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佬进入惊悚世界（无限）》函数题

88、医生

　　大梁。

　　厅门被虚掩上，林落卿拉了把椅子坐下，目光在大厅里环视了一圈。
　　当看向某个方向时，角落里的空气忽然扭曲了一下，接着像是墨滴入水，缓缓浮现出一个身影。

　　李易安仍是那副粗布麻衣的打扮，只是身形比之前在地府更加透明几分，垂在身侧的手在极轻地发抖。
　　“大人……”

　　林落卿看着他半透明的脸：“刚刚听到了？”

　　“当时在厅中看见您，后来便跟着去了院子。”李易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您刚刚说的，都是……”
　　真的吗？

　　林落卿：“猜的。”

　　李易安默然不语。

　　“你相信了。”林落卿道。

　　李易安笑了一声，嘴角带出几分苦涩。

　　怎么可能不信。

　　当初整个李家遭难，他不是没有意识到事情不同寻常，也不是没有想过螳螂之后还有黄雀，只是他回忆着李家平日的为人做派，实在想不明白它能得罪谁，又有谁会想斩草除根。
　　他想过李家产业的对头商人，想过李家考上功名的少爷在朝中的政敌，甚至想过来李府大门又被扔出去的百姓，却唯独没有想过，远在庙堂之高万人之上的那一位。

　　直到林落卿一语将皇帝点了出来。

　　排除其他选项，只有这一个可能。
　　而且，这一个可能恰好符合所有条件，且能解释清楚所有的不合理。

　　林落卿将披在身上的风衣取下来，对折叠好：“不想报仇了？”

　　李易安攥紧拳头，猛地抬头：“不可能！”

　　皇帝又怎么样，皇帝就能草菅人命吗？！
　　那他算什么？这李家上下一百多口人的死算什么？那日的尸殍遍野血流成河又算什么？！

　　林落卿没说这样好也没说不好，将风衣放在一旁的木桌上：“梁帝在道观至于成立。”

　　而李易安只是一个鬼魂，还是个残破得快要消散的孤魂野鬼，怎么可能斗得过精通道法的梁帝。
　　况且，就算不谈这些，那皇宫里这么多侍卫下人，请作客卿的道士也不是没有，随便一张符甩过来都能足够让他生不如死。

　　李易安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半晌，忽然跪下身，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林落卿垂下眼，沉默地看着他。

　　李易安却管不了这么多。

　　都说跪天跪地跪父母，而面前这位当初会出现在判官府，显然也不会是什么普通人，从某种程度上讲也算得上可跪的“地”一部分。
　　更重要的是，这是他如今所能抓住的，唯一可以称之为希望的东西了：“还请大人替我李家上下讨回公道！”

　　“判官府的规则是你捱过刑罚，便帮你查案。”林落卿道，“不包括报仇。”

　　李易安猝然抬头，紧紧盯着他。

　　“事实与否，我会去找梁帝。但其他的，那是你自己的事。”

　　“可你明知道梁帝习道法，却还叫我去复仇？”李易安挺直背脊，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大人，你们达官显贵的脾性还真是一脉相承。”
　　一脉相承的冷血。

　　林落卿听着这话：“报不报仇是你的自由，我也没有让你去找皇帝。你若是愿意，现在就可以去皇宫；若是不愿，我可以送你去地府重走黄泉路。”

　　“不！”李易安猛地喊道，“大仇不报，我绝不会回去！”

　　“我也不是让你选。”林落卿平静地看着他的模样，“你如今既是鬼魂，没有特殊缘由却滞留阳间乃大忌，自会有别人将你带回去。”

　　李易安气得浑身发抖。

　　再度出声那一刻，忽然有人从外面推开门：“我问过了，李宅的确留有不少空置没有被破坏的房间，我估计系统刚好送八个人过来估计也是希望我们接下来就在这里过夜方便做任……”

　　黎明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见了眼前的情形：“你在看什么？地上有钱捡吗？还是有什么线索？我来看看……”

　　林落卿看了一眼面前半透明的鬼魂，又看看男生满脸好奇的模样，道：“没什么。”

　　“那你刚刚是……”

　　“思考人生。”

　　“……”
　　黎明卡壳了一瞬。

　　倒不是别的，只是虽然他和林落卿也才见过两面，但大约是对方表现出来的东西太过鲜明，他其实也能感觉到对方大致是个什么样的人。
　　……反正能说出思考人生这种话的可能性低得可以。

　　片刻，黎明道：“对了，刚刚那个李老头说晚饭快准备好了叫我们全都过去，我想着这事有没有可能设置了死亡规则。”

　　林落卿听着，想起李易安如今的存在形态，沉默了会儿：“可能。”

　　两人没继续这个话题。

　　半个小时后，八个任务者再度齐聚在李家那位远亲的老人面前。至于为什么是八个，因为那位被黎明一茶壶砸得不省人事的圆寸男人现在依然是不省人事。

　　晚餐这东西无论在恐怖片还是在任务世界，十次有九次会在人们中招后以各种内脏，鲜血，脑浆，生肉或是其他乱七八糟没死透的小生物的形象出现。
　　尤其是，现在桌上的这一餐饭就非常完美地契合了众人的想象。

　　比如那一块块红艳艳的肉类。
　　比如那白花花一大碗的汤类。
　　又比如那看着便觉得粘稠和细碎的小菜。

　　在场的谁也不是新手，都不想碰这些看着就不正常的倒霉餐点。奈何有个那位老人在一旁盯着，众人也不敢耍什么幺蛾子。

　　林落卿会来这个位面完全是意外，自然没什么顾忌。他戳了块发糕，转头看向一旁的黎明：“看什么？”

　　黎明：“……你就不怕？”

　　“我是空降。”

　　黎明只觉得这位艺高人胆大。

　　林落卿想了一下，道：“你要是想，你也可以吃了不出事。”

　　这话的重点本来应该是他有办法可以让他避免因为这一顿饭触犯什么死亡规则，奈何黎明黎同学思维再一次跑偏了：“不出事？你的意思是这顿饭真的有问题？”

　　“……”

　　“真的有问题那你还碰？你就算是第九者插足，那也是个偷渡的走什么阳关大道！”

　　“……”

　　“万一你直接留在这里回不去……”

　　林落卿沉默地喝了口汤。

　　黎明再一次卡壳了。

　　其他人看见他的动作，也纷纷朝他投来“莽者”和“勇士”的目光。

　　只是一直到那顿死亡晚餐结束，餐桌上也没出什么事。

　　这个季节夜晚来得早，且世界的发展程度还没有造出电灯这种东西，普通人们一般天黑以前就回房间，只有富贵人家才会有钱备灯笼煤油灯一类的东西。
　　所幸李家有钱，不缺这些东西。原住民的老人熟练地从箱子底翻出一捆蜡烛，递给了众人用以照明。

　　黎明现在的身份的是捕头，由他接过给大家分发。

　　发到林落卿的时候，却不想对方摇摇头：“我不用。”

　　黎明一愣，忍不住道：“这里一到晚上就乌漆嘛黑的你连个光源都没有晚上怎么过？”

　　林落卿：“我不会在这里住。”

　　黎明：“？”
　　他下意识想问一句为什么，可余光瞥到周围仍旧没有要散意思的众人，想起这位如今的空降身份，及时把话咽了回去：“行吧，那你晚上小心。”

　　分配好房间，大发了手底下一众捕快们，黎明在李府大门见到了林落卿。
　　他跑过去拦住他：“喂，都这么晚了，你真的要出去？”

　　“我有事。”

　　“什么事不能等一晚上？”

　　“回去的事。”

　　黎明一愣：“你能回去？你找到方法了？要不要帮忙？”

　　“你能出门？”

　　“……”
　　别说，真不能。

　　因为就在他们前脚才跟李老头说完要留宿的请求，那破App的任务注意事项栏里后脚就刷出一句：
　　【所有参与学生夜晚不得离开李府。】
　　非常之直接。

　　可别说，这句话也从侧面说明了晚上那房子里肯定有问题，而问题往往伴随着线索出现，单单这一点，众人也不愿意就这么离开白白任竞争者涨进度条。
　　留着这里还真的未必能比离开要安全。
　　反正收到这条事项后，众人便已经心照不宣这晚会有人掉人头了。

　　黎明想到这里，把手上换上新蜡烛的烛台塞给他：“行吧，总之你小心，拿着它有束光也不至于被路人看到认成鬼，好歹比没有好。”

　　林落卿听着那句“认成鬼”，低头看了眼烛台：“我好像只见过你两次。”

　　只见过两次的人除非真的一见如故，否则应该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可黎明对他的关注度也未免太高了些，而且还是不带什么恶意的关注。

　　黎明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眨眨眼，“啊”了一声：“这个吗，毕竟是校友。”

　　林落卿沉默地看着他。

　　半晌。

　　“好吧。”黎明扫了他几眼，道，“气血虚浮无力，体温偏低且畏寒，阳气亏损阴气过剩两不平衡。你是一直身体不大好，还是以前生过什么大病？”

　　林落卿难得愣了一下：“能看出来？”

　　“我外公是中医，望闻问切这些最基本我都跟他学过。不过我对那些药草不感兴趣，后来学了医学却研究西方学术，把他气了个半死，整整一个暑假没和我说一句话。”
　　黎明笑了一下：“不过这样也挺好，至少我现在一个月进一次任务里撞鬼这种事他也不知道，毕竟我们从我入学三年到现在也没说超过十句话。”

　　虽然无夜有保密机制，但多说多错，交流得少从细枝末节能看出来的东西也少。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火柴盒：“之前在食堂遇到你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可能是专业病吧，对待病人我总是会不太忍心。”

　　关心，照顾，嘘寒问暖。
　　这种心理其实就和爱护动物的人喜欢投喂流浪的猫猫狗狗，心地柔软的人经过看见路边的乞丐会留下一份面包一样，只是对象不同。

　　林落卿道：“做自己想做的事，挺好的。”

　　黎明“哧啦”一下划燃一根火柴：“我还以为你会跟我说等我哪天学有所成我爷爷会转头为我骄傲呢。”

　　“你会是个好医生，但未必会是个好晚辈。”林落卿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这么直白，居然连句安慰都不给吗。”黎明笑了，用火柴点燃烛台，“反正你自己小心吧，我看你之前凭我几句话就把李府整件事都推出来，有这个本事，估计我帮不帮忙对你也没什么影响。”

　　林落卿垂眸看着蜡烛芯上摇曳的火苗，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塞进对方口袋里。

　　“什么……”

　　“别看。”林落卿道，“只是借给你，还你之前借我的那件衣服，我走之前会回来拿。”

　　黎明挑眉：“还不能看？那么神秘？”

　　林落卿沉默了几秒：“你要是想看也可以。”

　　黎明下意识去摸口袋：“真的？看了会怎么样？”

　　“轻则暂时性失明，重则永久性眼瞎，外带精神分裂症。”

　　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