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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黄谷道 ...

  •   谢弼遗命人拨亮了烛火,再次扑在舆图上,推演行军路线。
      黄谷道一带为辽西丘陵地区,此处地面多崎岖不平,虽两侧山丘较为平缓,却因紧挨白狼山一段,地形较为险隘复杂。
      谢弼遗白日里与几位高级将官商议后,采纳了步兵翻越险峰山丘,骑步先锋疾行突围,辎重及主力大军押后的建议。
      随侍在侧的司卫兵见谢弼遗愁眉不展,不知该如何劝慰,吭哧半晌,憋出一句话:“大人无需担心,您可是刚打了胜仗,这次也一定行!”
      谢弼遗回头看了他一眼,司卫兵是常驻守军里派给他的,年岁不大,还没出去打过仗。
      他笑了笑又很快严肃板正了脸:“这可是大仗,输了没命的。”
      司卫兵一怔,挺直了腰板:“我阿家说,当了兵就别怕死,要不就干脆别来。”
      “你可知道,对面来了多少人?”
      “不,不知道。”
      谢弼遗遥望帐外,夜幕星河,火盆烈焰。巡视的兵士整齐划一,不曾放松警惕。
      他回头拍拍司卫兵,语重心长。
      “明日大军开拔,你随火头兵押后罢。”
      “大人……”
      司卫兵下意识开口拒绝,被谢弼遗打发了。
      “无需多言,你退下罢。”
      话虽如此,只有谢弼遗清楚,叛军盘桓于黄谷道乃至崇州一路尽是精锐,刺探军情的刺候上述估算二十万,这与之前上奏朝廷的五六万有着巨大悬殊。
      前来商议的几位将官沉默了,他们现在只有四万人,算上朝廷增援的六万人,然而这支大军是留着最后攻打营州的,在这之前无论是过黄谷道还是打崇州,主力军不会动一分一毫。
      再者他们现在这四万人,一半以上是辽东各州、次州、县郡的驻守安东军,他们只听令于安东都督,到头来真正能打的只有谢弼遗这些从平州带出来和借檀州的几百轻步兵。
      大战之前的宁静,最是考验人心。白狼山又下了雪,黑黢黢中危机四伏,谢弼遗面色凝重,浑身如绷紧的弦,拧着一股劲。
      时间不等人,少对多,兵贵神速。
      谢弼遗一路跑向将领营帐。
      这位姓于的校尉就是当日与他同仇敌忾的平州驻守军将领,谢弼遗一把掀开衾褥,叫他赶紧起来。
      “于校尉现在就带200骑兵疾速行军,不要走黄谷道,绕道徐无山,等我信号。”
      校尉皱眉,“大人这是何意?白日不是商议好……”
      “叛军一定会设伏,一旦突围不出去,我们从平州带出来的都要折进去。”谢弼遗抓起横刀,掷向他,“你现在就去,务必小心,没有等到我的信号前,不要擅自行动。”
      校尉看住谢弼遗,没有动。
      “你们一旦突围不出去,我们这200人又该如何?”
      前无大军,后无增援,这一小股骑兵,又能作何?
      谢弼遗摇摇头,“徐无山是白狼山段最后一段,点100人带桐油,声东击西,我必会突围成功!”
      校尉再无多言,一拱手,披上盔甲,出去了。
      谢弼遗坐倒床上。
      此时此刻,他竟是如此想念远在平州的虫娘。
      翌日,谢弼遗率少量骑兵作为先锋前进,行至黄谷道果然遇伏,好在谢弼遗早有准备,和镇将配合,布置阵型,且战且突围。
      后续部队听到消息,却如谢弼遗所预料,停滞不前。只有于校尉半夜率骑兵马不停蹄,绕道徐无山,放火截断了叛军,谢弼遗才突围成功,而之后收编部队,人数不足五百人。
      兵士们撤逃向徐无山整顿。
      因是轻装上阵,还有百人要带桐油,兵士们能带的除了武器,干粮也有限。
      镇将计算了下,此地距离平岗约200多里,东面直指营州。
      这支平州驻军除骑兵外,□□、步兵各八百和一千,谢弼遗按原计划骑兵先行,步兵在后,若想逼安东军增援,只有继续向前。
      从徐无山出卢龙、越平岗,奇袭叛军看守粮草的仓库。
      暮色四合,月暗星稀,一入夜,气温骤降,谢弼遗呼出一口热气,在眼睫凝结成霜。他起身到一处视野开阔处眺望,叛军谨慎狡诈,为防止一切可能出现的意外,杜绝所有火光。
      兵士们的干粮至多再支撑一天,这些残军,夜里急行军,白日又刚刚突围,军马十分疲惫。如果去烧粮草库,只怕有去无回。
      校尉、镇将等谢弼遗下决定。
      叛军随时都有围拢上徐无山,谢弼遗深谙时不待我。他回身望向身后的二人,深沉而凝重的表态。
      “我不懂带兵之道,二位却是战场拼杀出来的,这里面的每一位兵士都抵得上十个新兵……二位信得过我的话,便由我前去烧粮草库。”
      谢弼遗这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校尉和镇将也不与他墨迹,只道:“你要多少人?”
      “40人,干粮却要人数的两倍。”
      谢弼遗毫不含糊道,这个时候他倒不怕死,只是多少存了侥幸心思。如果去的40人,便是有一人能回来,他死也能瞑目了。
      镇将定定地看了谢弼遗一会儿,不假思索,把身边的副手点了过去。
      “谢大人,我只等你一天,一天后无论你能不能烧了粮草库,我都会带人冲下去。”
      于校尉听了,伸着胳膊怼了镇将一下,他急急对谢弼遗道:“大人莫要听这小子胡诹……”
      “不用一天,”谢弼遗打断于校尉,直直看向镇将,“半天,半天已烟火为信号,你们便带人冲下山。”
      安东军在白狼山的最高将领不敢不出兵,烧了粮草库,大军一定来。
      “众兵士听令!”镇将向四周喊道,“把你们的现有的干粮折半,2人食一份,其余的都交给刺史。”
      兵士们沉默寡言却井然有序地把干粮匀出交给了晏无道,这可不止两倍还有余。谢弼遗一一扫视了过去,只拿了40人要的数目,而他自己没有。
      安东的冬日,非常人能熬,兵士们在强硬,到底是血肉之躯,这又是在山里,干粮没有了,剩下的人连吃的都找不到。
      谢弼遗到底还是用了他在官场中那套,临到死了,也要算计。
      谢弼遗与40人下山前,对前来送行的于校尉道:“来日校尉若报军功上去,就当没我这个人罢。”
      后来,留在徐无山的人马,于一天后见到了平岗方向的火光。镇将即刻整兵下山,没有一丝迟疑,于校尉是最后一个下山的,他没见到有一匹马自去路回返。
      叛军的粮草库突然燃起大火,留在黄谷道的叛军军队即刻回调小队兵马,而从徐无山下来的三四百人骑兵,且冲且战,一路呼喝着“粮草烧,平州战!”传达到了每个刺候耳中。
      留在檀州的晏小山,一刀杀了圣上派来监视的司卫兵,在这个动荡不平人心难测的夜里,带着自己的几个亲卫随军,往西面去了。

      京城下了一天雨,到了夜里,又开始下雪,窸窸窣窣,不一会儿就把整个京城妆点成银色。
      晏无道的胳膊横在伮伮胸前,压的她做了半宿的梦,醒来时已是冷汗涔涔,再无心睡眠。
      伮伮披了件衣裳下地。
      她拿起铜钳,翻了翻鎏金铜炉里的熟炭,比之刚才火光旺了些,才罩上铜罩,翘起脚丫取暖。
      刚刚在梦里,她看见谢弼遗被扒光埋在雪里,一旁的还有同样是汉人面孔的人头,个个面色惨白乌青,眼皮嘴唇一派青紫。
      他们是被活埋的,埋在雪坑里,比黄土回填还要残酷。之后一个大肚子的女郎被推出营帐,披头散发踉踉跄跄,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谢弼遗。
      这是虫娘,她捧着肚子,血却从双腿往下流,绵延了老长。
      谢弼遗竟然还剩一口气,喃喃着快跑,快跑。然而虫娘停下了,她满手的血,她也活不久了。
      虫娘跑回谢弼遗身边,跪下来,开始挖雪。全是雪,全是血,白的红的,铺天盖地,只有这两种颜色,什么也看不见了。
      虫娘歪在谢弼遗头顶,她闭着眼说大人,我累了。
      一记划破长空的箭羽射穿了他二人,晏无道从帐中走出。垂眉敛目,不见煞气,无动于衷,像神,杀神。
      身旁的契丹人恭敬而欣喜:“恭喜大人,以后这安东就是您的了。”
      伮伮的脚被人握住。
      她一激灵,回了神,侧头看到晏无道坐在了一旁,敞着中衣,把脚往怀里揣。
      “很冷?”
      伮伮挣了两下脚踝,发现挣不动,就随他去了。
      “不是,奴婢睡不着。”
      晏无道看了眼窗子,风雪夹杂着猎猎吹动,确实动静不小。
      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伮伮想了想,道:“谢弼遗,是不是死了?”
      她从来不信鬼神,可无缘无故梦到人,伮伮握了握手心,她到底跟以前不一样了。
      晏无道没回答她,而是松开她,躺回了床上。
      衾被搭载腰间,晏无道的背轻微抖动两下,伮伮不想探究这是何意,但她能确信了,谢弼遗出事了。
      晏无道屏住笑,今日早朝确实收到军报,谢弼遗和平州兵士为前部,各士敢死四十人,无一人生还。
      从辽东等地支援谢弼遗的安东军,在平州军的冲锋陷阵后,终于占领了黄谷道,而平州军只剩校尉、镇将在内的骑兵步兵等共计五十人。
      此一站,平州驻守军,基本全军覆没。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瓶颈期,战争部分想的多写的就不甚理想,恶补了几天关于冷兵器时期各军种对战阵型等等资料,就,更新不稳定了,尽量日更不行隔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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