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之水（修改版）》楚君梧桐

42、第四十二章

　　“小舅舅，您这话的意思，还是说一一救人不-----。”向真正斟酌用词：“不理智，感情用事了。”
　　“的确不理智。”吴老板强硬质询：“众目睽睽之下使用异能，你不担心？一一很可能因为救人，被当成异类，你不担心？站着说话不腰疼。”
　　“担心，可是-----真不能见死不救啊。”向真正无力反驳，只得极力辩解。
　　吴老板讥讽：“天下多少人，救得过来吗？我并不是责怪一一，只是提醒，要更加谨慎，不能冲动，冲动是魔鬼。”
　　“小舅舅，我明白，以后不会了。”李齐伊诚心诚意保证。
　　“以后不会了，这句话你说过多少次，我还会信吗？”吴老板无可奈何叹气：“一一，这个空间跟你曾经生活的空间有天壤之别，缝隙人、异能，不管哪一样，都可能变成危害你安全的巨大隐患。解涯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你和你妈妈不是救世主，救不了天下人！何况，只有先保全自己，才有机会施救他人，说实话，像你妈妈那样，连自己都顾不上，还怎么顾全他人，都是妄谈。”
　　李齐伊黯然：“知道了，我会小心谨慎的。”

　　即使再不愿意见到李齐伊神情落寞，向真正也深知吴老板是实话实说，李齐伊的特殊身份及能力，确实不宜让大众所知，否则会激发怎样的祸端，无法预料。

　　吃一口小笼包，味道极好，向真正不禁夸赞：“小舅舅，您店里的厨师手艺真是没话说。”
　　“我这儿的师傅，都是老字号的亲传手艺，自然差不了。”吴老板毫不谦虚，接着嘱咐：“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有人拍下昨天救人的视频，为了避免出现意外，学校会有一些措施，你们听安排就好。还有那个巨子，确定不用管他？信得过吗？”
　　向真正尚在犹豫，李齐伊已经说道：“信得过，没事的。”
　　“行吧，你们的朋友，我也不过多干涉。”吴老板强化叮嘱：“不过，心里要有数，人心隔肚皮，不可尽信。”
　　鉴于昨晚的沟通困局，向真正心神不定，但又不肯设想巨子可能引发的未知危机概率，只得寄希望于，情意万能，信任不变。

　　踩着第一节课的铃声，向真正进教室，刚坐下，前排配角二人组转过头来，眼巴巴干瞅着，不说话。
　　“你俩合作哑剧呢？”向真正把书本放到课桌上，说：“别问巨子，我不知道，早上醒来就没见他。”
　　“你进门之前，老班来问过巨子，还以为你俩在一起，难怪老班走的时候嘀咕，李齐伊家长没给巨子请假呀，忘了你要去‘婆娑之水’接李齐伊上学。”施远方犯愁：“巨子去哪儿了？”
　　“下课再说，老师瞪你们呢。”向真正云淡风轻看热闹的口气。
　　配角二人组迅速回身，状似一堵墙的语文老师背影自带低等级震慑力挡在黑板前，松一口气。
　　施远方微微扭头，悄声说：“小爷，要不，你给巨子发个微信，知道他没事就好。”不等回应，小半侧脸变回乌黑的后脑勺。

　　面都不见，发微信会回？向真正暗自腹诽，课桌下的手却不闲着，摸出手机，调至静音状态，翻出巨子私信对话框，最后一条留言是上个星期日下午，巨子说晚上一起吃饭吧，下面没有回复。
　　向真正手指下划，近一个多月的私信对话，时间和内容大致相似，星期日休息，中晚饭不同于平日上学，基本都与巨子、配角二人组结伴解决，于是出现独属休息日的约饭程序，有时候上午或下午各说一句一起吃饭吧，有时候上午和下午都说一句一起吃饭吧，好像在巨子过日子的概念里，一起吃饭，是展示人与人关系存续密切性的唯一表现形式。
　　而自己的回复，一两次回好，多数时候回不，后来不理不睬，究其原因，挺可笑，是不想拒绝，拒绝这种行为，尤其是拒绝他人的善意，很累。
　　忽然，向真正指尖一停，往上拨一下，时间显示上个月底，巨子问在干什么，自己回复跑步。

　　刚到夏城的大半年时间，跑步可以说是向真正自我默认的减压神器。
　　要真归纳压力，实际上并没有特别显性的状况，学习算不上，独自生活算不上，天气不适应更加算不上，非要寻出一星半点所谓压力，也许新环境、新学校、新同学的融合过程，对于半个社交障碍者而言，算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新开始，“新”略等同于压力。
　　跑步是一件与他人无关，仅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从开始跑的那一刻起，天地间的这个“我”被赋予了特殊的重要性，我跑故我在。

　　跑步路线的设定随天气心情而变，天气好心情好的日子，小别墅出发，往东跑过海静街路口、海宁街路口，穿过清平道，转上沿海大道，往西跑过海宁街路口、海静街路口，穿过海滨街，转上奇园路，返回小别墅，一路上人间烟火，尘世繁华。
　　天气不好心情不好的日子，小别墅出发，往西转北穿过海滨街，穿过沿海大道，上海滩步道或向东或向西，一条直路跑至筋疲力尽，心无旁骛方才作罢。

　　记得有一次巨子问，为什么天气不好要去跑海边？当时怎么回答的？汪洋大海不断输出生生不息的蓬勃，靠得近些，时间久些，感觉接收到勃勃生机的正能量，类似充电加油。
　　更有另类功效，向真正并未说明，海边奔跑，海浪不停，海风不止，像是一种持续而强烈的提醒，时间是活着的，未来是活着的，人人向往追求的生命美好是活着的，并且值得期待。

　　韩凌家在清平道中心位置，家里人不多，住房面积不少，三层楼带花园的别墅院子，有时候向真正跑步路过，会碰见韩凌在二楼阳台发呆，或者在院门外发呆。
　　向真正对于韩凌不分时间不分地点，如此热衷于发呆这项不知是否归于运动的运动，有一些好奇，但从未想过询问原由，而韩凌更加直率，当面问过，为什么总是大半夜跑步，看上去心情不错，好像跑步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情。当时怎么回答的？晚上人少，清静，跑起来更畅快，更自由。
　　而没有言明的深层意义，是人与人的关系存在奇妙的距离平衡，当孤独的人身处于人世间，哪怕与他人零交流、零接触，黑夜中每一盏点亮的灯，如同给黑白图画涂抹最精彩的颜色，孤独的实际强度会自行缓弱，显得不那么难以承受。

　　巨子和韩凌都对向真正的回答不解兼无感，笑话他少年强说愁，无病自找不爽。

　　后来，跑步渐渐减少，向真正记不清具体哪一天停下了脚步，更想不起为什么停下，总之跑步开始的理所当然，停止的顺其自然。
　　再次重启跑步运动，原因和目的倒是明确，等待李齐伊决定的煎熬中，有个事情可做，时间不会消失那么慢、那么慌。

　　向真正输入对话框：在哪儿？发送后，一个疑问闪过脑海，等待微信回复也会敏感时间变化吗？

　　第一节课结束，向真正揣着手机出教室，背靠走廊栏杆，望着高三理一班门口出神。
　　配角二人组跟过来，刚准备问问巨子的情况，李齐伊和程净从教室走出来。

　　“念念没来，小净说她可能以后都不来上课了。”李齐伊对向真正说，不掩遗憾。
　　程净补充：“昨天回宿舍就没见到念念，今天早起发现她一夜未归，问宿管老师，老师支支吾吾，只说她家里人来接她了，让我去上课，不用操心。”
　　施远方说：“就算接回老家，过段时间好些了，还是要回来的吧。”
　　程净摇摇头：“感觉不会再回来了。”
　　柯一勇问：“为什么觉得不回来了？”

　　“宿管老师说，她家里人晚些时候会来收拾东西，要是还回来，没必要收拾东西。”程净眉宇间明显忧愁：“昨天她做出那么危险的举动，不知道为什么能毫发无伤，但有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家里人肯定担心，接回去有人陪着，照顾开导她，可能更安全。”
　　“说得对，家人陪伴确实重要。”柯一勇宽慰：“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顾念念出事谁也不想，跟你没关系。”
　　程净缄默几秒，说：“念念这段时间真的很不对劲，昨天跟你说了一些情况，还有更奇怪的状况，我没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