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对头一起荒野求生》谦少

22、腌笃鲜

　　慕容被气得够呛，现在换他不理人了，不过他还是比卫衡好哄的，等卫衡把一副完整的肠衣放在他面前，他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认真研究起怎么做香肠了。

　　“绞肉机是没有了，我觉得应该用打肉丸的方法把肉粒的纤维敲散。”他一个人围着一盆肉思考个不停，自言自语：“不过好像香肠也有颗粒感这说法，油脂够了应该不会柴。配料放藤椒粉和大蒜吧，我记得德国香肠爱放大蒜，不过我又想做广式腊肠。肠衣好像可以放很久……”

　　卫衡也不打扰他，只拿着他那把磨得极快的刀，把一只上百斤的野猪分解成各种部位，一盆一盆地端进厨房来。

　　慕容解决了香肠的问题，开始端详起其他部分来。

　　“猪头和猪耳腊起来，猪蹄可以炖了，不过内脏要快点吃，所以猪蹄也腊起来，对了，还有火腿，我试试野猪肉做火腿，野猪吃橡果吗？这样盐可能这两天就用完了。”

　　其余都是自言自语，只有最后一句话是说给卫衡的，所以卫衡接话道：“那明天去找盐，顺便在家附近下几个陷阱，看能不能抓到别的野猪。

　　总算把野猪安排明白，慕容这才想起来这是个飞来横财，应该开心才是。于是一边煎着猪肉一边忍不住哼起歌来，其实卫衡给他准备的厨房用具还是不错的，尤其是这个石锅，能煎能炒，慕容还开过玩笑，说来了这里之后，其余什么都一落千丈，只有锅可能比以前用的还好。因为他来这时，刚好麦饭石锅大热，满世界的厨艺大师都在用石锅做菜，跟他现在差不多。

　　他这次从山上带回来不少野菜，本来想晒干的，但是没想到会有新鲜猪肉，所以赶紧挑选了些出来炒。蕨菜自然是要的，猪肉煎出油来，葱姜蒜爆锅，蕨菜焯水下锅，炒得脆生生的。挖的春笋则是切滚刀块，虾头虾脑和猪骨吊出汤来，下排骨，春笋，腌好的猪肉，煮到汤汁汩汩奶白色，鲜美得让人想吞掉舌头。可惜黄豆还是小苗，不然浓油赤酱的红烧肉就能做出来了。

　　卫衡是第一次喝这汤，十分赞赏：“这汤太好了，早知道你这么会做猪肉，我就上山打野猪了。”

　　慕容被夸得心花怒放，表面仍然一脸挑剔：“毕竟是野猪，太糙了，焯水都焯两遍，也没火腿，你要打等我火腿做好再打，我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腌笃鲜。”

　　卫衡建房子是一间一间地建，往外扩张，现在已经有了一间卧室一间厨房一间工具房了，猪肉都放在厨房里腌着，上面盖着木板压着石头，慕容对此很不放心，提出建议：“要不你在厨房那面墙上开个窗户吧，我没事可以起来看看，别被偷了。”

　　“怎么上次三头羊你都放心，这次一头猪你就担心成这样了？”卫衡逗他。

　　“羊是活的啊，暂时吃不了。”慕容振振有词：“要是羊肉，我一样上心。”

　　卫衡被他逗笑了。今晚月光也好，从天窗上透下来一线，这地方松鼠也不少，常进屋子来偷东西，所以卫衡开了个天窗，在旁边摆了几个木板陷阱，松鼠夜间活动，经常睡着睡着，听见屋顶啪的一声，压扁一只松鼠，慕容以前以为是果子掉下来，后来知道是这个，气得把卫衡骂了一顿。

　　今天慕容心情还不错，也不记得天窗的事了，在那默算这只一百五十斤的野猪能做出多少干肉来，算着算着就念出了声，他其实经常这样，应该是一个人独居久了的习惯，卫衡也不提醒他，听了一会儿，忽然叫他：“慕容。”

　　“干嘛？”

　　“要是你死了，我也会很伤心的。”卫衡顿一顿道：“虽然不至于活不下去，但也会觉得一个人活在这很无趣，也许会抑郁也不一定。”

　　房间很暗，他眼睛却亮，卫衡这个人就是这样，他身上有种很“正”的东西，早十年应该是个热烈而阳光的少年，现在就变成豪迈坦荡的成年男人，这样的人是不太会说假话的。

　　“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可惜，在外面的时候都没什么机会合作，光顾着打架了。”卫衡还感慨起来。

　　其实他倒是一直与人为善，用他一贯爽朗的态度对待每个人，哪怕商业上的对手。反而是他们这些东道主很有默契地孤立他，把他变成了酒会上最不受欢迎的形象，走到哪哪里就安静下来，大家搭讪着走开。现在想想，确实幼稚得像小学生。

　　“其实不怪你，是我对你有成见。”慕容难得如此坦诚：“从第一次见你就开始了。”

　　“不是吧，我有这么丑？”卫衡一脸受伤。

　　“你别打岔。”慕容瞪了他一眼：“是我自己有心结。”

　　“什么心结？”

　　“你管我什么心结。”

　　“你这人真是，说翻脸就翻脸。”卫衡索性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两人的床本是对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搬成个T字，都靠墙放着，床头近得很，他一下子就凑过来了，慕容脸上神色还来不及收起来，被他看个正着，笑了：“嚯，你不会是偷偷嫉妒我吧？”

　　“嫉妒你自信心旺盛吗？”

　　“那为什么？”

　　他实在是求知欲旺盛，慕容知道不说出来，以他的性格，是不会干休的。

　　“你躺回去，我告诉你。”

　　卫衡听到这话，真就躺回去了，谁知道刚躺下，眼前一黑，被一条兔皮毯蒙在了头上，慕容直接过来，按住他揍了两拳，道：“让你问，老是问，现在还问不问了。”

　　他其实也是打着玩，力度不重，他平时都自恃稳重，跟个小老头似的，难得有这样跳脱时候。所以卫衡也陪他玩，其实以他的力气要挣脱轻而易举，但故意不用全力，和慕容打个五五开，慕容小时候倒是也学过一点空手道，打起来像模像样的，玩了一会儿，眼看着他没什么力气了，卫衡连忙道：“好好好，我认输，我不问了。”

　　慕容这才放过他，放开毯子，往旁边一躺，看起来累得够呛，卫衡本来想笑他一句“慕总，你这体力不行呀”，想到慕容有多爱面子，还是忍住了，也躺在一边，只侧过脸枕着手看他。

　　月光从天窗漏下狭窄的一线，不偏不倚正落在慕容侧脸上，他皮肤是极冷的白，神色矜贵却淡漠，因为累极了的缘故，显得有点狼狈。卫衡不由得有点看愣了。

　　“是因为我祖父。”慕容忽然道。

　　“什么？”

　　“你就是我祖父理想中的继承人的样子，豪迈，洒脱，举重若轻。”慕容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他一直觉得我太软弱文气，不是个当家做主的样子。”

　　“那他眼光可真不咋样。”卫衡在旁边毫不在乎地道。

　　慕容被他逗笑了，侧过脸来看他，卫衡枕着手，盯着天窗不知道在想什么，快三十的男人了，眼神中仍然有少年般的坦荡。自己第一次的时候就为这个惊讶过，仲鸿他们背地里当他洪水猛兽一样骂，给他编排许多不堪的心机，其实他要真是一副心机深重的样子，反而不会受到这么多的敌意。因为那是应该的，在他们看来，底层上来的人，就应该是狗苟蝇营，阴险小人，做了许多不堪的事。而不该是他这样，坦荡地站在这里，英俊神武，像武侠故事里出身寒微却气度豪迈的大侠，衬得他们都成了心胸狭窄的反派世家子弟。所以越要抓住他一点礼仪上的错误当作笑话，传得满世界知道。

　　但慕容不像仲鸿他们，他没有那么多嫉妒。他只隐约有点抵触，因为知道如果祖父还在，有得选的话，他一定会选卫衡做他的孙子。

　　如果不是掉到这来，他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跟卫衡成为朋友。以前不觉得什么，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可惜。

　　不过他这情绪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卫衡很快笑了起来。

　　“豪迈，洒脱，举重若轻……”他一个词一个词把慕容对他的评价念出来，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还不承认你在跟我表白？”

　　慕容的回应是把兔皮毯蒙在他头上，又给他两拳，然后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