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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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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起的篱笆外缓慢走出一个人影,一袭紫衣,玉笛在手。
苏修雅在院门口驻足,与白斟时对望。
白斟时道:“苏少主深夜到访,不知所谓何事?”
苏修雅拱手行了一礼:“僵尸已退,知南无君破敌成功,怕有受伤,子朝前来送药。”
他自腰间掏出一个白色瓷瓶:“此乃锦安郡秘药,可修灵脉损伤,亦可解入骨妖毒。”
“用不上,此圣药苏少主自己留着备用吧。”白斟时挥手,“好走不送。”
“南无君。”苏修雅叫住他,“六年前因刘新烟坠崖,你赶尽杀绝迫我苏氏一门不得不迁址退让,世人皆知你二人师徒情深,今日我无理问一句,此情可还在?”
“你既言无理,那么就该闭嘴。”
苏修雅也不恼,停了一停后才道:“实不相瞒,我曾施过招魂术,知夏瑶体内魂魄非本人,我是想问……”
他适时的停了话音,薄唇轻抿,用一种渴求亦或者称得上是期待的眼神看着白斟时。
想要从他嘴里获知一个确凿的答案,以此来验证自己的猜测。
想到某种可能出现的荒谬答案,他竟少有的感到心悸。
白斟时原先嘴角还带着笑不入骨的弧度,敷衍的还算得体,听了这话最后这丝敷衍都没了,眸底升起一丝残酷的凉薄。
他冷声道:“夏瑶魂属何人重要吗?有些人死了就是死了,活着的时候你们百般看不惯,现下这副追悔莫及的模样又是装给谁看?”
“刘新烟生前……”
“闭嘴!”白斟时猛地出掌,强大气劲将毫无防备的苏修雅推离数丈,划出两道深深的划痕。
苏修雅单膝跪地,灼伤之痛四散开来,呕出一口热血。
他抬手以指腹蹭掉,再往前看去,厚重的夜色中露水环绕,院内空荡不见一人。
招魂术可唤原身魂魄,若被夺舍以至招魂失败,亦可问灵寻魂。
苏修雅此前没有头绪,后招未曾使过。
离开后,随意寻了处地方。
广袤原野,冷风徐徐。
苏修雅甚至未来得及架起火堆,打开百纳袋,将一缕黑发放了出来。
法阵起,发丝悬空浮动,幽幽微光盘旋四周。
苏修雅闭眸低吟:“以吾名问天,来者……刘新烟否?”
半晌,他缓慢睁眼,同时间灵火腾起,黑发化为薄烟消散于空中。
苏修雅深深的吐出口气,眉眼柔和下来,露出一丝难见的欣慰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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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晓雾萦绕。
刘新烟自床上翻身而起,敲了敲自个脑门。
她前一晚到底是怎么睡过去的?
明明前一刻还紧张局促,结果下一秒就不省人事了,不但如此,这一晚似乎还睡得特别沉。
她环顾四周,师父呢?
别是自己鼾声太响,把人给逼出门了吧?
刘新烟慌忙下地,跑到室外。
浅色微光里,白玉雕花墙体取代了破破烂烂的篱笆,灵泉在侧,锦鲤游荡,参天巨树落英缤纷。
眼前景色异常熟悉,竟是苍羽阙一角。
白斟时立于石桥上,一只黑鸦在前叽叽喳喳,里面传出知津的声音。
“仙门之人对我们芥蒂颇深,短时不可能消解,此次无端被袭实在过分,底下怨声已起,时日一长恐酿大祸。”
白斟时听完一拍黑鸦脑袋,黑鸦喳喳叫着飞走了。
随后招手,躲后面的刘新烟机灵的跑过去,彩虹屁持续输出:“师父大清早就忙公务,着实勤勉辛劳。”
白斟时含笑道:“你睡得跟猪一样,现下觉得愧疚了是不是?”
“……”刘新烟忍辱负重的一点头,“是,夏瑶下次一定起的比鸡早。”
“这倒不用,鸡这会还没起呢。”
“……”这话听着也不像是夸的,刘新烟觉得自己无端被骂了一通,想了想犹豫的加了句,“那我下次睡得比狗晚?”
“睡早起晚皆小事,你开心就好。”
刘新烟默默抿唇。
白斟时瞟了她一眼,道:“先去洗漱,随后启程回天池城。”
离开的时候,往外走一步,周边景色便退一步,仙境般的画面褪色至原来萧条颓败的模样。
刘新烟时不时的往后看,心中五味杂陈。
白斟时道:“喜欢这里?”
刘新烟回过头来:“很漂亮。”
苍羽阙曾被奉为神所,无人可近,只能仰望,盼一点神光降落福泽天下。
此刻民间一角能有此貌,自是珍贵不易。
“无妨,有时间为师带你去个更漂亮的地方。”
他说完,笑着弹了下刘新烟的发髻。
这抚慰的动作让刘新烟想到了不久前被拍头的那只黑鸦,师父对各种生物的爱举真是大同小异。
两人上了玄吟回天池城。
到了落脚点,白斟时径直回后方处理公务,刘新烟留在了前面。
医馆内依旧横七竖八的躺着伤患,只是惨叫声少了些。
勾毓清顶着两个青黑的眼圈在那忙碌,余光扫到闲逛进来的刘新烟,忙不客气把人叫了过去。
一只黑色瓦罐塞她怀里,言简意赅道:“最西侧那一排,去上药。”
刘新烟扫了眼自己胸前被蹭到的黑色药膏,弱弱的问了句:“上药前无需清理吗?”
“你要有那个鬼功夫就去清。”她猛一瞪眼,冲着伤患吼,“你要再动,老娘就把你腿锯掉。”
床上男人顶着一张花里胡哨的脸,敢怒不敢言的看着她,最后没忍住还是委屈的说了句:“大夫,我都疼的十几个时辰没睡了,你就不能温柔点吗?”
勾毓清冷笑:“老娘都二十个时辰没睡了,找谁说理去?!”
刘新烟不敢再多停留,抱着药罐默默去了最里面给人上药。
床上患者有的清醒,有的昏睡,从前者口中得知药中加了大量麻药,以此减轻他们些许痛苦。
这也是惨叫声少了很多的原因,但此类麻药用多了也有弊端,无法很好的获知其他药性,对勾毓清研制新药上造成了很大阻力。
刘新烟沉默的拿棍子挑药膏一个个给他们上过去,没多久身边过来一个人,她以为是来换药罐的魔修。
头也不抬的道:“药还有,无需更换。”
对方轻声唤道:“夏瑶。”
刘新烟这才停了动作,疑惑的看向对方,是位妙龄女子,穿水蓝色衣裙,圆眼翘鼻,容貌不算出挑,但也算清秀那一挂,怯生生的表情依稀有点熟悉,但实在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你不记得我了?”她略有失望的说道,“我是猪三呀!”
“啊?”刘新烟惊的张大嘴,“你是猪三?”
“嗯。”她高兴的点了点头,“是我,可算还记得。”
“不是,”刘新烟一脸懵的看着她,“你的猪鼻子和大耳朵呢?”
“没啦,右护法帮我消掉了。”
猪三跟着青洛一路南下,暗中调查煞鬼源头,她法力低微帮不上什么忙,甚至中途遇妖还被青洛救了几次,将后腿拉的结结实实。
青洛长相斯文,脾气却暴躁,对着猪三哭哭啼啼的窝囊样,好几次想把她宰了炖汤,手起刀落最终没宰成功。
后又嫌她模样丢人,渡了点法力助她破镜,猪三收了耳朵鼻子尾巴,彻底化形成功。
两人从医馆出来,这会窝在厨房啃馒头,刘新烟不小心噎住,拍着胸脯咳了好几声。
猪三连忙拎过一壶水往她嘴里灌。
刘新烟缓过气后道:“所以你们这次是在浔阳境内遇袭,导致青洛负伤回到这里的吗?”
猪三捞着香喷喷的馒头,没了食欲,无精打采的点了点头回道:“这次右护法受伤其实也是为了救我,是我太没用了,差点被抓走。”
她一脸落寞的抠着馒头,馒头屑纷纷掉落。
刘新烟安慰道:“这也不是你的错,你毕竟还小,修炼根基也不够稳,过几年就好了,谁不是一步步过来的。”
猪三:“未来遇险,我也能救右护法就好了。”
这个目标还是相当有难度的,刘新烟无法昧着良心附和。
她转而问道:“青洛伤的重吗?”
说到这,猪三神色一转,变得忧心忡忡:“一到天池城便晕了过去,至今未醒,不知道有没有伤及魔元。”
于魔修而言,魔元好比仙者的仙根,一旦被毁无法重塑不说,严重的殒命也是这时候。
刘新烟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以她对青洛的粗浅了解,不说无人可及,但能打败他的也寥寥无几,谁这么有能耐可以伤他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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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内,白斟时已帮青洛逼出风毒,对方淡紫的面色退了很多。
知津往自己掌中捶了一拳,忿忿道:“我魔界之人不过是从那地路过,满嘴仁义道德的仙门人士就无端出手伤人,真是窝火。”
白斟时淡道:“浔阳境内能让青洛伤重至此的应该只有天奉阁阁主,司徒宏毅的扇子于你们而言确实不好惹。”
知津道:“君上,仙门已欺到我们头上来了,难道这也要忍吗?我不服,底下众魔修也必定不服。”
“问明原由再议。”
知津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恼恨的撇开头,自顾自在那生气。
自白斟时统领魔界以来,底下人以他为尊,惟命是从,对仙门也诸多忍让,外出偶遇也尽量不挑起是非,仙门那些自诩高人一等的阴阳怪气也可以不计较。但是多年怨气堆积,现下又重伤我魔界护法,实在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对此白斟时也有所了解,并能理解。
因此对知津负气的态度,并不计较。
就在这时,床上传出异响。
青洛痛苦的“嗷”了一声,龇牙咧嘴的道:“老子的胳膊腿要废了,司徒宏毅那厮下次别栽我手上。”
知津被他这模样逗笑,方才的郁结顿时一扫而空:“你可算醒了,我差点以为你要去见阎王了。”
青洛冷笑:“滚犊子,阎王可不敢收我。”
目光扫见白斟时,他忙低头,扭着脖子恭敬的唤了声:“见过君上。”
里衣半解,胸膛微露,敛着神色的模样,颇有点女子欲语还休的模样,知津瞬间更乐了,小辫子在那一抖一抖的憋笑。
青洛一见他这模样就知他在想什么,脸色瞬间又红又白。
白斟时言归正传:“他们为何突然找上你,可有说原因?”
说到正事,青洛恢复肃容,回忆着将经过说了一遍。
他们原是暗地里搜查煞鬼起源,但在浔阳境外不远的一个小镇听闻了一种唤百灵草的神药,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
民间总会有夸大其词的传闻,这本没有什么稀奇的,但又听说此草呈爪状,且血色欲滴,这与过去叶氏一脉曾有的生魂草相像,他觉得有点稀奇,准备顺路一探究竟。
结果次日刚入浔阳,便遇几个仙门人士找麻烦,口口声声污蔑他们偷盗仙器,于是就这么打了起来。
青洛一开始占据上风,也没将这些修士放在眼里,直到司徒宏毅出现才受伤而归。
厢房内只有青洛声情并茂的声音,间隙插几句知津的询问,等到消停下来,白斟时才开口问了句:“你方才说叶氏一脉的生魂草,指隐居西滋山的叶氏?”
青洛点头:“正是。”
白斟时微微垂眼,将眸中神色敛尽:“你且好好修养,此事交由我处理。”
青洛与知津互看一眼,点头称“是”。
这里虽是天池城最大医馆,但处处彰显古朴,现在成了临时避难所,更是将起居用品送至一线,后方更为节俭朴素。
青洛在的小院是之前废弃现下临时打扫出来的,地方小且杂,部分角落还有蛛网尘灰。
猪三自发的端着盆水在那洗洗刷刷,一边等里面的人出来,刘新烟则啃着苹果在边上干瞪眼。
在又一盆水泼地时,房门终于开了。
白斟时与知津前后走了出来,见到院里的两人都愣了一下。
知津眨巴眨巴眼,突然想起自家君上曾假扮青洛诓刘新烟一事来,他又默默转头看白斟时还算镇定的背影。
这场面似乎有点棘手又有点刺激。
猪三胆子小,抱着脸盆跑到刘新烟身后,眼巴巴的看着他们,一副想问不敢问的畏惧样。
刘新烟帮忙开口:“师父,青洛眼下情况如何了?”
白斟时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已无事。”
猪三默默吐出口气,放松下来。
刘新烟笑道:“那我们进去瞧瞧他。”
知津连忙道:“他眼下……“
青洛一声吼:“小猪三,给我进来!“
知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