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花间集》子非无涯

152、59.密道

　　司空云风在密室内摸索许久，却仍是毫无头绪，一无所获，神情不禁有些沮丧。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支起太阳穴，将头深深埋在胸前，显然一副极其挫败的样子。白矖想到不久前还意气风发，一派少年英姿的他，眼下却颓败得近乎让人不敢相信，心中不觉生出一丝柔软，于是上前轻声安慰道：“事情必有转机，我们再找找看……说不定，线索就藏在某个地方等我们去发现，切莫轻言放弃！”
　　“白矖，小师叔……他，绝不是那样的人！”他再一次喃喃念道，眼神里弥漫起一层朦胧的、近乎绝望的雾气。
　　当初，师尊接到修罗刹的黑羽令，命我前往无量城找独孤师叔，我曾坚决不从，誓与蓬莱阁上下一众师兄弟共生死，同进退。我这个大弟子若走了，谁来守护蓬莱岛？谁来守护师尊？
　　是小师叔，他站出来，告诉我，让我安心离去。其实他本不必的，作为师祖的关门弟子，自从掌门之位权杖交接，他早与师祖一起遁世而隐，潜心修道，再也不理会阁内之事。然而，这副重担，他却替我抗下了——守护蓬莱阁上下八百九十七号人，他的为人，我信得过！
　　“可是，为何蓬莱阁遭遇血洗，却独独没有他的尸骸？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白矖道。
　　“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动机背叛师门。”
　　“如果，是为了风之铃呢？”
　　“不可能！”
　　“却又为何？人心，你又能看透几许？既然，你说风之铃是历代掌门所执掌的独门法器，为了得到它，做出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理由很简单——如果单单是为了法器，或是为了掌门之位，当初他就不会选择做师祖的关门弟子！”
　　“这话从何说起？”
　　“须知，只有成为掌门的嫡传弟子，才有可能成为下一代掌门继承人，这是仙门五派不成文的规矩，你应该很清楚。”
　　“或许，他认可你的实力，认为你是个可敬的对手，与你争也是白费力气，自取其辱，不如退而求其次呢？”
　　“他的实力绝不在我之下，当初师尊在我与他之间，究竟选谁也曾举棋不定，终究将这个机会让给了师祖，师祖选择了他，他也点头应允，我才顺理成章成为师尊的首席大弟子……”
　　“你的意思是，这种选择是双向的，是他自己放弃了成为封掌门嫡传弟子的机会？”
　　司空云风点点头：“他若是想要这风之铃，要这掌门之位，当初他拒绝师祖便是了，又何必如今大费周章，犯下这欺师灭祖的滔天罪孽呢？”
　　“你的猜测或许没错……只是，有句话，深渊终有底，人心不可测，该防还需防……”
　　白矖的话，有如一道惊雷，直直地戳中了司空云风本就脆弱的心灵，他颇为哀怨地瞥了白矖一眼，仿佛在责怪她不该将话剖白得如此彻底。
　　他全身一软，扬起手试着去扶身后的墙壁，这一碰，竟触到了一个暗格，“咯噔”一声，瞬间，密室东南角，隐藏于乌木格子后的一道暗门，被打开了。
　　二人同时一愣，面面相觑。
　　密室之内居然还有一道门中门！
　　司空云风腾地站起身，快步朝那扇门走去。门连接着一条密道，狭小而逼仄，四壁以黑石切成，约莫二人携手穿行可过。
　　穿过这条百丈长的羊肠小道，眼前视线豁然开朗，定睛一看，前方一片竹林潇潇，蝶夹燕舞；不远处溪泉淙淙，芳草萋萋。
　　清风扑面而来，夹杂着一丝寒意，他不觉打了个冷战，头脑瞬间清醒了许多。
　　这扇门，居然连接着外部的真实世界！他百思不得其解：蓬莱阁处于东泽飘渺之端，在世人眼里如海市蜃楼那般可望而不可即，四周结界庇佑笼罩，却从未有听师尊提起过，密室之内还有一处连接外面的密道！
　　白矖不知何时也跟了上来，二人四目相顾，司空云风向她伸出了右手，白矖心中一暖，秋水眸子流转，脸上不觉泛起了一片红晕，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那只宽大的手，瞬间有力地握住了她，并将其紧紧攥在掌心。
　　二人一起携手走入了这片林子，脚下是一片软糯的芳草地，裹挟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冲鼻而来。脚踩上去，一起一落间，颇有些陷入的沉重感。
　　“别动！”白矖突然道。
　　“怎么？”司空一怔，诧异问道。
　　“你看，这草地……”
　　司空顺着白矖所指的方向低头望去，果不其然，那被绿植重新覆盖上的草地，分明有许多被踩踏过的痕迹，脚印覆在脚印上，泥土夹杂着被压弯的草儿，纷繁杂乱，大小难辨，但有一点极为明确：脚尖分明朝里，至少不下十人曾经此道。
　　“这，这是……！”司空云风的瞳孔不仅微微缩了一下，“莫不是，修罗刹的魔兵曾过此处？！”
　　白矖给了一个明确的眼神，却并未多说什么。
　　“咕吱”一下，司空云风踩到一个硬硬的物件。他抬起脚，俯下身子去捡。
　　登时，他呆住了。
　　那是一枚蓬莱阁的通行令牌，司空云风腰间也别着一枚一模一样的，只不过，这一枚上面刻着两个字：胤人。
　　白矖见他一语不发，只是怔怔地拿着令牌出神，不觉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怎么了？这莫非是……？”
　　“小师叔，”沉吟片晌，司空云风方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这是小师叔的令牌。”
　　这一下，换做白矖沉默了：果真，让她猜到了。
　　司空云风紧紧地将令牌攥在手心，曲起的拳头间一阵红，一阵白，继而青筋暴起，几乎要捏出血来。
　　他的太阳穴跳动了几下，眉下射出两道凛冽的寒光，须臾，不觉咬牙切齿道:“我定要寻到他，好好问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矖将手搭在他臂弯，扬起脸注视着司空，眉心微蹙间，倏然柔声道:“云风，我陪你！”
　　司空云风鼓足勇气，坚定地重拾了一把内心坍塌的信念，旋即朝白矖肯定地点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