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逃生，生存还是繁衍》干易

45、第 45 章

　　沉翼从野外巡逻回来，身上沾满了腥血，远远看见一群孩子从云巢出来，他想避开。整整六年，他再也没靠近过云巢。
　　然而颜真顶着头乱蓬蓬的红色长发向他疯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他的名字，后面还跟着他的养父——景枫。
　　沉翼只得站住，让那个都快到他肩膀的六岁孩子炮弹一样冲进他怀里，小孩激动得气儿喘不匀，半天说不出话来。
　　沉翼将自己手上的残血涂在他的脸上，揪着他的小脸蛋逗他，孩子闻见血腥味有点不适，沉翼皱眉呵斥他：“以后随时要上战场的人，怎么能怕血？”
　　颜真脸色眼看晴转多云，就要哭出来，毕竟是个六岁的孩子，景枫有些不忍心，张嘴想劝又忍住，这六年来，他眼看沉翼性格变化之大，以前他内心中的温柔仿佛随着那晚的大火烟消云散。
　　“想说什么事儿，好好说！”沉翼压低声音命令站在他面前的颜真。
　　颜真泪水都已经在眼里打转了，想了想，又破涕为笑，“我有免疫力。”
　　“额！”沉翼面色好看多了，这确实是件好事。
　　然而颜真下句话接着说道：“我们全都有免疫力。”

　　景枫是被沉翼一路拖行到旁边房间里的，并且行动之迅速，颜真在后面连喊带跑都没赶上。
　　沉翼将景枫甩到地上，砰地一声将门踢上，外面许多蜂城居民被颜真哭天嚎地的声音惊动，纷纷敲门想问个究竟，沉翼被吵得不耐烦，索性掏出枪对着门缝开了两枪，周围顿时安静了一刻。

　　景枫快被憋死了，咽喉处骤然放开，血液直冲脑门，差点没有昏过去，不停呛咳。
　　然而下一秒，他就重新被沉翼掐脖子拎了起来，此时他面前的沉翼，双眼猩红，一绺发丝顺着脸颊粘附进嘴里，两排牙齿咬得快碎掉，然而他还是在控制不住地发抖，哆嗦个不停。
　　“说！……”
　　虽然沉翼因为激动，根本没法说完整话，但景枫还是理解了他的意思。咳了半天，他终于平静下来，“我，我们终于等到了这天。”
　　“你们？……”
　　“我们，我还有俞南，还……”
　　景枫抑制不住地对天长叹，“免疫力检测全部合格，全部合格，……”

　　景枫终于将埋藏在心中六年的秘密告诉了沉翼。
　　很早之前，蜂城科学家们做过各种实验后发现：免疫人的细胞和普通人的细胞融合，生产出的孩子大部分仍然不具有免疫性，其原因是从免疫人机体中复制的基因片段会被卷曲着缠裹起来，所以即使拥有免疫基因片段也无法表达出免疫力。
　　而泰纳临死之前留下的那本笔记本中记载了某种奇特病毒的变异体，如果让那些有免疫基因但无法表达免疫力的胎儿感染这种病毒，则很有希望让遗传基因中被卷曲的免疫片段展露出来。
　　但这种方法具有相当的冒险性，首先，生物袋中的胎儿本身如果体质弱，轻微的病毒感染就会要了他们的命，其次，虽然景枫和蜂城科学家们考量了多次这种方法理论上的完备性，但景枫依然没有完全把握方法肯定奏效，最终结果只能六年之后检验才能得知。
　　还有，这种感染越早进行进行越好，理论上在卵细胞未分裂的时候被感染最佳，越晚进行成功可能性越低。如果让成人感染则会变成像泰纳那样半诡人半人的怪物。
　　但在景枫发现泰纳那个笔记本的时候胎儿已经六七个月了。
　　与此同时，沉翼和诡人潮的那次交战中，景枫发现A病毒变异出现超过他们预期的变化，情况变得很糟糕，G计划如果还是按照原先计划执行，很可能还没等培育出足够多的免疫人人类就会差不多灭绝。
　　他们只能贸然采取行动，拿源灵5000个胎儿作实验，如果能够成功，则拥有免疫力的孩子数量会极大提高，源灵这一批培养出来的免疫人就能够达到原先预计的三倍。
　　但也确实存在失败的可能，最坏的情况就是损失大部分胎儿，或者六年之后检测免疫孩子的数量占比并没有改善。

　　在和景枫拖拽扭打中，沉翼的头发已经完全散开，乱糟糟一团散了满面，底下是一双因恨极而变得血红的眼，放大的瞳孔里全都是绝望。
　　“为什么？”沉翼的声音歇斯底里，右手克制不住再次扣发扳机，砰砰砰几声，十几颗子弹打在墙面又反弹回窄小的房间。
　　“为什么要把他扯进来？为什么……”
　　门外顿时被吓得一片喧嚣，中间夹杂着小颜真吓得抽噎的哭声。
　　沉翼顺着墙壁瘫坐到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
　　屋子中间的景枫蜷缩成一团，他被吼叫和枪声压得喘不过气来，好久，他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全是悲伤。
　　“命运选择了他，我们都无力改变。”

　　当时俞南正好是云巢的看护人，而这件事情的后果景枫告诉得他很清楚，一定会有部分孩子受不住病毒感染死去，云巢需要一个人来背负这件罪恶。
　　六年前，谁也没有把握这样操作肯定成功，根本不可能将真相公布让蜂城的居民们都理解。
　　“但是，有一点并不是我安排的。”景枫迟疑着停顿一下，说出了自己多年以来的疑惑，
　　“我当时告诉俞南将病毒注入营养液中后，就赶紧撤离云巢，我会安排他悄悄离开蜂城去另一个地方，这样即使责任全被推卸到他身上，他也看不见了。可最后他并没有这么做。”
　　景枫的话又让当年那一幕重新回到沉翼脑中：俞南做完这件事情后，不慌不忙将所有死去的胎儿抱到云巢外面，然后当着全体蜂城居民的面点火焚化了他们。
　　就这样，当着全体蜂城居民的面。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沉翼踉跄着爬到景枫身边，恶狠狠一把揪住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景枫缓缓摇头，在他印象中，俞南面冷心硬，可以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但没想到最后俞南会采取这种方式。
　　“他早就知道，蜂城人的信任是G计划成功实施的关键。”
　　“他这样做，是明白告诉所有蜂城人：事情就是他做的，所有责任他一个人负，所有的罪恶他一个人背，他在为你们扫清最后的障碍。”
　　“还有，他爱他们，他杀了他们，他就杀了自己，他已经活不下去了！”

　　景枫脸色变得无比苍白，当年的点点滴滴重新展现在面前：俞南杀了沉立，然后让两个现场人员告诉沉翼是他动的手，紧接着就去了云巢，执行完那项任务后，俞南在焚烧现场当场被逮捕，被关押，居民们气愤地要求当众处决他，要烧死他，甚至想好了各种恶毒的手段……
　　如果俞南的目的就是让所有蜂城人将矛头对准他，那他确实很成功。

　　景枫被沉翼疯了般从回忆中晃醒过来，眼泪不知觉中已沾满双颊，他蓦地抓着沉翼，慌乱地说：“没……，没关系，现在终于可以澄清了，我们终于可以为他澄清了，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们真正的原因，……”
　　嘭——，沉翼恶狠狠一拳将他打在地上，“有用吗？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还能活过来吗？”
　　“你现在出去说俞南两个字儿，谁还能想起他？”
　　沉翼泄愤般一拳又一拳揍在景枫身上，专挑骨头硬的地方打，景枫痛苦呻！吟却不做任何抵抗，沉翼拳头上的血肉裂开，最后甚至露出森森白骨。
　　“他还能活过来吗？我只想让他活着！……”
　　……

　　门外的人越聚越多，刚开始人们听得心惊胆战，又不敢使劲儿砸门，怕激怒沉翼，到了后面，屋子里逐渐安静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还在不断有人小心敲门，沉翼抽动了下，他站起身来，也不知什么时候，他脸上的血和尘土被泪冲洗成一道道的，他摇摇晃晃想往外走，嘴里不停絮叨着一句话：
　　“我想他活着！我只想要他活着！……”
　　……

　　正当他站在门口，打算开门的时候，景枫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已经气歇，断续对沉翼说：
　　“他可能，可能没有死。”
　　骤然，沉翼停止了动作，整个人像被凝固在了那儿。
　　“只是有可能，当时，元彻知道这件事后，他持中立的态度——不赞成也不反对，只是告诉我他不对这件事情任何后果负责。”
　　“俞南被逮捕一直到被枪决，都没人再见过他。”
　　“枪决的时候，大家虽然很愤怒，但没人看清楚被枪决人的外貌，那人戴着头罩，只是身材和俞南十分相似，我们都没有怀疑。”

　　沉翼突然记起，当年他醒过来时，有人来告诉他沉立已经死了，俞南也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他当时悲恸到极致，整个人全都麻木，以致于完全没有仔细检查那两具尸体。
　　“你凭什么这么判断？”沉翼问
　　“凭我对元彻的了解，那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还有就是，元彻告诉我要枪决俞南的时候，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景枫叹气：“可是，元彻在三年前就辞去蜂城的行政官的职务，离开了蜂城，谁也不知道他后来去了哪里。”
　　沉翼：……

　　不过就在当晚，沉翼带人挖开了当年埋葬俞南和沉立的墓地，那里面只剩下两副骸骨。但是，沉翼还是一口断定这里面至少没有俞南。
　　景枫看着坟墓里两副干瘪的骨头，怀疑地问，“你怎么知道？”
　　沉翼将两只细小屑骨轻轻放在鼻边嗅闻，说：“我们免疫人，能轻而易举分辨人和诡人，而这两人，生前都是诡人。”
　　“所以，俞南真的被元彻藏起来了？”
　　沉翼点头，“按照当年在隔离室里看护沉立的那两人的说法来看，俞南杀掉了变异的沉立，然后索性将罪责一并归到自己身上，接着去了云巢，将景枫给他的活性病毒注入了营养液中。”
　　“元彻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软禁俞南是想做什么？”
　　沉立摇头，对于元彻此举他也百思不得其解，但至少，俞南活着的消息无疑给他打了一针强心针，让他整个人都不禁微微发抖。
　　“只要他还活着，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