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逃生，生存还是繁衍》干易

2、第 2 章

　　十五年前:

　　沉立被一拳揍在右脸上。

　　他闷哼了一声，一股腥咸从喉头涌出，呸地一口啐在地上，感觉又有液体从口鼻冒出，用两指抹了一看，鲜红还冒着热气，于是伸出舌头吮添干净，歪嘴嘎嘎笑起来。

　　“哥，这么生气干嘛！打死两个渔民而已。”

　　“早晚有一天，你要被人丢海里喂鲨鱼。”沉翼高挺鼻梁下的两片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压低着声线怒吼。

　　“濒岛不准私藏武器，规矩不立好了，那些个贱民怎么管？”

　　“你！……”沉翼气得一脚踢飞身边椅子，直直向沉立砸去。

　　沉立这回有了准备，闪身躲过，啪一声，椅子落地，散成几块。

　　“好……，好好！我错了，不是贱民，是岛民。”但沉立转而厉声道：“但私藏武器，难道不该惩罚。”

　　“你给我记好了，濒岛每一个人的生死，由不得你做主。”沉翼上前一步，揪住了沉立的领子。

　　兄弟对持良久，沉立缓缓举起双手，嘴唇抿出丝冷笑，道：“好，你做主，你做主。”

　　二一零一年，A病毒席卷地球，无数人被感染后变异，沉翼带着十五岁的弟弟沉立和一群幸存者漂洋过海，来到濒岛。

　　他们开荒种粮，放牧狩猎，过了五年，眼看人口兴旺，也逐渐安定下来，过上了吃饱穿暖一觉能睡到天亮的日子。

　　但人们也不是完全无忧无虑，因为海外经常会漂流过来些外乡人，他们很大可能携带着病毒，

　　沉翼负责岛上安全，他纠集岛上身强力壮的人，组建成一只巡逻队，按照严密的规程对濒岛日夜进行巡逻。

　　又带着沉立在岛上建了一个简单实用的武器加工厂，生产子弹和枪支。为了效率和秩序，濒岛不允许岛民私藏武器，所有武器统一保管，统一发放使用。

　　近一两年，沉立长大了，沉翼就叫他跟着自己负责一些安全巡逻工作，没想到这家伙性格越来越嚣张暴虐，居然会因为岛民犯了点错误就开枪将人打死。

　　“从今天开始，你不用管巡逻队了，回加工厂吧！”
　　沉翼松开沉立，轻拍了下手，阴沉着脸走到窗边。
　　外面阳光正好，远处碧海蓝天连成一片。

　　“不管就不管。”

　　沉立捂着腮帮子跟到了窗前，嘶着声地自嘲道：“我他么大清早犯贱，巴巴儿亲自跑来给你送武器，结果弄这么个下场。”

　　“但是，哥，不是我说你，这世道，过了今天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你那么认真干嘛？”

　　“…行了，你打也打了，一会儿叫人去车上卸货吧！”沉立说了半天，旁边什么动静都没有，他偏头去看，却发现沉翼压根没在听他说话，他细长的眼睛专注看着窗外，如岩石镌刻般的侧颜上，居然带上了一丝温情，简直是千年难遇！

　　顺着沉翼目光望去，不远处确实是幅温馨和平的场景，俞南，濒岛的临时老师，也是他哥沉立收在屋里养的一个男人，正带着一帮小孩在花园里上课。

　　他穿着身略宽大的白衬衫，一手搂着个看样子还不满十岁的淡金色头发小男孩，语笑盈盈，另一手指放在桌上的书，尽量让一帮子叽叽喳喳的半大孩子都能靠近过来看清书上的内容。偶然有几个调皮捣蛋的，走神跑到一旁抓虫捉鸟，他也不着急，等这拨散了再把他们一个个喊过来重新教授。

　　沉立一直不明白沉翼和俞南什么关系，俞南是一年前从外地来到濒岛被沉翼收留的，这之后就一直住他哥家中。要说沉翼好心善良乐于帮人，完全没必要住一起，他这自家亲弟弟成年后都被赶出来自立门户呢，何况一个外人。

　　要说两人之间有什么，可看他哥这幅克制着又忍不住发骚的模样，又不像，至少可以肯定没睡过。

　　沉立有些吃味，他哥还从来没这样看过他。

　　“你喜欢他？”沉立冷不丁问。

　　沉翼猛然回过神，看了眼弟弟，脸上瞬间恢复冷淡神情，让沉立心里骂了句操。

　　“一会儿我叫人去你车上卸货。”

　　“光看有屁用，想尝这种味道就睡了他，睡几次就不馋了。”沉立带着些恶意地说。

　　沉翼狠狠盯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顿道：“王八蛋”

　　沉立哈哈笑得差点直不起身，“要不你还真当儿子一样养着他？虽说他这小鸡仔一样的身材现在并不流行，隔壁颜镁一个女的都能把他干趴下，但偶尔换个口味，说不定，……”

　　“滚！”沉立脸色难看得不能再难看了。

　　沉立看情势不对，一步跳开到了门口，这右脸颊还肿着呢，刚想溜，又回过头把话补充完整：“说不定味道真还不赖。”
　　.

　　“安，好点了吗？”
　　俞南用手轻抚怀里的小男孩，摘掉挂他头发上的干草稞子，安脏兮兮的小脸上挂着泪痕，嘟着嘴一幅不高兴的模样。

　　特殊时期，濒岛的孩子都是集中收养，统.一教育，孩子多了聚在一起，稍不注意就会发生矛盾，安这种年龄小，体格弱的孩子通常就是被欺负的对象。

　　刚才，俞南才走进花园，就看见一群熊孩子围作一堆起哄笑闹，见着老师来了赶紧溜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安,一小只坐在地上，满头满身泥沙，白嫩小腿还被豁了个长长血口子，正张大着嘴哇啦哇啦哭。

　　俞南抱着他上了一整节课，一方面安抚哭得快抽搐了的安，另一方面，则想用这种方式责备和警告刚才欺负安的那帮的孩子。

　　上完课，孩子们又欢呼雀跃着跑去空地追逐，俞南手酸麻，安看着也好了些，便把他放下来坐在身边小凳子上，转身去拿下面一节课需要的讲义，等回过头来，安又怯怯钻进了他胳膊低下。
　　俞南轻轻拍他背，“不要紧，老师在呢！”

　　下一堂课是有关于安全教育的，濒岛的教育没什么系统，更不需要什么高深的学识，基本能识得字，会一些最基本的算数就可以，重要的恰恰是一些实用的东西，比如如何保护自己，如何遵守规矩。

　　开始上课，孩子们聚拢过来，坐在对面，俞南拿出了张自己画的草图，今天，他要教他们认识很重要的一样东西——诡人。

　　所谓诡人，就是被病毒感染后发生基因变异的人，他们相貌基本不会改变，但丧失了原本的意识和理智，只剩下生理性啃咬功能，并通过啃咬将病毒最大范围地传播出去。

　　大部分人被感染后都会变成行尸走肉般的病毒传播者，只有极少数人反而会因此产生免疫，据说沉翼就是被免疫的幸运者之一。

　　俞南的图上就是个诡人，他满身血污，身上七零八落都是骇人伤口，尤其脸颊上那道，带着齿痕被撕裂的半边脸颊就靠着伶仃一点皮垂吊着，在空中晃荡。

　　他会一直这么毫无感觉地四处晃荡着去猎寻食物，只要能咬一口真正的人，就能获得能量存活下去，再严重的伤口都会慢慢自愈。

　　连最胆大的孩子都被这图吓得绷紧了身体，微微弯起了腰，不知觉间就作出了逃跑的姿态。

　　安更是紧紧贴在老师身上闭着眼不敢看。

　　俞南抚了下身边的安，心软了一刻，但还是强制着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

　　“可我们为什么从来没见过？”有孩子大声问。

　　“那是因为你们一直待在濒岛，有很多大人保护着你们不让它们进来，等你们长大，同样需要担负起保护濒岛，护佑弱小的责任，而不是欺凌他们。”

　　俞南语调平静，却意有所指，几个大孩子惭愧地低下了头。

　　“我需要告诉你们，更重要的一点是，”
　　俞南顿了下，强调道：“即使在非常安全的濒岛，你们也要时刻提高警惕。因为即使不被啃咬，人类自身，也会有很小的几率发生基因变异，变成诡人。”

　　底下孩子们发出了阵低声的喧哗，他们终于回忆起岛上零星的几起神秘事件，最紧急的时候，甚至敲响过岛上预警的大钟。
　　但大人们怕吓着他们，从来都含含混混没有告诉他们细节。

　　“这种诡人是慢慢变异的，不太容易认出来，它们会逐渐有一些诡人的特征，譬如，不喜欢人类的饮食，受伤后自愈很快，最显著的特征，是它们的眼神，会渐渐丧失人类的意识变得空洞。”

　　“真的，不被啃咬也会变成诡人吗？”
　　“当然是真的。”俞南温声回答道。
　　“那，那怎么办？”孩子们交换着焦虑的眼神，小声议论着。

　　俞南拍了下巴掌收拢孩子们的注意力，“如果真的遇见诡人，千万不要慌张，一定要尽量避免被他啃咬，同时注意，诡人的要害在它们的头部，它们全身上下只有大脑不具有重新愈合的能力，只要将它的头部打坏，它们就会彻底死亡。”

　　“用什么打？”

　　“用你能够得着的所有武器。”

　　“最重要的是，”俞南伸手作刀状，比了个砍下去的动作，“一定不能心软，无论这个人是妈妈、爸爸、朋友、同学，只要他变成了诡人，它就不再是人，要尽所有能力击杀它的头部。”

　　孩子们顿时沉默下来，俞南说的是小概率事件，却让孩子们觉得恐怖，一时之间，他们无法把身边的亲人和想象中可怕的诡人联系在一起。

　　“听懂了吗？”

　　孩子群中零星响起几声应付的回答，“听懂了”

　　这是濒岛铁的规则，是人们能长期安居于此的保证，必须从小就灌输进每个孩子意识之中，从而成为居民铭刻于心中的法条，绝对不能敷衍了事。

　　俞南开始将孩子们一个个提点起来重复这条规则，并且要他们郑重回答，“听见了，记住了”。

　　好容易将所有孩子轮完，俞南舒了口气，在这风和日丽，一片大好的日子里提起这个话题确实太过严肃，有些煞风景，他正想找些轻松话题逗孩子们开心，低头一看，身边还坐着个小小的安。

　　“安，知道吗？无论是谁，只要他变成诡人，就不再是人，要尽力击杀他的头部。”
　　安年龄最小，这个话题对他未免过于残酷，但相比于此，这个世界本身更要残酷百倍，越早认识反而对他越好。

　　安睁着双大眼睛定定看着他，一副惶惶然的样子，许久，才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不明白。

　　俞南半跪在安面前，用探寻的眼光看他。

　　“哪儿不明白？”
　　“真的，真的每个人都可能会变成诡人吗？”安嚅嗫着问。
　　“是的，每个人都有可能变成诡人。”
　　“那，老师你呢？”
　　俞南顿了下，随即用决然的眼神看着安：“虽然几率很小，但老师也可能会变成诡人。”

　　“……”

　　良久，安轻轻摇头，幅度小到细不可察，但眼神极其坚决。

　　俞南明白了，变了脸，抓住安的手臂，厉声吓唬他：“变成了诡人的老师会咬安，你也会死掉，会变成诡人。”

　　“那样，安就能和老师一样啦。”安的稚嫩小手轻轻摸着俞南的头，反倒像在安慰他。

　　俞南身体轻晃，猝然放开了安的手臂，手指无力地蜷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