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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暴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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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聚会?”楚青一愣,“既然都是同学,为什么他要调查我们?”
“不是调查。”
一个人在任务世界里待久了,即便本质再善良,在看待问题时好像都会不自觉带上那么点阴谋论。这是心理问题,可惜本人通常是意识不到的。
就像现在,明明只是普通人之间常有的做法,可所有人第一反应却是对方要对自己不利。
林落卿轻声道:“只是代购。”
楚青怔了一秒,猛地反应过来:对啊,一般朋友之间一起出门旅游的话,为了让大家的房间或座位号排在一起,或是单纯防止有人买不到,都会由一个人统一帮所有人购票。
“你的行李箱里有别的东西吗?”
楚青冷不丁听到这句问话,愣了一下才想起对方说的“别的东西”:“有,除了必要的衣服,我还找到一封信。”
林落卿听着:“写了什么?”
楚青绞尽脑汁回忆:“把酒东风,林深千数,落星如雨,卿可知否……好像是这么写的?”
……
“要是我没猜错,我大概知道这一次任务背后的鬼是谁了。”
喻修远震惊地瞪大眼睛:“谁?”
“我之前不是让你检查过你的行李箱?”喻齐言看着自家弟弟,“还记得你发现的是什么吗?”
喻修远回想了一下:“记得,是一个人的保送材料。”
喻齐言:“别人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你那里?”
“……偷的?抢的?”
“我在自己的行李箱也发现一点东西,是一台摄像机。”喻齐言勾了勾唇,“摄像机里录下的是一个人被关在厕所里的视频。”
“学生,被关在厕所,被偷走的保送材料。你会想到什么?”
……
“校园暴力。”
“我在行李箱里找到的,是一张裸.照。如果那是自己的东西,正常人不会带着,第一时间销毁才是。因此那张照片,只可能是我的角色拍了其他人的。”
林落卿垂下长睫,“而你箱子里的那封信大概是封情书,同样可能是那人写的。你扮演的角色将它拿走了,并可能以此为把柄嘲笑或是要挟信的主人。”
十七八岁正是一个人最敏感的青春期,喜欢一个人这种事,说起来美好,可绝大部分人遇到了,第一反应却都是藏着掖着而非大大方方地告知。若是性格内敛一点的人,倘若被他人知晓,那一瞬间的感觉恐怕不亚于天崩地裂。
这样的感情,就像一株长满尖刺的玫瑰,有着最诱人的艳丽色彩,可一旦妄想靠近,就注定要遍体鳞伤。
楚青听着他的话,心尖忽然轻轻颤了一下。
“同类相吸。你,我,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施暴者。”林落卿侧头看他,狭长的眼尾勾起暗沉的夜色,“和施暴者有关,很可能含怨而死,执念强大魂魄离体而不散,你觉得,这次的任务背后的鬼可能是谁?”
楚青动了动嘴唇,喃喃道:“受欺凌者。”
……
刺耳的警报声依然在响,一刻不停。
楚青好不容易收敛了纷乱的思绪,却见林落卿走到床边,半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张打印纸。
他赶紧凑过去:“怎么了?”
林落卿随手将白纸递给旁边的人:“我想去看看。”
楚青低头一看,发现手上的打印纸印着的是某个人船票信息:“这是什么?”
林落卿:“第十二个任务者。”
楚青反应了好几秒:“你想去那第十二个人的房间?!”
他这话说得又快又急,语调都高了几个度。话音刚落,周围十几只眼睛齐刷刷看了过来,锐利得仿佛探照灯似的目光差点没把他戳成筛子。
林落卿同他一起骤然变成众人目光的焦点,倒没觉出多大压力,反倒更疑惑楚青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有问题?”
废话,当然有啊!
楚青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一时语塞:“有……你一个人去怎么行?我也要去!”
林落卿:“……”
他要没记错,就在几个小时前,这人好像才说过他们不是一类人?
现在的小孩子都那么善变的吗?
楚青没听到他的回答,生怕对方不同意:“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去!你赶不走!”
林落卿:“跟不跟是你的事,问我干什么?”
这话落到楚青耳朵里就等同于默认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另一人接话道:“反正都跟了一个了,你应该不介意再多几个吧?”
宋江北理了理黑色风衣,笑吟吟地道:“这位……同学?”
喻齐言上前,直接伸手抽出对方手机的A4纸。
楚青一时不查,手上一空,炸毛道:“你干什么?”
喻齐言瞥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一个路边的动物,带着高高在上的蔑视感。他扫过纸上的房间号,接着一挥手,淡淡道:“别磨蹭了,走吧!”
其神情之自然,仿佛本该如此,而其他人也理应以他马首是瞻。
……
出了房间,走廊上的警报声瞬间高了一个阶级,像某种不得言喻的催促,又好似故事帷幕的倒计时。
一路上,楚青扁着嘴,愤愤道:“拽什么拽,真当自己很厉害吗?”
林落卿:“排行榜第八百九十名。不是很难见?”
楚青:“……”
这是晚上开会上他亲口说的,却没想到这才不到一天,就被人砸回来堵了自己的嘴。
空气瞬间安静。
一行人找到船票上印的房间,楚青和霍沉照例作为苦力担当,踹开了房间门。
“什么东西这么臭啊?”女新生捂着鼻子,只觉得刚刚吐过又有反胃的趋势。
霍沉动作比谁都快,第一时间赶到卧室,然后就被眼前的景象狠狠冲击了一次。
和上一个房间一样,仍旧是凌乱的豪华单人床,上面仍旧躺着一具尸体,尸体上仍旧布满了淤青和伤痕。
不同的是,这次的尸体脸上一片血肉模糊,像是他的脸被凶手硬生生撕下来了。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腐烂的味道,在空气中静静地发酵。
霍沉吞了口口水,小声道:“我还以为上个任务里内脏流一地的景象已经很变态了,结果又来个更变态的。”
宋江北凑到尸体边上,同样压低声音回了一句:“早就跟你说了,任务世界里,下限就是用来打破的。”
楚青被这番景象震得头皮一麻,下意识转头,却发现在他心里那位柔弱需要照顾的女孩子始终一副扑克脸,淡定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林落卿被他的视线看得莫名其妙,疑惑道:“有事?”
楚青:“……没,打扰了。”
……
喻齐言拧着眉头,忍着恶心检查床上的尸体,片刻后退出半米,远远道:“死了,死因和上一具应该是一样的。”
这种事其实根本不需要他提及,光是看外表就能猜得出来了。喻齐言显然也清楚这一点,这般主动说明也不过是为了他的主导地位。
楚青视线没敢落到尸体的脸上,只能在其脖子以下来来回回地打量:“他就是第十二个任务者吗?难怪他晚上没有来,其实是因为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死了吧?”
林落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方才轻声道:“你可以这么认为。”
死后尸体的变化是个很复杂的过程,已经生出尸斑说明死亡已经有过一段不短的时间;而会散发出尸臭,则是因为死后微生物大量繁殖。真要倒推的话,这具尸体的死亡时间恐怕比楚青认为的还要早。早到十几个小时以前。
——正好是他们刚刚登船的时候。
原来那么早,这个任务世界的杀机已经降临了吗?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众人直接翻出了放在衣柜的行李箱,再次暴力破坏。
箱子里除了衣服,还有一本日记。芒果色封皮,里面用大量的篇幅写了一个代号为“Q”的人。
“Q”今天答出了老师的问题;“Q”今天中午吃了学校食堂的盖浇饭;“Q”今天在公园门口喂了一只流浪猫……
要不是因为知道这是本日记,估计会让人觉得这是“Q”的个人传记。
哪怕隔着纸张,都能看出女孩子心里的欲语还休。
可惜的是,它出现在这里,就证明这同样是其主人被欺凌的证据之一。
“虽然但是,也多亏他们恰巧都带着这些东西,否则在这么艘船上,我就是想破脑袋怕也不会把这些事和校园暴力联系起来。”楚青小声道。
林落卿靠在墙边:“不是巧合。”
楚青不明所以。
林落卿偏头:“行李箱里带着这些东西,是必然。”
这不是什么游戏必备的前情提要。即便系统从未明说过,可但凡任务经历得多的人都能隐隐感觉到,任务世界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既然是真的,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有闭合的逻辑和存在的理由。
什么情况下的一场同学聚会,参与人都是曾对自己的同学下过手的施暴者,而这些人还恰巧都带着自己当年欺侮人时的证据?他们难道就不怕被别人知道吗?
这不是自大和愚蠢,而是一场狂欢。
欺凌者之所以为欺凌者,正是因为他们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错的。
在他们看来,他们天经地义,他们理所当然;他们永远不会有良心上的谴责,自然也不懂得什么叫收敛。
哪怕成年以后,他们回想起年少时的行经,最先感到的,也非对自己幼稚行为的后悔,而是曾经呼风唤雨颐指气使的意气风发。
因此他们促成这场聚会,用当年他们共同欺侮的对象当做谈资,以各自的手段当做互相攀比的资本,啖人血肉。
楚青忽然浑身发冷。
可那时的他们大概永远不会想到,他们口中的笑料从未远离;它一直都在他们身边,聆听他们扭曲的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