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佬进入惊悚世界（无限）》函数题

30、故事

　　林落卿睁开眼，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很好，这是他今晚第三次出现在妇产科医生办公室的独立卫生间里了。

　　林落卿照例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带着几分意料之中地看见——手机上的时间再一次回到了晚上八点零一分。
　　正是任务刚开始那一刻。

　　心里某个模糊的猜测隐隐约约，在看见时间的时候终于逐渐成形，变得清晰起来。
　　他收了手机，没管手心的伤，拎着衣帽架上的白大褂一边披一边往外走去。

　　不需要事先提醒，几个回档的任务者都不约而同聚集在了一楼大厅。除了他，只有肖昭和赵光启，其他人不在。

　　赵光启看见他，轻轻抽了口气：“彭老师和小舒可能真的死了。”

　　肖昭脸色难看：“姓陈的也没来。”

　　“回档机会之后，死了就是真的死了。”林落卿看了一圈，没多少意外，“从任务开始到现在，陈青柳都是一个人。”
　　言下之意，这一回没有人看着他，鬼要杀他没了限制，他多半也已经凶多吉少。

　　两人缄默片刻，最后还是赵光启发了话：“所以这次回来又是为什么？”

　　林落卿这回没到处跑，和着白大褂坐在大厅的长椅上，偏头看着旋转门外皎白的月光：“十二点回档。”

　　赵光启愣了愣：“十二点前没死所以重新开始了是吗？可是为什么是……”

　　他说到一半，便被肖昭打断了。小肖同志此刻显然十分暴躁，一头红毛仿佛也有指天的趋势：“之前他不是说了，任务时间是四个小时，可我们回档却是回到八点零一分。”
　　他说着嗤笑一声：“可是，每过了三小时五十九分的时候，我们都会再次回档，回档，再回档……无限循环。永远到不了十二点零一分。”

　　赵光启心头狠狠一颤，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了上来。

　　难怪这个任务的鬼看起来会那么弱，死亡的破解方法也相当简单；难怪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熬过任务规定的四个小时，就能被安全送离。

　　可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倘若什么都不做，他们根本不可能在任务里待到四个小时以后。因为每一次在四个小时临门一脚时他们都会被送回起点，每一次都无法离开。
　　无数次给人希望，却又无数次狠狠掐灭。

　　明明只差一分钟而已。

　　这样的绝望，他们光是想想都觉得难以忍受，更别提未来他们可能还要亲身经历。
　　这才是这个A级任务真正的困难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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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半数的人死亡，可他们却还停留在出发点，肖昭在大厅里徒劳地转了三圈，最终看向长椅上的林落卿，叹气道：“大佬，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淡定的？”

　　林落卿看了他一眼：“你现在着急也没用。”

　　“我知道。”肖昭颓废地蹲下来，“那你给我个准话呗，我们还有离开的希望吗？”

　　林落卿：“有。”

　　肖昭宛若看见了救星，整个人满血复活：“怎么做？”

　　林落卿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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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是现在正好有闲时间，也可能是上个任务当解说老师当习惯了，不等对方发问，林落卿便道：“我之前在想那个鬼的身份。”

　　“鬼是人死后变的，”肖昭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手肘抵在膝盖上，摆出听课的架势，托着下巴回忆，“这个任务目前出现的角色只有一个‘甲’，所以那个鬼是某个时刻的‘甲‘变的！”

　　“‘甲’死后因为执念未消，怨气作用下让这家医院成为一个天然的囚牢。医院的时间被困缚于这一天，每到午夜十二点，都会自动跳转到二十四小时以前，这一天刚开始的时候。”林落卿嗓音缓缓，“被困在这里的除了它自己，还有它这一生前来这家医院的六个年龄阶段。”

　　这样的思路太过明晰，肖昭瞬间跟上：“再然后，六个任务者穿了替代它的身份。”

　　赵光启懵了片刻，指出眼下最要紧的问题：“所以我们的任务是……”

　　“打破这个轮回，”肖昭作为一个初中肄业的男人，看过的有关单日循环题材的小说就有一沓，在了解了此次任务世界的真面目后，心里便有了猜测，再一次刷新了自己对无夜App下限的认知，“就算不是这个，肯定也和这个轮回有关，不然这破任务也不会把时间刚好规定成四个小时。”

　　林落卿对此猜测没什么意见，继续道：“轮回形成是因为执念。”

　　这题他会，肖昭抢答：“所以打破轮回需要消除‘甲’的执念，让他消失。”

　　赵光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所以他的执念是什么？”

　　肖昭跟着看过去，一脸虚心求教。

　　林落卿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要破局也得从它本身下手。”

　　肖昭：“可他不是都死了化鬼了吗？我们怎么打得过他？”

　　林落卿：“它死了，我们还活着。”

　　肖昭愣了愣，像是没听清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时间段降温严重，几人又是坐在大厅里，夜风一吹，便能叫人竖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林落卿拢了拢被他当做外套穿在身上的白大褂，觉得自己这个身份好歹还是有点便利之处：“‘甲’死是因为AIDS，所以最大的可能，促成这个轮回出现的是已经患病的它。”

　　“得艾滋的吗？”肖昭心里跳了跳，“你是说赵叔……”

　　赵光启一时不知自己该做何反应，还没来得及苦笑，林落卿便打断了：“不是他。”

　　肖昭本就是因为紧张先入为主，这会儿得了否定的答案，一冷静下来便发现了问题所在：“不对，既然是能成为循环的执念，那这一天应该是他最绝望情绪最崩溃的一天，AIDS潜伏期那么长，等到赵叔的时候怎么也该接受了，不然也不会还有心情签什么转让书。所以应该是他刚知道得病的时候。往前推个八年十年的话，是彭老师？舒曼？姓陈的也有可能，好像他们代表的都是这个年龄段上下。可他们不是都死了……”

　　林落卿摇摇头：“都不是。”

　　“那总不可能是我吧？我和赵叔可是隔着二十多年，”肖昭说着，猛然意识到什么，一经回想，赫然发现从头至尾林落卿都未曾提过自己所扮演身份的年纪。
　　几个小时的时间，他们的身份信息被他掘地三尺，可关于他的信息他们却一点都不知道。他不太敢去想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对方有意为之的结果：“该不会是……”

　　“我代表的是三十二岁，”林落卿淡声道，“离它死正好隔了十年。”
　　也正好是AIDS的潜伏期。

　　肖昭张了张嘴，呐呐道：“可是，你为什么……”

　　“今天的我给三十六岁的它做过一起剖腹产手术。”林落卿伸出左手，削瘦的手指微张，手心接近骨节处却横亘着一道新鲜的伤痕，不大，却够深，“职业暴露。”

　　三十六岁的“甲”已经染上AIDS，三十二岁与之血液一交融，直接奠定了未来半身踏入鬼门关的命运。
　　三十二岁才是得病的时间点，却是被三十六岁的自己传染的。
　　在此之前，出生时被三十六岁的自己生下他没有得病；十八岁时和三十六岁的自己交合他没有得病；偏偏在三十二岁功成名就时，因为一起医疗事故患上了绝症。是不是很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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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故事线已经很清晰了。

　　甲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后来得了未来四十二岁的自己资助上了学；
　　在十八岁那年遇到未来的自己并谈了一场恋爱，夺走了未来自己的第一次后分了手；
　　毕业后大约是出于某种弥补心理就业于市中心医院，后来因一场职业暴露染上AIDS，自暴自弃下辞了职，私生活混乱，和十八岁的自己搞到一起；
　　怀上孩子后幡然醒悟，拿自己过去的积蓄向四十二岁的自己买下曾经长大的孤儿院；
　　因为对曾经的自己余情未了生下孩子，又因为怨恨送进孤儿院，就这么同住一个屋檐却维持着两两相见不相识的状态；
　　死前将孤儿院低价转让给三十六岁的自己，得来的钱尽数资助给了自己的孩子，而后撒手人寰。

　　害他患上绝症的是未来的自己，未来的自己会成为危险源却是因为现在的自己手术失误患了病。
　　究竟是谁出了错？估计老天爷也掰扯不清。

　　要怪也只能怪命运。

　　故事早已写就，所有人都是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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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昭半晌没说话，因为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评价这神奇的一生，只得两只手分别搭上自己的头顶和下巴用力一按，把自己因为惊愕而大张的嘴闭上了：“甲悲不悲剧我不知道，但这任务世界是真的苟。”

　　赵光启没忍住：“我们真的要消灭他吗？”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肖昭一脸狐疑：“大叔，你这么感性以前是怎么过的A级任务？”
　　好像无论在哪个世界，一旦任务背景被挖掘出来，总会有那么些人对幕后黑手心生不忍。

　　肖昭一路从C级闯到A级，这一幕见得不少，但还真没想到赵光启明明半个小时前还被黑雾弄得差点窒息而死，这会儿就直接同情上了。他看见赵光启脸上的表情，没等对方开口，直接一句话堵回去：“不解决他，死的就是我们，我还没活够。”

　　说得不好听一点，甲早已不知活了几辈子了，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他们改变不了，也没什么资格去评价。
　　但现在事关他们自己的性命，他们不想死，甲就不能活，至少一手炮制了这个轮回之地的罪魁祸首不能。
　　退一万步讲，这个世界里，时间和空间被双双扭曲，本身有有悖常伦，甲无数次死而复生无论放到哪个世界观里都是为天地规则不容的存在，早早结束了这一切去投胎才是。

　　至于故事里的“甲”本身是如何想的……

　　赵光启：“如果，我是说如果，他自己其实更愿意活下去哪怕要因此陷入轮回，而不是直接结束这一切永远消失呢？”

　　林落卿垂下眼：“子非鱼，安知鱼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