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花间集》子非无涯

96、3. 揽月寺

　　皓月当空。

　　妖兽在空中一边腾翅，一边咆哮着往地面喷火，所过之处，无不火光冲天，尖叫声四起。

　　徐子卿御剑飞行，眼看就要追上那头妖兽，忽然，他见那个踏云而行的白衣人脚往前一蹬，重心向前，一个翻滚，纵身跃到了妖兽的背上。

　　这下他终于看清了，这是一头铅灰色的翼龙。白衣人在其背上步履疾行，轻脚贴面，连跑带飞，跳至翼龙头顶，拔出了手中的剑，正要对着脑门刺下去，那翼龙突然三百六十度翻滚了身子，白衣人被狠狠掀翻甩下，所幸的是他单手抓住了妖兽头部凸出的麟角，晃晃悠悠被带着飞在空中。

　　徐子卿飞近些，瞅准时机，避开了翼龙尾部横扫八方的攻击，跃到臀处，拔剑一把刺了进去，又刺，再刺，轮番几次下来，那翼龙却似蚂蚁啃肤，根本毫无知觉，伤不到他半分。

　　徐子卿暗自骂了一声，又疾飞几步，跳至腹处，见此处肤色浅白，却与其余不同，应是相对柔软，便再拔剑去刺。这一剑下去，鲜血如泉涌般崩出，那翼龙疼的在空中翻滚旋转起来，像个巨大的水车，转的停不下来。

　　二人被卷得天昏地暗，眼冒金星。徐子卿找准时机，又是一剑下去，白衣人朝他对视一眼，头一点，跃至翼龙眼眉上，对着它巨大如钟的眼睛，拔剑刺去。

　　那黑亮的眼睛里顿时闪过一个白衣身影和一道剑的寒光，电光火石间，眼睛瞬间被刺出一个大窟窿，那翼龙哀嚎着疯狂摆动尾巴，朝着白衣人甩去。

　　徐子卿避开了尾巴的攻击，御剑悬在空中，开始念动符咒，以翼龙为阵眼，摆出一个法阵。

　　白衣人却因一时拔不出刺入眼内的剑，不幸被尾巴甩中，瞬间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被摔在了不远处的崖壁上，辛亏他伸手敏捷，拔剑刺在崖壁的岩石上，整个人悬空挂在空中，此时他已是力气用尽，再无飞行之力。

　　徐子卿顺势启动法阵，将那翼龙困在阵内，然后双手合十，念咒发起攻术。

　　此法阵危力极猛，几蕃攻击下去，那翼龙便被打的体型缩小了一半左右，再打，已是妖力透支，再无还击之力。

　　徐子卿鸣金收兵，御剑朝着崖壁飞去。

　　天空竟在此时飘起了鹅毛大雪，洋洋洒洒，从无尽的夜空翩然落下。

　　“下雪了，你又受了伤，我们就在附近找个落脚的地方，休息一下吧！”徐子卿扶着白衣公子，朝着四下里望了望，他眼尖，一下便看到了不远处有座荒废的破庙，眉间间欣喜道，“运气不错，你看，前面就有座庙，我们快些过去罢，再晚些，雪下大了，便更难走了。”

　　白衣公子表情略有些痛苦地点点头，落了地，徐子卿将他一手搭在自己肩膀处，扶着他一瘸一拐往寺里走去。

　　越走近些，寺庙周围却是起了一阵薄薄的迷雾，虚虚实实，恍恍惚惚，不甚真切，倒不似方才登高望远时来得清晰澄澈。

　　这实在是一座破败不堪的庙，像是被遗弃了许久，里里外外荒草杂生，望去几乎长了有大半个人高；庙门口立着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却蓬头垢面挂满了蜘蛛网；抬眼望去，牌匾一角已然脱落，颤颤巍巍地半挂在檐下的门屏上，庙虽破败，名字倒是取得很雅，名为:揽月寺。

　　摘星揽月，好意境。

　　这座寺庙，从那气势磅礴的石狮像、开阔大气的门庭入口，以及斑驳脱落、影影绰绰的青瓦红漆，大致可以依稀窥见它当年的繁华气派。

　　徐子卿扶着白衣公子抬脚跨进了庙门。

　　他四处找来一些零乱散落的干稻草，堆在潮湿冰冷的地上，然后让那人坐了上去。

　　接着，又收集了一些枯木以及草垛子，从怀里掏出打火石，“擦”地一下，庙里登时亮堂了起来。

　　刚才只顾着打斗，拼尽力气绞杀那妖兽，也没仔细留意这个白衣公子长什么样。

　　火光幽微间，他看到了一张少年英俊的脸。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的大概就是他了，再贴切不过。

　　他淡然一笑。说来也奇，这张脸，他似乎哪里见过，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或许是梦里吧！他自嘲，这段时间，做的乱梦实在太多。

　　“这位兄台，还不知你姓甚名谁，怎么称呼？”徐子卿取了一根枯木棍子捏在手里，伸手去拨那刚燃起没多久的火堆。

　　“在下东泽司空云风，兄台若不弃，叫我云风便好。”说罢，坐在地上的他，抬手便作了一个深揖，“方才，多亏兄台出手相救，方能将那妖兽一起制服。”

　　徐子卿见他如此谦恭有礼，颇为不好意思起来，他随性惯了，太客气反倒有些不自在，他笑着摆摆手道:“好说好说，云风兄，你别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况且身在江湖，多一个朋友总不是什么坏事。”

　　“敢问兄台尊姓大名？”司空云风道。

　　“哦，我叫徐子卿，江南人士。”他抖抖衣裳上的雪花，抬眼一看，原来头顶的屋檐破了一个大洞，那些雪花，正纷纷挤破头皮，调皮地往里钻，一不留神，头上，肩上，大腿的衣裳上，已铺了薄薄的一层白。

　　“你的头发...？”司空颇为好奇道，“徐兄，是我唐突了！”

　　“无妨无妨，我这头白发，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从小被人当妖怪呢！也不怪你好奇，哈哈哈哈...”徐子卿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那一瞬间，司空被他这份坦荡触动到了。

　　“徐兄，我见你伸手不凡，敢问是拜在哪位高人门下？”司空问道。

　　“你问我吗？”他指指自己的鼻子笑道，“我嘛，无父无母，无门无派，孑然一身，天地间一散人也！”

　　司空顿时语塞，这般厉害的身法，竟然是他一个人无师自通学的？此乃天人啊！“所以，御剑，灵符，剑术这些...都是你自学成才的？”

　　徐子卿自信地点点头:“嗯，这有何难？我还会些法术。”

　　他见司空一副惊愕的表情，不免有些忍俊不禁，于是扫了一眼他身上颇为考究的衣着发饰和装束，悠然说道:“云风兄，你说你来自东泽，方才我见你手持长剑击杀那妖兽眼睛将其破之，可见此剑绝非凡物，加之你又会踏云而行，莫非...你是蓬莱阁弟子？”

　　“哦？你知道蓬莱阁？”司空云风只道他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又有两下子的郊野凡夫之徒，不曾想他一下子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便也不再隐瞒，说道，“是的，我是蓬莱阁首席大弟子司空云风。”

　　“失敬失敬！”徐子卿作揖道，“如今世道艰险，妖魔频出，百姓深受其患，不堪其扰。虽说神州大土，东南西北各方仙门无数，大大小小的加起来，就有不下百余个门派，然而仙门之中，真正被江湖上认可的只有五大门派，那便是东泽的蓬莱阁，西境的无量城，南域的绝明岛，北疆的紫炎殿，以及中土的朝天阙。唯有这五个门派，才是真正有实力，又兼具权威的。”

　　司空云风听闻，心内一惊:“看来徐兄对仙门之事了解颇深啊！恕我眼拙，此前并未将你放在心上。”

　　“哎，云风兄不必过谦，实在是五大门派太有名，在下如雷贯耳罢了！”徐子卿笑道。

　　忽然，寺庙的门，“咣当”一下，被人一脚踹开。本就支离破碎、苟延残喘的残门，哪经得起这么一踹，“咵”随着一阵裂帛声，门被卸去一半。

　　二人受了一惊，朝门口望去。

　　一只还没收回去的脚，翘着摆在那里。高马尾，金色的玉带束冠，黑金色的锦罗绸缎紧身束衣裙装。来人腋下架着一把弓箭，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这一身英姿飒爽，咦？怎么分明是个少女！

　　“小丫头！你出来玩，你的家人不担心吗？”门被踹开的那一刹那，一阵狂风裹携着纷飞的白雪，向屋内侵袭而入，徐子卿踢了踢脚，将风带起串到脚上的火星子抖落，笑道。

　　“谁是小丫头？别小瞧人了！我也是出来游猎的！”那少女底气十足，还有些霸道。

　　“哦？”徐子卿眼皮也没抬，“你？也是来游猎的？”

　　“那是！你姑奶奶我的本事，可大着呢！”来人腾手伸出腋下架的弓道。

　　“敢问姑娘是...？”司空云风不禁好奇起来。

　　“你们两个，都给我听好了！我是西境无量城慕！容！九！”那少女说罢，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怎么样？被吓到了吧！怕了吧？”

　　“你小小年纪，气势逼人，有前途！哎，有前途！”徐子卿伸手鼓起掌来，却分明带着一份懒洋洋的漫不经心。

　　“无量城？你是无量城的？”司空瞪大眼睛道。

　　“怎么？你好像不满意？你到底想说什么？！”慕容九上前迈开一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