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静墨[秦时明月之墨鸦]》眺望长白

5、醒来

　　山林里背阴一面的草丛里特别容易藏匿一些喜阴的毒蛇或毒虫，所以静姝手上拿了根竹杖，走得特别小心，有较深的草丛，总是先用竹杖探过才走。
　　有时也会惊走一些蝎子或个头特别大的多足虫，比较幸运的是还没有遇到过蛇，静姝最害怕蛇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静姝已走得差不多快到上次救墨鸦大人的山谷了，如果还找不到，今天下午就只有无功而返了，留墨鸦大人一人，静姝实难放心。
　　她抹了抹额角微微冒出的汗珠，轻轻叹了口气，想到今天大概是白费功夫了，墨鸦大人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又在发热了没有？
　　越是这样想着，心下就越慌。恨不能立马插翅飞回去看看。
　　这一慌乱，一不小心就绊到了一棵大榕树的树根，手上慌乱地想抓住榕树上垂下的气根，却没有抓稳，反而纵身往前扑去，结结实实地摔了下去。
　　前面刚好是一个缓坡，静姝滚了几滚才停了下来，爬起来后一身的泥，手和脸都被磨出了浅浅的血印子。还来不及哀叹运气不佳，沮丧的感觉刚准备冒出头，就被心中一阵狂喜所取代。
　　就在她摔倒的前面十步，长了几从茂盛的翠绿植物，叶子围着茎平均的撑开，像一把翠绿的小伞，正中一个红红的小果子花球，煞是可爱。
　　静姝连忙跑去，用手开始挖了起来。
　　没挖多深，就可以看到饱满疙瘩样的根茎。
　　确实是她正在寻找的金不换。
　　静姝大喜，把这一从的金不换都挖了出来，用带来的小竹篓装了，就立马脚步轻松快速地返回了。
　　进了小院，静姝匆匆地将浑身的泥土收拾干净，又净了手脸，才忙跑到床榻前看墨鸦大人的状况。
　　墨鸦依然静静地躺着，没有丝毫动过的迹象。
　　可是静姝敏锐地感觉到墨鸦的呼吸好像又变得粗重了起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又开始发热了。
　　静姝还是用一早的法子给墨鸦退热，其他的，她也实在没办法了。
　　只能更加精心的照料。
　　她把刚挖出的金不换洗了一块熬了水，喂墨鸦喝下。又取了一块蒸熟，切了片，想了想，墨鸦大人吃不下，又细细地切了小粒，伙在黍米粥里，等到吃饭的时候，喂墨鸦大人吃下。
　　如此过了七日。
　　这七日，墨鸦发热总是反反复复的，只是到了后两天，静姝明显的感觉到他发热中间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了。呼吸也似平稳了许多。
　　这七日，加上前两日，一共九天的时间，静姝衣不解带，事无巨细的照顾着墨鸦大人，连完整的打个盹都没有。
　　从第一次遇见墨鸦大人到现在，也有两年多了，墨鸦大人或许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她相信，那次墨鸦大人救了她，或许自己都记不得了。
　　但是，那次之后，墨鸦却占据了她的整个世界。
　　在将军府，除了做好事情当好差，她的整个心思，都是随着墨鸦大人在转的。
　　如果哪天，她看到墨鸦从头顶飞过，她就会莫名的开心一整天。
　　如果没有看到，她就会莫名地失落。
　　如果两三天没有见到，她就知道，墨鸦大人大概是又有任务了，然后担心着，祈祷他能平安回来，直到见到他，才悄悄地松一口气。
　　墨鸦大人就是天上的月亮，美好得好像不属于她的世界，她只要远远地望着，就会觉得满足。
　　无边的暗夜，就如深渊一般。
　　这样的暗夜没有一丝的光亮，好像无穷无尽的空虚和黑暗。
　　墨鸦觉得自己陷在一个很大的虚空里，周围除了黑，还是黑。
　　而他在无止境地下坠，无论他怎样使力，都无法停止这样的下坠。
　　他的思维好像也变得有些迟钝，有时候会不太记得自己是谁。
　　偶尔，他会记起自己的轻功很好，想停止这样的下坠感。
　　可是，无论怎样，他都无从着力。
　　一股疲累的感觉深深袭来。
　　他觉得算了，反正无牵无挂，白凤也有了自己的天空，而作为杀手的他，在这个黑暗的地方，和那个看似光明，实则也黑暗透顶的罪恶世界并没有什么区别。
　　就这样坠下吧，人活着，总是杀人也没什么意思。
　　可是，每次他想这样放弃的时候，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人在看着他，他看不到那目光，但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
　　这目光没有丝毫的恶意，只是像一根长长的线，束缚着他的周身。好像他如果再继续下坠，就是犯了错误一般。
　　墨鸦有些好奇，想知道这人到底是谁。
　　这没有尽头的深渊里，除了混沌的黑，什么东西都感觉不到。
　　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深渊之上，那投下来的绵绵目光。在无时无刻地注视着他。
　　静姝守在床榻前，帮墨鸦揉按手脚。这几天，她每天都会帮墨鸦活动至少两次。
　　她担心墨鸦大人躺久了，血脉不畅会难受，如果墨鸦大人醒了，至少会减少一些酸痛的感觉。
　　春日烂漫，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
　　院子里的梨花开了，细小的白色花朵，却有着纷纷扬扬的美。
　　静姝喜欢梨花，清静素雅，没别的花那么娇贵。
　　春日里的阳光也是柔柔融融的，带着暖意，洒满了整个小院。
　　午后的人总是容易困顿，那融暖温柔的阳光抚慰在人的身上，恍如最温柔慈祥的母亲的怀抱，让人昏昏欲睡。
　　静姝一边揉按着，小心的避开墨鸦大人受伤的地方，一边忍不住打着盹。她实在太困了，十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现在墨鸦大人没有再发热，呼吸也平稳了，好似好转了许多。
　　她在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感觉到了无比的疲倦，好像站着都能睡着一样。
　　她的头点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个激灵，看着面前的墨鸦大人，想着再撑一会儿，再多观察两天，只要墨鸦大人醒了，她就可以睡了，到时候有什么事，墨鸦大人自会叫她。
　　她为了努力地打起精神，就仔仔细细地看着墨鸦的脸，想着如果墨鸦大人醒了，就是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这样死盯着看的，所以趁着现在，看个够吧！
　　静姝从小跟母亲相依为命，四处流浪，所以她的性格并不外放，也从不惹事。她知道自己和娘是惹不起任何麻烦的，错一步，都有可能丢命。
　　从小她就学会了不能任性，在这个乱世生存，她只有小心本份。
　　所以孩童时期的顽皮，少女时期的俏皮，她好像都没有。
　　她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这日升月落，春夏秋冬。
　　可是今天，她看着墨鸦大人，忽然有了想摸摸他眼尾纹路的冲动。
　　这双眼睛睁开时，总是很生动，含义丰富，有时候是深沉，有时候危险，有时候带着一点风流的调侃意味，有时候又是无所畏惧的满不在乎。好像什么都无所谓。
　　而最真实的他，藏得很深，深到连自己都没在意过。
　　静姝轻轻地摸着墨鸦眼尾的纹路，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她忽然很高兴，觉得这辈子真是值了，墨鸦大人就像天上的月亮，而她在有生之年，居然能够离月亮这么近，还能照看他，让她这泛善可陈的人生不那么乏味，已经是老天对她的眷顾了。
　　静姝看着墨鸦耳后发丝编成的小辫，忽然有了一种小孩子发现新玩具的窃喜。好像她知道了一个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墨鸦大人的小辫是自己编的吗？她想着墨鸦每早醒来自己编小辫的样子，怎么想怎么违和。
　　她实在无法想象那个画面，墨鸦大人这样的男人，还会自己编辫子么！
　　看着墨鸦雅黑色的长发，她觉得墨鸦大人的头发真是好，就如上等光滑的绸缎一般。
　　她取下自己头上戴的木梳，为墨鸦细细地梳着头发，然后握着那条小辫发呆，不自觉的趴在床榻边沿睡着了。
　　阳光透过木窗照射进来，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墨鸦本来一直陷在黑暗的深渊里，却突如其来地感觉到了一丝光亮，他的眼睛久不见光芒，所以觉得这样的光线有些刺眼。
　　他皱了皱眉，想闭上眼睛，动了动，才觉着眼睛本就是闭着的。
　　他有些不耐烦，好像所有的感官都有些迟钝得不停使唤。却又奇特地觉得这样很安稳，让他不自觉地想要放松。
　　这是很危险的，他从小接受的训练，就是要时刻保持警惕，哪怕是睡觉的时候。
　　猎物一旦放松休息，猎人的箭就会指向目标。
　　所以，对于夜幕的杀手来说，放松意味着死亡。
　　他是夜幕的第一高手，当然也是最保持警惕的人。
　　因此，这样的状态让他有些恐慌。他从来没有这样迟钝过，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情况，哪怕他身受重伤，他也不会表现出一丝异样。
　　可是，这是怎么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那天发生的事。
　　然后自嘲地想，不值钱的命，果然阎王爷都不肯收。
　　墨鸦的思维清晰起来，习惯让他在陌生的环境或地方醒来时，不会先睁开眼，总是会先感觉周围有无危险，在做出判断之前，不会让敌人看出他其实是醒着的。
　　他感觉了一会儿，好像只有一个离得很近的呼吸声。这呼吸轻柔绵长，应该是睡着了。
　　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药香。
　　墨鸦睁开眼，阳光让他的眼睛微眯了眯。
　　然后，他看到了简陋的屋子，没什么像样的家具，他睡在床榻上，而床榻的旁边，趴着一个年轻的女子，似乎是睡着了。
　　墨鸦偏偏头，却发现自己右边的小辫被这个女子抓在手里。
　　他的心里升起一股怪异而又疑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