你可不可以换一样？”
　　亦瑟笑得很是无辜：“可是碧卿不是喜欢吃么？”眼神真真是纯洁的不行。他已经不知几次在我面前颠覆他魔王的形象了。
　　我纠结了，万分无奈地说：“可再喜欢吃多了也要腻的。”我以为这是小孩子也知道的。
　　亦瑟眨着眼睛，更无辜了：“可我只会做蒸鸡蛋啊！”

　　魔王大人啊，您放过我罢！
　　我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