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花间集》子非无涯

114、21.惊雷

　　“哗啦啦！”
　　几阵闪电过后，一道惊雷，划破极夜的天，响彻在太岁城上空。
　　这声惊雷带来的影响格外与众不同，连城内最高处——钟楼顶上的长明灯都震了三震。
　　晏道馆内的小二正端着一壶新酿的“仙人醉”给一位堂前的客人送去，听到这声震耳欲聋的彻天惊雷，吓得手一抖，没拿稳托盘，“哐当”一声，玉壶滑落在地，摔了个粉碎，看着满地的碎片渣子，小二顿时傻了眼:二两银子就这么没了，他辛苦打工一个月，也左右不过赚了四两银子，这下可好，半个月的活白干，还得挨掌柜的一顿臭骂。
　　他一边抬手去拾那碎渣子，一不留神，手指被碎片戳中割伤，瞬间裂开一道血口子。
　　他一边慌里慌张地将手指放在嘴里吮吸，一边嘴里不禁喋喋不休骂道:“这该死的雷！打的这般蹊跷！真是晦气！”骂的还不够解气，他朝着身边的门柱子抬脚就是狠命一踹，还不忘“啐”了一口痰。
　　这还没骂完，第二道雷，“轰隆隆”一声接踵而至，这道雷像是故意跟人作对似的，直直地从天而降，对准太岁城广场正中、牌坊旁那棵千年老树，当头就是一劈。
　　这一劈可不得了，老树当场被劈成两截，参天繁茂的枝叶旋即四散裂开，毫无保留地砸在各家各户亭台楼阁的屋顶之上。
　　随即，一阵阵尖叫声在大街小巷开始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其他还好说，砸了也便砸了，只是这棵老树，可是整座城的希望，尤其是青年男女，将其奉为思念的寄托，爱的信仰，是棵名副其实的“许愿树”。
　　每逢三月初三上巳节，彼此互生情愫的少男少女会相约出街，在这棵千年老树的见证下，将心事写于竹子做的签板上，系上红绳子，在手上抡个三圈，再用力一甩，若是一下便挂在了枝头，便被认定是受了老树的祝福，未来的情路必将一片光明；若是运势不佳，一次未中竹签掉了下来，掷手的人，怕是会有小半年一蹶不振，无法面对自己心仪之人，开心不起来。
　　便是如此重要之物，竟被一道天雷那么一下，断了所有念想。
　　一些原本心有牵挂的，却还未及开口表达的，此时此刻望着那具被雷劈开、留有焦烟余味的残枝，不免嘤嘤嘤伤心断肠起来。
　　如果说前两道雷，是具有一定的小概率事件，那么这第三道，便是掐着手指头算准了一般，直挺挺地劈在云起草堂会客厅门前的中庭处，将那尊汉白玉雕刻的屏风一下劈成了两半，也惊动了厅内几人。
　　付瑶皱了皱眉，心道一声:不好！
　　“这雷也来的忒蹊跷，你们见过光打雷不下雨的吗？”徐子卿道。
　　“奇怪，方才我们入城之时，还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这几声电闪雷鸣之后，怎么反倒雨过天晴了？”归一道。
　　“天雷追踪！”付瑶缓缓吐出几个字，“该来的总会来，躲不掉的！”
　　徐子卿:“阿瑶，你说什么？什么天雷追踪？”
　　付瑶:“是时候，告诉你们一些事了！”
　　此时，萧人凤与薛瞾正从门外收了手，进到院内，看见这被雷劈成两半的汉白玉屏风，也感大惑不解。
　　萧朝王城之内。
　　皇帝手托着额头，正眉头紧锁、一筹莫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期间不时传出一两声咳嗽。几名宫女捶腿的捶腿，揉肩的揉肩，打扇的打扇，正在他身边侍奉着。贴身大监楚进忠则垂手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
　　有内侍来报:“陛下，温国夫人求见！”
　　此时，他太阳穴上的青筋又开始“突突”地猛跳了起来，本能一般，他抗拒地不想说话，脸色也较之前更显难看了。
　　见皇帝没反应，内侍不得已又重复了一遍:“陛下，温国夫人求见！”
　　终究还是躲不过，皇帝无奈地一扬袖子，摆摆手道:“宣。”
　　“陛下。”楚进忠在一边唤了一声，皇帝心领神会，“哦”了一下，即刻改变了慵懒颓丧的姿势，端起身子坐了坐正，一边又不忘整了整衣袍。
　　“嗯哈哈哈...”一阵爽朗开怀的大笑声，从殿门外想起，在这冷峻森然、众人大气也不敢出的宫殿之内，笑声不免有些过于放肆了。
　　随着一阵玉佩宫绦叮当琳琅的撞击声，楚进忠侧眼望去，一名身着金色、服饰华丽的女子一边朗声笑着，一边拂袖遮面，娇滴滴、飘飘然闪进了殿内。她头上挽着朝阳五凤云簪，上戴金丝八宝攒珠叉，通身璀璨辉煌，宛若天上的神仙妃子。
　　“陛下！这么多天不见宣召，您可想死臣妾啦！”温国夫人道。
　　皇帝即刻振作起精神，改了脸色，满面堆笑地张开双手去迎:“爱妃，来，来朕身边坐！”
　　温国夫人也不造作避嫌，一个猛子便扎进了皇帝的怀里，像条温顺的宠物一般，急需要主人的抚摸与荣宠。
　　“陛下！”只见她娇滴滴道，“多日未见，您难道...就不想臣妾吗？！”
　　她一边撒娇，一边斜眼去瞟了下随侍在侧的楚进忠，正巧与楚进忠的目光相撞，他即刻心虚地低下头去。温国夫人即刻便摆出一副胜利者的高傲姿态来。
　　“陛下，听说太子...快回宫了？”
　　“爱妃啊！你好灵通的消息！”皇帝一个转手，笑着将其揽入怀里，眼中柔情，四两拨千斤道，“太子回宫，这事...你怎么看？”
　　“自然是好事啊！”温国夫人转过身，笑容可掬地看着皇帝道，“太子自小离宫，过去那么多年，是早该回家啦！王宫，从始至终都是他的家！”
　　“哦？”皇帝显得颇有些意外，“你真是这么认为？”
　　“那是自然！陛下莫非不信臣妾的真心？”温国夫人推搡着撒娇道，“陛下！臣妾虽然不是太子的生母，但有幸荣获陛下恩宠多年，早就把太子当成亲生儿子一般看待！臣妾正筹谋着，若等太子回来，我必要好好地布置一番，替他接风洗尘呢！”
　　皇帝听后旋即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有劳爱妃挂念了！”
　　温国夫人离去后，大殿内又瞬间安静下来，再一次变得庄严肃穆，皇帝屏退了一众左右，只剩下楚进忠一人在侧。
　　“进忠啊，”皇帝清了清嗓子，皱眉朝外头努了努嘴，冷眼道，“太子回宫，如此机密之事，她怎么得到的消息？”
　　楚进忠一哆嗦，跪地拜道:“启禀陛下，老奴按照您的旨意吩咐下去，护送太子回京，绝不敢泄露半点风声！老奴也不知温国夫人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啊！”
　　皇帝抬手示意:“你自幼跟随我，你的忠心，朕自然是明白的！”
　　楚进忠再拜:“为陛下尽忠，实是老奴分内之事！”
　　皇帝:“温国夫人...你怎么看？”
　　楚进忠思虑片刻，道:“温国夫人秀外慧中，温柔娴雅，对陛下体贴入微...”
　　皇帝凛然正色道:“这里就你我主仆二人，说实话！但讲无妨！”
　　半晌，楚进忠方道:“孰是孰非，陛下心中不是早已有了答案吗？如今，那修罗刹深入朝野，无孔不入，明面上，依旧一片风平浪静，大家相安无事；私下里，他们怕是早已安耐不住那狼子野心了！”
　　皇帝听闻此话，无奈叹了口气，道:“你说，太子唱的那出‘鬼王娶亲’，会否出什么岔子？”
　　“老奴依照陛下的意思，提前将消息放出，江湖上早已传得神乎其神，有了这个言论基础，太子才从朝天阙动身出发的。截止不久前，一切尚且顺利！”
　　“我那外甥女...”皇帝欲言又止。
　　“陛下请放心，郡主一路与太子同行，应无大碍！只可惜老奴如今...不能更多地为陛下分忧！真是罪该万死！”楚进忠诚惶诚恐道。
　　皇帝叹了口气，道:“这本不该怪你，倒是委屈了你啊！一身的武艺，却施展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