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宗的日常》因为想种树

5、第五章

　　“不想怎么样，我说了，我原是准备走的，是师弟你提了我的领子我才没走的。”萧恒淡淡的说着：“现在选择权还是在师弟你身上，你愿意退一步便自行离去，不愿意，我们就一起去见四长老。”

　　孙浩侧头，看了眼萧恒，原本还算忐忑的心安定下来，他想伸手拍拍萧恒脸颊，但是对上那宁静的目光，又怯了三分，只冷哼道：“算你识趣，我们走。”

　　那些跟班们早就想走了，有了孙浩的命令很快就退散干净，杏眼的女孩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略带埋怨道：“师兄，你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啊。”

　　“是啊，他们欺负同门就一点惩罚都没有吗。”从头到尾没说过话的另一个女孩儿也柔柔的开口着，她身边还扶着着个瘦小的少年。

　　看着大概十五六岁，身材消瘦，虽然看着矮，但是靠近了却又比萧恒高一点，脸颊上都青紫的痕迹，右边眼睛还有点肿，他看见萧恒，想咧嘴笑，但是牵扯到了嘴角的伤，那笑容便立刻变得龇牙咧嘴起来。

　　“师兄。”少年开口，好像含着口水在说话一样，含含糊糊的。

　　萧恒从那张有些凄惨的脸挪开目光，淡淡的道：“你们想要他有什么惩罚？”

　　“自然是打鞭子赶出山门了。”文弱的女孩柔软但理所当然的道：“他屡次欺压同门，早就够的上屡教不改了。”

　　“师兄，你和我们一起去。”杏眼的女孩则翘着嘴道：“好好惩戒他一番才行。”

　　萧恒又去看那个少年，那个少年却没有说话。

　　“为什么非要我去。”萧恒抱着手冷漠道：“孙浩既然屡教不改，我不信没有人去第四峰找训诫堂的人，但是孙浩依旧我行我素毫无改过之心不是吗，为什么他不怕训诫堂的惩罚，因为训诫堂包庇他，因为他是九长老的亲生子，因为他是天生单属性火灵根，因为他不到三十岁的就金丹期了，因为出身地位天赋，一个优秀的弟子该占的他全都占着，而你们是什么，地位天赋出身，你们占那一条，一峰外门弟子，既无出身又无天赋，在自己的山峰也是边缘之人，一无所有到底哪来的勇气叫嚣着去让孙浩受罚。”

　　“说到底你就是怕了，你跟训诫堂一样也怕得罪孙浩。”杏眼女孩气呼呼的道，她原本看着萧恒几句话就把孙浩讲跑很是崇拜他的，结果：“你就是胆小鬼，躲在第一峰的胆小鬼，难怪你都拜在掌门名下了，大家却都敢叫你五废小白脸。”

　　“小缘。”那个柔弱的女孩子见她说的不像话，伸手拉了她一把，低声的喊她名字。

　　杏眼叫小缘的姑娘才反应过来她一时生气，既然也学了孙浩恶语伤人，面上讪讪的，又拉不下脸，只强行道：“又不是我说的，其他峰的都这么传。”

　　“对不起师兄，小缘她不是故意的。”另一个女孩上前，低垂着眉眼道：“只是师兄，我们人微言轻，训诫堂的人根本不当我们一回事，但是师兄不一样，你是掌门的弟子，你去作证，他们就不敢糊弄过去了。”

　　“就算糊弄，你还可以去见四长老，你是掌门的弟子，四长老不会不见你的，传言四长老为人最为公证，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小缘低声的嘀咕：“只是四长老行踪难辨，我们都见不到他。”

　　萧恒垂眸，并不讲话，那个柔弱一些的女孩又低声道：“师兄，你是不是生气了，小缘真的不是故意，我跟你道歉，我们就是想师兄帮忙，师兄……我们也是害怕……才……这般的。”

　　生气。

　　萧恒不会生气，更难听的话他都听过了，何况这么几个字，他连情绪都懒得变化。

　　而害怕。

　　萧恒静默着吞吐这两个字，这两个姑娘刚刚拦在前面可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而且孙浩他们虽然围着他们，但是并不靠近多少，甚至后来小缘向他求援，孙浩那帮人可是直冲冲的让她走出包围来到萧恒这边的，可见孙浩并没有想要为难她们，甚至……

　　孙浩为什么为难那个少年，还弄不好，多亏了这两位姑娘？冲冠一怒为红颜？萧恒随意的揣测着，但他并没有问出来，他不在意自己的猜测是否准确，他也不在意背后是不是真有什么故事还是孙浩天生就是恶劣。

　　见着这两人还盯着自己，萧恒才冷淡的开口道：“我不会跟你们去第四峰的，更不会去见四长老。”

　　“为什么！”

　　“因为我不为掌门所喜，因为我不确定是否有人愿意为我出头，因为其实这和我关系并不大，因为第四峰的长老是第九峰长老的亲传大弟子，因为四长老要喊九长老一句师父，孙浩要叫四长老师兄，因为……你还想听多少。”萧恒毫无起伏的叙述着盘踞在玄霄宗的关系网。

　　萧恒不确定这些东西她们知道不知道，但是到新地方分清形势关系网是他的本能，萧恒曾经靠着这份审时度势这份狐假虎威，比不会看眼光的家伙滋润的活了很久，久到如今，他都跟过去告别了。

　　他与过去不一样了，但是印记在骨髓的本能依旧带了过来。

　　萧恒不认为是坏事，或许在旁人看来有些憋屈不顺心，甚至活的有些冷漠又可笑，但……起码他还活着。

　　他今天跟这三个人说太多话了，在这里也耽误太多时间了，他应该反省的，萧恒觉得无趣，他不想再跟他们辩驳了，毫无意义。

　　他不该在好不容易得到的安宁里，做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

　　所以萧恒不说话了，他转身，按着他的来意走向藏书阁，他已经想好借什么书了。

　　小缘在他背后，大声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道：“所以呢，所以你想告诉我，我们每天都有铭记在心里的弟子戒律其实屁都不是，就算是四长老也是徇私之辈？”

　　“我不信，我一点都不信，四长老是九长老的徒弟又怎么样，掌门不喜欢你又怎么样，九长老包庇孙浩又怎么样，你不做，怎么知道世上的事情就像你想的那样昏暗，你其实，只是再给你的胆怯找借口而已。”

　　……

　　萧恒关上藏书阁的门，把那一声声叫唤关在门外，管理藏书阁的管事双手笼在袖子里，对着外面好似无知无觉，笑眯眯的问萧恒需要借什么书。

　　萧恒把要还的书给管事，走到他早就想好的书籍面前，取出。

　　他在心底告诉自己，一向如此。

　　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萧恒在藏书阁等了一会，确定竹林安静了才推门出去，小缘他们已经走了，或许去了第四峰，萧恒往前走，穿过竹林，外门弟子的试炼场，观星堂的大殿……他沿着来着的方向，一一走过。

　　有很多年轻的白衣弟子们，互相结伴一起走着，说着话，目光偶尔落在萧恒身上，他们离的太远，嘴巴张张合合，萧恒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是耳朵里一直混响着嘈杂的声音，四面八方，如影随形。

　　“是他吧。”

　　“不是他还能是谁，他也是可笑，居然去跟老爷告三少爷的状。”

　　“可能平时大家都叫他一声小少爷，就真把自己当爷了吧，也不仔细想想，自己是什么东西。”

　　“虽然都是老爷的儿子，但三少爷是人中龙凤，他是个什么，五废灵根，生母还是……哎，说出来我都嫌脏了嘴。”

　　“我听人说，老爷已经决定了，把那个贱女人送走，这位也要赶到春华园那边去。”

　　……

　　萧恒听着听着，越发耳熟，他还以为自己忘了，原来，一直都在。

　　萧恒已经记不清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也记不清这些人再说什么了，甚至记不清来龙去脉，只是如今听起来似乎是他错了，那大概就是吧，他早已经丧失去为自己辩解的能力，也不愿意为此多耗费时间，他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他所求不多，惟愿余生都如此安宁。

　　萧恒面无表情的招来白鹤，翻身骑上去，白鹤载着他振翅高飞，底下的人就看不见了，耳边的声音也不见了。风将他的袍子吹乱了，脸颊蹭过云朵，从虚空到满眼粉色的繁花，到两栋小屋子，一排橙红色的小灵果，到穿白衣的人，慵懒的姿势，慵懒的语态。

　　“你回来晚了，路上发生了什么吗。”司弧坐在老桃树，端着一本书，头也不抬的问着刚刚从白鹤背上下来的萧恒。

　　“并未。”萧恒已经决定不在无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了，所以也不准备诉说。

　　何况，多说无益。

　　司弧把书合上，冲他招手，等萧恒过去，司弧就伸出手来，结结实实的在萧恒脑袋上薅了一把，笑眯眯的道：“真的吗，不想告诉师叔？”

　　“并未。”萧恒静静的坐着，目光宁静的平时前方。

　　“可是四长老让我带话给你，能不能不要把咱们宗门想的这么黑暗，尤其是他。”司弧还在笑，手薅完萧恒的脑袋就闲闲的搭在萧恒的肩膀上，他坐的离萧恒很近，身上的桃花香味把萧恒整个人都笼罩在里面，萧恒微微侧头，能看见司弧笑起来带光的眼眸，和自然上翘的嘴角。

　　“四长老……”萧恒垂眸，说了个称谓又闭嘴了。

　　司弧早就习惯他这样沉闷的性格了，接着补充道：“四长老路过藏书阁，就看见你们小辈在吵架，他说虽然九长老确实是他师父，孙浩确实是他师父的老来子，但是第四峰从未偏袒过任何人，弟子训诫也不是摆设，至于为什么不处罚孙浩，因为孙浩早晚自己吃亏，有什么比洋洋自得的踢了块硬板子，然后被硬板子教做人这样的惩罚更影响深刻呢，所以他就没管了。”

　　“嗯。”

　　“你不对四长老的处事有疑问吗？”

　　“无。”萧恒缓缓的摇头，然后脑袋又被司弧薅了。

　　“可我觉得他办的不妥当。”司弧把手收回，盘起腿来：“孙浩要是欺凌同门反被教训，那是该，和训诫上的惩罚是两回事，混在一起而论，就是不妥，而且我悄悄告诉你，别听四长老胡咧咧，他就是护短，偏心，他偏心起来又混账又大义凛然，也就现在年轻的小辈们觉得他公证。”

　　“司弧。”云层里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恼喝的声音，随着的还有一声兽吼。“骂人还不揭短呢，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然后就看见云层里投下一面圆形的大镜子，镜子里面是孙浩双手抱着脑袋沿着玄霄宗上山的天阶上一阶一阶的往上蹦，嘴里还念念有词：“再欺负同门，我是狗，再欺负同门，我是狗。”

　　司弧站起来，冲着萧恒浅浅的笑道：“但是，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护短不偏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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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