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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心悦君兮君不知 ...

  •   静姝说明来意,向老丈打听哪里可以帮做些事,好换些银钱给哥哥补补身子,让他恢复得快些。

      那老丈想了想,只道龙湖是个小镇子,也没有达官显贵。普通百姓家,哪里需要帮佣侍人?不过东市倒是有一户人家,一直在帮新郑的一家布庄纺布,不知道他那里是否需要人手,倒是可以去碰碰运气。

      而静姝的运气实在不错,那户纺布的人家姓郑,主事的是一位守寡的大娘,她丈夫死后,为了拉扯一双儿女,求了娘家的舅爷,托了关系,在新郑最大的布庄接了纺布的活,都是纺一些麻布。

      丝绸类的布庄有专门的纺织娘,而且丝线珍贵,也不允许带出布庄的纺局。这麻倒是无所谓,需求量大,还可充当税赋。

      所以大娘就领了麻线,靠着纺麻度日,倒也将一双儿女拉扯成人。大女儿三年前已经出嫁,现在家里就剩一个刚年满十八的小儿子。

      郑大娘听静姝说明了来意,怜惜她一个女子生存不易,还要照顾生病的哥哥,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还借给了她一台纺机,麻线也给她装了一大篓。

      纺机太大,静姝搬运不便,郑大娘又吩咐儿子套了牛车,帮她送到家里。

      静姝千恩万谢,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在回去的路上,静姝用仅剩的三个方足布买了小小的一溜牛肉,用桑叶包了,心满意足地归去。

      郑大娘的儿子名叫郑洛,从小学了木工,现在是一个木匠,模样颇为端正,性子沉默寡言,有些少年老成的样子。

      静姝本也不善言辞,性格娴静,因此一路无话。

      回到小院,静姝先敲了敲门,向里喊道:“哥哥,我回来了,还有郑小哥,他是帮我送东西回来的。”然后才推开吱吖的木门。

      房间里很安静,但是静姝知道墨鸦听到了。她不会忘记墨鸦警惕的习惯,因此先出声提醒,意思是墨鸦大人你不用起身,没有危险,好好的躺着休息吧。

      郑洛帮她将纺机搬到了院子里,静姝谢过,看看日头,已快晌午了,就开口留郑洛吃顿便饭。郑洛连连推辞,言家中老娘尚在等候,不便耽搁,就赶着牛车走了。

      静姝放好东西,就迫不及待地去屋里看墨鸦。

      墨鸦见了她,微微笑了笑,静姝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便很自然地回以一笑,发自内心的、甜甜的笑,恍如春回大地,春暖花开。

      墨鸦受她感染,那本来只是微微勾起的唇角,不由自主的就更加向上了些。

      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此刻心里那温柔的圆满。

      好像她不是生在乱世,从未经历过痛苦磨难,才能有这样纯净清澈的眼睛,这样干净明媚的笑容。

      墨鸦觉得很奇怪,将军府里呆过两年,她应该知道这世间的阴险与黑暗,怎么还能笑得那样纯真?

      不像他和白凤。

      将军府里的白凤,绝大部分时候是非常严肃的表情,眉宇之间总有着困惑、不甘,与怨怼愤怒。而他,沉着冷静,很早就看透了这一切,所以,没有任务的时候,他常常是嘴角微微上扬,好像是在笑,然而,他并非真的在笑。

      久而久之,他好像忘了,笑的本来意义,是代表开心快乐满足的,但这些情绪都离他很远。

      笑对他来说,只是一种脸上的表情。

      朝阳初升,夏山如碧。

      院子里的梨花已经谢了有些时日了。

      转眼已到仲夏时节。

      墨鸦恢复得很快,虽然不太敢运功,但是调整内息,修炼心法已经很是顺畅了,胸口也没有憋闷阻碍的感觉。能够自我调息,当然更有助宜恢复,这些日子,也多亏了静姝事无巨细的精心照顾。

      想到静姝,墨鸦心里叹了口气,那个丫头真的是把他当成大恩人了,对他无比的好,无比的尊敬。态度上,客气而又敬畏,好像真的是他的丫头侍女,偏又事事为他着想,有些方面极端的固执。

      那个丫头坚信他的伤宜静不宜动,不要他做一点事情,他的动作稍微大一点,那个丫头就会紧张地叫:“墨鸦大人,小心。”好像他是在做什么最危险的事情一般。

      如若他不理,那丫头就会紧锁着眉头,瞪着清澈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他走一步,她就在后面跟一步,比最护崽子的老母鸡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让他万分无奈,最后不得不乖乖地去床上躺着。

      可是,他从小就是生存在残酷的训练环境里摸爬滚打的,早就习惯了忍着伤痛,继续训练的。除了婴儿时期,他还真的从来没有躺过这么久,让他觉得自己的身上都可以长出草来了。

      所以,每次那个丫头出门了,他都会偷偷地下床活动活动,只是,从来没有出过院子。

      他现在还不能飞,也不能轻易地运用轻功,但是行动上,已经很是自如了。

      毕竟,他不是普通人,而是夜幕组织里的第一高手,死亡的使者,墨鸦。

      墨鸦站在梨树下,清晨的阳光透过枝桠斑驳地打在他的脸上,让他有些恍然。

      他是属于黑夜的,这样安然的站在阳光下,无所事事地看着一根枝丫,一片树叶的日子还真是不多,或许,从来没有过?

      墨鸦没有仔细地思考,也不愿去回忆曾经是否有过短暂的安然。

      人活着,想得太多,对自己是件残忍的事。

      他早就学会了在这个残酷世间的生存法则,不会多做无意义的事情。

      可是,这个小院里的三个月,却是墨鸦有记忆以来,过得最为祥和平静的日子。和他以往的生活截然不同。他那颗坚强的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然与放松,好像他以前的日子是为了生存,而这三个月,才是真正的生活。

      墨鸦抬起头,看到一只蝴蝶翩然飞过,或许,生活本来就该如此坦然简单,历经春夏秋冬,看这日升月落,云卷云舒。

      墨鸦闭了闭眼,突然对平时不曾注意过的一切细小事物有了兴趣。

      那个丫头一大早就抱着一个木盆出门了,大概是去洗衣物吧!

      这一方小院的外面是什么样子的?该出去看看了。

      心下这样想着,人已经到了院门口。如果普通人看见,还是会惊叹于他的速度,虽然,这对他自己来说,很慢,像散步一样慢。

      野草丛生,荒田处处。

      村子里到处都是残破的房屋院落,可是,自然就是如此神奇,没有人类的生活痕迹,只需一片碧空,一片远山青黛,一片苍翠的绿意葱茏,照样焕发出盎然的生机。

      田野间阡陌交通,远处似有溪流潺潺流淌的声音。

      墨鸦寻着流水声前往。

      晨曦下,那条小溪泛着细碎的光芒,小溪的岸边是一片苍苍蒹葭,在晨风习习中,轻轻摇曳。

      静姝就蹲在溪边的一块大石上,拍打着衣物。

      墨鸦走近,听到她似乎在哼着小曲儿,声音不大,完全就是自说自话的那种。但是依稀能够听到曲调悠扬,有一丝淡淡的哀婉缠绵。

      墨鸦有些好奇,他从没听她唱过歌,不知道这个丫头会唱什么歌。

      虽然静姝的声音不大,但是他内力深厚,自然是比平常人更加耳聪目明。一些细微的声音,别人听不到,对他来说,足够清楚了。

      墨鸦凝神细听了一会儿。歌词是:“……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心悦君兮君不知……”

      竟然是先秦时期很流行的越人歌。

      墨鸦挑眉。

      这丫头竟然能把越人歌唱的这么缠绵温婉,丝丝入扣,到也算难得了。

      静姝洗好了衣物,收在木盆里,站起转身,却不料被站在岸边离她十步之遥的墨鸦吓了一跳。

      静姝一声惊呼,木盆摔落,心下一慌,眼看着就要摔到溪水里去。

      然而下一秒,腰就被一双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

      静姝呆,痴痴地望着墨鸦那沐浴着晨辉的脸。

      那张脸犹如上好的白玉一般,干净无暇,配着那双如玄渊般的双眼,亦如白玉一般,清冷无情。

      但这是墨鸦大人啊!静姝心想,她仰望了墨鸦大人两年,她见过他退去嘴角那一抹笑容时,认真沉默的样子,或许,他不是他所表现的那样泠冽冰冷。

      墨鸦又挑了挑眉,道:“看呆了?”痞痞的语气,有着一丝调侃的意味。

      静姝回过神来,不禁大窘,红着脸道:“墨…墨鸦大人,你怎么来了?”

      墨鸦却答非所问:“胆子这么小?那当初你救我时,背着一个垂死之人,一个人从黑暗的山林里走出来,难道就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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