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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犹豫 ...

  •   车撵周围虽布有帷帐,但冬夜的寒气还是从四周漫入车内,苏远矜稍稍裹紧了身上的大氅,心内正想着东宫烧了地龙的殿宇和温暖的床榻,便听身旁的顾秉清突然开了口。

      她闻言侧过脸瞧了身侧的顾秉清一眼,几乎疑心自个儿听错了。

      前世她与顾秉清夫妻五载却算不上亲近,也没从顾秉清口中听过他要与她分享什么秘辛之语,如今突然听他说有个秘密要同自己讲,苏远矜属实有些难以置信,不由开口确认道:“殿下说有秘密要同妾讲?”

      听着苏远矜语气中难掩的惊讶,顾秉清从飘忽的神思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竟忍不住将今日才下的决定脱口而出了,心下有些挣扎。

      今日季文端求见苏远矜说了周成杰与花魁一事,在是否与沈音说明实情一事上,苏远矜所言“蓄意欺骗本就教人不喜,更何况说了一个谎,或需要更多的谎来圆”一句,着实教顾秉清心中一震。

      原来对于被人欺瞒,她心下是这般想的。

      现下苏远矜还不知他有了前世记忆,但从她对辅国公府与沈府众人的态度之差,又有前世她所研制的离幽香佐证,顾秉清可以确定,苏远矜是知晓前世之事也知子立母死一事的。

      前世刚成婚时他对苏远矜入宫的动机有所怀疑,到后来又因着旁人,两人间有嫌隙,子立母死一事他并未对苏远矜透露过分毫。

      如今苏远矜那句话却着实点醒了他,他自知前世对苏远矜亏欠良多,因此决心将子立母死一事亲自说与她。

      纵使她已经从前世的记忆中知晓,可若顾秉清自己不说,至少在苏远矜眼中,他还是瞒着她的。

      可顾秉清虽决定了要说,但何时说,说多少却又教他犯了难。

      若只说子立母死一事,尚且可以消减几分苏远矜因前世记忆对他的防备。

      可若他将自己也有前世记忆一事和盘托出,那在苏远矜眼中,此世的他与前世的他便会被视作一体,此世他想要与自己的太子妃交心又更难上几分。

      挣扎片刻,说他自欺欺人也好有所顾忌也罢,顾秉清终究还是决定先只说子立母死一事。

      前世之事虽是千真万确作不得假,但他行事已经与前世大不相同,自与苏远矜大婚以来,顾秉清自问对苏远矜比前世上心许多,便让他骗自己前世所为皆不是如今的自己一回罢!

      顾秉清想了许多,却也不过一瞬的工夫,他虽做了决定,但此时两人尤在辇车上,四周皆是宫人,他要说的又是皇室秘辛,总要选个没有旁人的时候。

      因而他听了苏远矜所问,口中只答道:“正是,待过了年初三,初四孤带你到京郊小汤山的行宫避寒去,到时再告诉你。”

      说完顾秉清侧过脸看向苏远矜,苏远矜见他眸中颇有几分郑重和深意,四周的宫灯映在他眼中,似有流光滑过。

      配上他本就极为出色的眉眼,苏远矜突然有些不敢直视,垂下眼睫避开了顾秉清的视线。

      顾秉清见此眸中染上些笑意,心想还好自己这幅皮囊还能引得她动容几分,又伸手握了苏远矜冰凉的指尖于手心,目光转而望向前方的宫城,口中道:“孤给你暖暖。”

      苏远矜余光见太子没瞧向她这边,右手又被他攥得紧,试探着抽了下没抽出来便也随他去了。

      眼见宫门便在眼前,车撵又走了一会便到了东宫。

      回到永宁殿,沐浴后顾秉清与苏远矜两人上了榻,守夜的宫人剪了烛火,留了盏夜灯便出了寝殿内室。

      顾秉清将苏远矜禁锢在怀中,说了句“早些安置,年节里要忙的事还有许多”,便闭眼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便是腊月二十八,离着腊月三十的除夕宫宴已是极近,苏远矜也没能睡懒觉,太子起身不久她便也下了榻。

      年节里俗礼繁琐,苏远矜身为太子妃虽不用亲力亲为,也不像前世头一年那般毫无经验,耗费了不少精力在不甚重要的枝节上,但要差人盯着的事物却也不少。

      好在到沈府谢媒之前,许多需要预先准备的她都吩咐永宁殿几位得用的宫嬷太监们各自负起职责来,今日不过需要再召人来确认一二。

      今日的安排除却领着宫人打个年糕,再差人贴了门神图挂上年联便等着明日的“燃庭燎”即可。

      打年糕并非宫中特有,民间亦有腊月二十八打年糕的的习俗,顾朝开国时为了表示与民同乐,宫里的各宫主位也要在这一日领着宫人打年糕。

      不过也不须贵人们亲力亲为,不过是宫人将蒸好的粟米面同打年糕的用具一并奉上,贵人们象征性打个一两下,自有负责此事的宫人接手,添上如红枣红豆等物,制成精巧又漂亮的年糕饼,分赏到下人们手中去。

      苏远矜梳洗毕用了膳,先召了之前吩咐过负责年节采购、俗礼仪程和各类封赏的宫人入内,分门别类问了一遍。

      几人办事仔细,一应事项答得也很有条理,苏远矜给了封赏又夸赞两句,几人行了礼便退下了。

      眼看着打年糕的宫人还未到,苏远矜便同晚月、凝冬在殿内剪些小巧的窗花来玩,晚月甚至还在通风处置的炭盆边煨了几颗栗子。

      这边几人用彩纸剪着窗花,那边宫人们在挂年联和门神像。

      宫中的年联不像民间用纸笔写就,是典物所的宫人以金银、罗帛作为材料,以剪裁镂刻之法制作而成。

      此法虽奢侈了些,不过好处便是今年用了,等年节过了收起来,到了次年若不作新的,这些便可再拿来用。年年复年年,倒也不至浪费。

      门神像是两幅画像,刻在桃木板上,一曰神荼,一曰郁垒,是传说中祛灾辟邪的神将。

      眼看着门神图和年联都要挂好,煨在炭盆边的栗子也熟了,晚月稍稍等了片刻,便趁着栗子还温热剥了开来,熟栗的甜香盈满殿内,顾秉清便是这时候回来的。

      按着祖上的规矩,顾秉清在腊月二十六便封笔了,当日他还带苏远矜去骑了马。故而近几日他并无太多政务要理,今日早起也是因着要去见一见他父皇。

      他既已定了年后大朝会着人上奏章清池遇害一案,总归要先和他父皇通一通气。

      再则他当日以另一份脉案从李太医那诈出了皇帝病况,便派了人到外头去找前世听过的西南地界的名医白尧,如今白尧人已经在进京路上,他知晓自个父皇病情一事也不必再瞒。

      闻着栗香味入殿来,顾秉清见苏远矜正放下手中一把小巧的剪刀,展开刚剪完的红纸,显然是一只略有些肥的长耳小兔。

      顾秉清见此笑道:“孤竟不知太子妃还有这手艺,这兔子虽肥了些,瞧上去倒是憨态可掬。”

      苏远矜此前一心放在手中的剪纸上,顾秉清进来又免了宫人行礼,她直到顾秉清开口才发觉太子回来了。

      正欲起身却见顾秉清自顾走到案前坐下,拿了她那剪纸肥兔在手中瞧了一会,竟是执起剪刀自个也动了起来。

      只是等顾秉清放下剪刀展开手中剪纸,却连只肥兔也没剪成,只有兔子头上两只长长的耳朵勉强能看出形状。

      苏远矜见此忍不住轻笑一声,旁边的晚月和凝冬也悄悄抿住嘴角。见顾秉清抬起头瞧向几人,苏远矜忙道:“殿下头一回剪,能成两只耳朵已是不易。”

      她今日也是头一回剪兔子,不过她有凝冬先演示过一遍,只是这话不能同太子殿下说,便只好敷衍他一二了。

      好在顾秉清也未在意,只放下剪废的兔子道:“孤瞧着门神年联都挂上了,太子妃今日可还有其他安排?”

      苏远矜如实答道:“回殿下,妾一会还要与宫女们打年糕。”

      顾秉清却像是头一回听见这词似的,面上带了些疑惑之色问道:“打年糕?”

      苏远矜也有些惊讶,太子自小便在宫中长大,竟然连这也不知,便道:“此乃宫中旧俗,由各宫主位带头打了赏给宫人们的,寓意年年登高。”

      顾秉清还真不知,他母妃已去,寻常轻易不入后妃宫殿,也没有哪位后妃同他说过。

      而前世他与苏远矜并不亲密,对这些年节中的俗礼也不在意,只知太子妃会将一切打理妥当,因而对这些琐事也并不过问。

      正说着恰好宫人来请示,说是粟米面已经蒸好,可以打年糕了,苏远矜便让人捧了东西上前来。

      先拿上来的是一个小巧的杵臼,通体由白玉制成,旁边是一碟蒸好的粟米面,热腾腾还冒着白气。

      凝冬在宫中的时日久些,见状上前提箸将一点粟米面放到小巧的臼窝中,又拿了玉杵递到苏远矜手中。

      苏远矜一手接过玉杵,象征性抬手捣了五六下粟米面,便有宫人上前接过,打年糕之礼既成。

      东西撤下去不一会,便有精致的年糕饼制成,苏远矜吩咐趁热分赏下去,宫人们谢了赏,个个脸上挂着笑。

      顾秉清瞧在眼中,只觉往年从未注意过的俗礼,如今因有苏远矜操持,整个东宫仿佛多了几分热闹和亲切。

      往年年节里,顾秉清除却依制封笔不再理政,余下的印象也只有繁杂的嘉礼和盛大的宫宴。他坐在高处,瞧着宴中觥筹交错热闹非凡的景象,却不如今日觉得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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