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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喜 ...

  •   一梳梳到尾,对镜贴花黄。涂脂抹粉,珠钗头凤,伮伮一身绿衫红裙,项上一把金锁,手持香扇,端坐胡凳上。
      女婢呈上却扇,万福道:“恭喜阿伮娘子,娘子万福。”
      伮伮淡然地从盏中抓了把果子,递给女婢,这便是赏了。女婢退下,伮伮扫眼铜镜中的自己,叹了口气。
      隔窗外,又下了新雪。天色将晚,庭院栽种的青柏有点白,廊下羊角灯轻摇慢曳,透着窗留道影子。
      晏无道还是白日那身朱红色袍子,风雪刮在脸上,他倒不觉得冷,四周铺盖的席子,人声鼎沸,酒香四溢。他真真宠爱女婢,视“不纳贱/人”的规矩为无物。
      一个官员起身拱手笑道:“太师大人,明日早朝,怕不是言官要参您一本。”
      晏无道晃着酒杯浅笑,不开口,和官员同座的另一人把他拉拽了下来。
      魏敏夹了一筷馓子,又放下,与晏无道目光相碰,对面遥敬一杯,他喝得极其烦闷。
      还在为早朝之事烦忧,忽有侍从来报,太师府递了帖子。魏敏知圣上派了身边的內侍监去宣旨,气急反笑,心道晏无道也有迫不及待的一天,不料,帖子却是一张喜帖,邀他来喝酒。
      京中早有传言,晏无道宠妾灭妻。这些闲言碎语,骗骗女子小人尚可,朝堂上的人精哪个不是在观望风向。
      太子虽然早立却无实权,九王与太后一处也没见翻起什么风浪。晏无道不结党营私,可中书省唯他侍从,至于趋之若鹜者不计其数。
      圣上一日不杀晏无道,晏无道仍是当朝第一人,日后谁做了皇帝,也得看晏无道的态度。
      向来门庭冷落的太师府高朋满座,魏敏深知,晏无道选在这个时候纳妾,是在释放讯息。
      魏敏举杯站了起来,一扫不睦,真情实感道贺。
      “恭喜太师,双喜临门。”
      众人见魏敏都恭喜了,也跟着站起来,举杯恭贺:“恭喜太师,双喜临门!”
      晏无道靠着凭几,散逸疏懒地举杯,一口咽下。
      侍从引来一人,脚步声停在背后。就听他声如洪钟,朗笑道:“我来晚了?”
      晏无道回首,先是鞋履之后袍衫大氅,高渊手中托着个匣子,一对浅瞳暗含精光,看着晏无道。
      他二人同岁,都是武将出身,却是两个样子。
      晏无道拎着酒壶,慢吞吞站了起来。
      “是来晚了,不如自罚一壶。”
      高渊接过酒壶,一声“好”,仰头喝了起来。
      晏无道垂眼,唇边勾抹讥诮,等高渊喝完,抬首抚了两掌。
      “甚好,甚好。”
      高渊扔了酒壶,把手中的匣子递了过去。
      “太师不打算看看,这是什么礼?”
      这匣子可是大,拿在手中沉甸甸的,沉香木自带淡淡木香,但这里味道却有些偏差。
      晏无道挑眉,漫不经心打了匣子一角,看到里面的东西,眼中笑意加深,于是扣上,递给身后的十四。
      “某自叹不如,高都督高赞!”
      高渊脸上横着笑,“太师自谦了。”
      “坐。”
      “请。”
      暗流涌动,气势汹汹,旁人感知者甚少,多好奇于高渊拿的是什么贺礼。不过也止于好奇,因高渊又提起,不见新妾。
      “外人说道太师新宠,我实属纳罕,倒想见见。”
      魏敏不动声色地食菜,深谙高渊知晓了谢弼遗放在身边的细作,为了这么个人,太子便舍弃高嘉。
      而晏无道就等高渊上门。
      便见他招了招手,十四躬身听命,少顷,从院外进来一人,高髻绿裙,珠钗花束,倒是一个清丽脱俗。
      伮伮施施然一个万福拜下:“妾,拜见太师大人。”
      女郎身段纤窕,身上混着药香和熏香。她原是要起身,却被晏无道伸长的手一拽,拖曳身后的披帛绊倒了女郎的脚,被晏无道接个正着,抱于腿上。
      “如何?”他睇着高渊,覆在伮伮细白的颈子上,挑起领内一条红线。
      高渊收回目光,朗声一笑,嘬了口杯中酒。
      “传闻太师新宠出身清林观,不知道这位娘子会些什么?”
      晏无道把玩着伮伮戴着的玉扳指,闻言眉峰一挑,和伮伮视线相接,眸色带着玩味邪佞,手更是移到蜂腰厚尻,在上面揉了两下。
      伮伮移步院中。
      雪落在了眉梢鼻尖,雾浓花瘦,人影两相怜。双腕纤纤,翻转捻转,披帛化作游龙,她软了腰肢,袭上高渊腰侧,抽出刀鞘中的刀。
      刀光飒飒,北风满院栽,寒香雪影暗香盈袖,京中擅剑舞的娘子怕是相形见拙,迷了眼,乱了心智。
      晏无道兴致所起,竟也抽出刀来,斜里刺出,咣当一声,切落雪花,把人逼着退后三步,又踏前一步,与之双刀合璧。
      目中无人,却有眼前人。月下独舞,却是对影成三人。晏无道轻点脚尖,倏地拔丈起,滚烫的手臂,炙热的呼吸,要把她灼伤了。
      伮伮抬首望之,月色下晏无道潇洒俊逸的脸,她有一瞬忍不住抱住他的腰。似乎察觉了她的心思,晏无道低笑出声,胸膛震荡,垂眼看来,薄唇含着伮伮飞扬的发丝。
      “阿伮一直看某,莫不是想与某春风一度?”
      他翩翩下落,丢了两人的横刀,把人卷起要走。
      高渊起身捡刀收鞘。
      “太师这是等不及了?”
      晏无道啧了声,侧着脸,睨眼高渊:“高都督不会有当众观春宫的嗜好吧?”
      时辰不早,主人离席,他人也没有再留的意思。魏敏向高渊一拱手也迈步离去,只有高渊,盯着晏无道早已不见踪影的空空如也,阴翳着脸。
      十四把匣子还给高渊,拱手道:“大都督,太师言,礼甚贵重,都督还请节哀。”

      高氏女眷一进府内便觉气氛凝重,大娘子匆匆赶到房中,只见高嘉奄奄一息倒在床中。
      几个儿子都到齐了,不过她的小子一身伤痕,睁不开眼,她先掉了泪。
      “郎君……这是……”大娘子扑到床边,握住高嘉的手。
      高渊负手而立,沉着冷静,不见哀色。再看他人,兄弟间或有痛惜或有恼恨,长子高和倒与高渊别无二致。
      等不到高渊回答,大娘子抓住高和不放:“你说,为何嘉儿是这副模样?”
      三子抢先道:“母亲当真不知?您在东宫多日……”
      高和打断老三,“老三,这是你该说的么?”
      大娘子在东宫多日,除了和太子妃说体己话,不要说见到太子,就连郡主姁子都少见。如今听老三这么说,便是知道太子妃有事瞒着她罢了。
      身为渤海高氏的大娘子,对政事要比旁人敏感,她心痛的伏在床边哭泣,不见高渊越蹙越紧的眉心。
      “够了!”高渊回过身,使个眼神,高和便拉开了大娘子,“让你来不是听你哭的。”
      大娘子捂着胸口,痛不欲生。
      “郎君,这是嘉儿啊,让我如何,如何不痛心!”
      高渊听到此,叹了口气,扶住大娘子的肩。
      “他亦是我高渊的儿子,我又如何不难过,不过既然是我高氏的血脉,也要有我高氏的骨气!”
      渤海高氏不做无用之人,大娘子连连摇头,夫妻多年,高渊什么意思她已料到。
      她挣开高渊,扑到高嘉身前,紧紧把儿子护在身/下,口中更是苦口婆心的哀求。
      “你不能,郎君,你不能。你怎么能狠的下心下得了手?这是我辛苦怀胎十月才生下的孩儿!你想没想过,他幼时被你抱在怀中,与这些兄姊玩耍,再大一些就被你抱去军营,起早贪黑,摸爬滚打……便是殿前失仪又如何,那是个什么东西!有比他是我孩儿重要么?”
      高渊冷冷地看着她,无动于衷,致使大娘子手指发白,拧着衣衫,抖着嘴唇。
      “郎君若真要杀了嘉儿,那便先杀了我罢。子先于父母而去,父母之痛,白发送黑发,我不能,我不能啊!”
      兄弟几个落下泪来,大娘子所言句句戳心,兄弟之友爱又如何不是这般。高和望向高渊,想求一求,可很快败下阵来。
      高渊恨声道“妇人之仁!”
      屋外的侍卫进来屋里,欲动手拉开大娘子,大娘子嘶声痛嚎,抱住昏迷不醒的高嘉不放。
      “带不走大娘子,你们提头来见!”
      高渊寒声哧道,眼中没有丝毫动容。
      反之高嘉,他似心有所感,眼角滑下的泪掉在大娘子的脸上。她高喊郎君郎君,嘉儿醒了……
      高渊推开侍卫,大娘子因惊喜而露出破绽,被他提刀扎穿了高嘉。
      “嘉儿!”
      太快了,无人注意,就这么一个间隙,刀扎穿了高嘉的胸膛,他一口鲜血涌出,喷了大娘子满脸。
      大娘子愣住了,满头满脸的血,她呆滞地展开双手,高嘉在他眼前咽了气。
      他死了,高渊亲手杀的。
      血自身/下晕开,白的床铺被染透,喷溅到帷幔,滴落在床下。
      这与大娘子生产高嘉那日有些像,也是流了很多血,小小的婴孩被包裹放在枕边,大娘子露出疲惫过后的欣喜。
      “母亲!”
      高氏兄弟手忙脚乱地抱起大娘子,高渊扔了刀,抱起了高嘉。
      ——为父不会让你枉死,吾儿且安心去罢。

  • 作者有话要说:  高渊的大娘子太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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