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太子生崽是要丢命的（重生）》江遇白

48、燃庭燎

　　从遐思中回过神来，顾秉清想着上辈子苏远矜多半也是这般和宫人一起过年，只是他不曾留意，倒是白白错过了几载。

　　思及此，顾秉清暗自庆幸，好在他如今有了前世记忆，知道珍惜身边人，往后的年节他自是要和苏远矜一道过的。

　　苏远矜让人分了年糕，见太子犹在永宁殿也没朝别处去，想起适才他问她今日可还有其他安排便道：“殿下可是有事要交代妾？”

　　苏远矜这一问，顾秉清才想起他适才是想着邀太子妃外出，但此时见了永宁殿中气氛甚为温馨，竟有几分舍不得，因而便道：“无事，只是孤封了笔不理政，欲邀太子妃对弈一局。”

　　说罢教宫人摆了上次用过的那副冷暖玉棋上来，苏远矜没由头拒绝，只得坐到棋案旁执起一子。

　　只是上次顾秉清冒着大雪到永宁殿时，苏远矜便同他说过自己不善弈棋，因而故意落子极慢，且行棋寻常，并无什么出彩的地方。

　　前世与苏远矜偶尔对弈一两局，顾秉清自是知道苏远矜在故意藏拙，不过他今日本来也不是特意想要对弈，不过是找个借口待在永宁殿，苏远矜行棋慢正合他意。

　　两人一局下了许久，顾秉清见苏远矜纤长的指尖捻了棋子，却是故作踌躇，不免又起了几分逗弄她的心思，便道：“见太子妃如此认真，不若趁着年节不用理政，孤来教太子妃弈棋如何？只是孤已经是教太子妃骑马的师父了，看来日后每月休沐，孤都要在教学骑马弈棋中度过了。”

　　苏远矜不知顾秉清竟是如此好为人师之人，听他话中之意，若是今日自己应答下来，往后想要再避顾秉清便没那么便宜了。

　　因而他话音才落，苏远矜便拒绝道：“妾志不在此，殿下肯教妾骑马已经是极费心力了，弈棋便不劳烦殿下教了。”

　　顾秉清知她善弈，本也只是有心逗弄，见苏远矜接了话茬便道：“那便这般定了，待来年开春天气暖和些，每月休沐，孤都教太子妃骑马去。”

　　这个结果算是两人都满意，便又将心思移到了棋盘上，不觉半日过去。

　　宫人请示后摆了晚膳，两人用过膳食不久，有宫人来报说是六皇子身边的小黄门求见。顾秉清让将人带到外殿来，苏远矜则去了寝殿沐浴。

　　六皇子如今还不满十二，虽是舒妃所生，但与顾秉清也算亲近。此次派人到东宫求见太子，不为别的，却是为了向太子讨人来了。

　　六皇子顾秉瑜自小便重口腹之欲，往年总要向东宫借几回点心厨子，不过这回派人求见太子，却不是为了借厨子，借的乃是一名原籍云州的守卫。

　　据小黄门所说，此次要借的守卫名唤陈润之，乃是为数不多可能喝过云州失传的草芽汤之人。

　　六皇子不知从哪本集子上得知草芽汤鲜美，馋了有半月，纠结许久还是向太子开了口。

　　因着这个理由来借东宫守卫，小黄门面上有些尴尬，只低着头道：“太子殿下，六殿下念着这汤有半月了，这几日又染了风寒食欲不振，奴才这才厚着脸皮来了。六殿下说因着一点口腹之欲来借守卫属实不该，若太子殿下同意，便是六殿下最好的十二岁生辰贺礼了。”

　　六皇子顾秉瑜的生辰在年后二月里，现下就差人来讨生辰贺礼，想来是真想那草芽汤想得紧了。

　　顾秉清知道这弟弟素日的秉性，也不疑心他借一个守卫是另有所图，笑过便也同意了。

　　小黄门借了人走后，顾秉清正打算入内殿去沐浴更衣，无意识想着六皇子借人的由头，却是转念想起了苏远矜的生辰。

　　他记得自个太子妃的生辰是正月十八，如今已是腊月二十八，离正月初八也没几日了。

　　前世苏远矜过生辰，除却常规的宴饮和赏赐，顾秉清不曾为她费过心力，这回他却想好好为她准备一回生辰的贺礼。

　　见董圆领了六皇子身边的小黄门出去找了陈润之又回来，顾秉清招了招手将人叫到跟前吩咐道：“你差人去值守处说一声，教卫尉副手蒋成涛明日来见我。”

　　董圆依言去办了，顾秉清这才回内殿去沐浴，沐浴完换了寝衣与苏远矜躺在榻上。

　　顾秉清有心想问苏远矜喜欢什么，但想想又觉得还是等见过蒋成涛再说，况且哪有送人生辰贺礼还先问喜欢什么的，便将询问的话咽了下去。

　　一夜安眠，第二日苏远矜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下榻梳洗与顾秉清一道用过早膳，便该着人准备今日晚间“燃庭燎”一应事宜了。【1】

　　“燃庭燎”在顾朝是腊月二十九日晚间进行，当日要对宫掖盛饰，各宫殿都要明设灯烛，殿内装饰得华丽，各宫各殿的人也都要穿上彩衣，宫人围着庭院阶下的庭燎，随着歌乐之声共舞。

　　“燃庭燎”算是宫人们最喜欢的活动，除夕宫宴盛大，但宫人们却是要老老实实当差的。

　　先朝“燃庭燎”所用的皆是上好的沉香木，火焰稍小一些要泼上助燃的桐油，火焰腾起数丈之高，香木燃烧的味道飘散于整个宫城，经久不散。

　　但沉香木名贵，如此大肆取用，宫中花费着实不小。

　　前世苏远矜便以三分之一的沉香木，加上三分之二的柴木来燃，如此既有沉香之味，也不至花费太大，今世她便吩咐照此法来备。

　　一切准备妥当，宫人也都换上了彩衣，天气虽甚是寒冷，但众人面上皆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之色。

　　眼看着时辰近了，庭燎低处引火的宫人拿了火种到旁侧去，在众人的注视下点燃了庭燎。

　　沉香木和柴木皆是晒干备下的，又有桐油助燃，不过半刻钟的工夫，庭中被庭燎燃起的火光映照得恍若白昼。

　　燃庭燎不止永宁殿一处，其他宫殿但凡主位是正三品以上，皆可燃起庭燎，整个宫中差不多有十多处。

　　随着乐声起，三十个彩衣的宫女太监围在庭燎周围，跳起早练习过多次的舞步，整个永宁殿都热闹起来。

　　苏远矜站在廊下，瞧着宫人顽得开心，让身边的晚月与凝冬丝雨不必候着，自去顽便是，三人闻言福身道了谢便下了台阶去。

　　顾秉清立于苏远矜身侧，不知想到什么，对苏远矜说了声“等着孤”，便头也不回往外去了。

　　苏远矜瞧了顾秉清离去的背影一眼，又想起今日用过早膳，有宫人来报说是卫尉副手蒋成涛求见时的情形。

　　当时顾秉清都开了口叫传，却又顷刻间改了主意，叫蒋成涛去祈文殿候着，他即刻就去。

　　早在大婚前，顾秉清便派了人到辅国公府外监视她苏远矜是知晓的。

　　早上估计也是想起这一茬，怕她认出蒋成涛，顾秉清才改了主意，要到祈文殿去见蒋成涛。

　　可究竟顾秉清见蒋成涛与自己是否有关，苏远矜却无从得知。此时见顾秉清没头没脑留下一句等着他便往外去了，苏远矜心内冒出无数猜想又尽数按捺下去。

　　顾秉清走了约莫半刻钟的时候，苏远矜仍站在廊下，庭中渐渐飘起了零星的雪花，原是又下雪了。

　　一会的工夫雪下得大了些，只是庭燎仍燃得旺，火焰腾起数丈之高，庭中的宫女太监离庭燎近些也不冷，见下了雪反倒更欢喜几分。

　　瞧着庭中燃的庭燎和空中飘的白雪，温暖的焰火不断跳跃，雪花轻轻落下来，庭中的人欢欣不已，苏远矜无端想起自个六岁那年，辅国公府燃庭燎的情形。

　　燃庭燎并非宫中特有，世家也是燃的。

　　苏远矜记得那年，她生母沈从南明明身子已经很是不好，连下榻都要人搀着，却还是撑着病躯带她执了一支怒放的红梅投入庭燎的焰火中。

　　瞧着红梅被焰火吞噬，母亲虚弱却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是母亲出嫁前在定州的风俗，红梅投于庭燎的焰火，我们阿矜这一年便只有好运可交啦。”

　　小小的苏远矜转过头望向母亲，母亲平日苍白的面容被焰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泽，苏远矜在心头偷偷想，不知她这一整年的好运，能不能换回母亲的健康。

　　许是上天没听到苏远矜的祈求，她母亲沈从南熬着过了年却连开春都没熬到。

　　之后数年，辅国公府每次燃庭燎，苏远矜想到园中折一支红梅投到庭燎的焰火中，祖母总说京中没有此等风俗，不许她去。

　　后来她便也不再求了，只趁着庭燎快熄，祖母也安寝后，再同晚月偷偷去折一支红梅，投在庭燎将熄的余烬中。

　　她也不信这样便能如母亲所说一般，来年都交好运，若是灵验怎么她连母亲也留不住。只是不折一支，她心头总是空落落的。

　　她想得入神，待回过神来抬目望去，却见永宁殿门处，顾秉清头上身上都落了雪，一步一步往殿内而来，身后留下一串脚印又渐渐被雪盖住。

　　而他怀中，正抱着一把刚折的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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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燃庭燎是古代年节风俗，来自百度，架空略有改写。
抱歉，加班到十点，现在才写完，手速慢到想哭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