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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2-24 入V ...

  •   不远处的惨叫还在持续,白斟时抬手一挥,空中出现一把银火燃烧的巨型长剑,随后快速利落的劈了过去,惨叫声立止,整个村庄终于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怔愣住,紧接着长长的舒了口气。

      苏氏几个弟子相互搀扶的朝这边走来,乾逸风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踉跄呕出口热血。

      “师兄!”

      他抬手制止他们的惊呼,朝着白斟时的方向作揖行礼:“多谢南无君相救。”

      白斟时拂掉刘新烟肩头沾到的一片枯叶,说道:“遇敌不可逞强,打不过跑便是,万不可想着两败俱伤的打法。”

      刘新烟扫到乾逸风快跟僵尸一样铁青的脸,连忙低头乖顺的说:“弟子明白。”

      “嗯。”白斟时点头,后又赞赏的加了句,“传讯符使的不错。”

      “……”

      这时扶风终于也赶了过来,抬头看到站在墙头的两人,喊了声:“师叔,这僵尸到底什么来头怎得这么厉害?”

      这或许是唯一一个还一心扑在眼前事上的乖宝宝了。

      白斟时拽着刘新烟的下来,随后说:“应该是散魂渊。”

      散魂渊算妖,但靠鬼气而生,怨气聚集过多的情况下,若是周边又有适合的媒介,加之天时地利就会产生散魂渊。

      条件颇多且苛刻,所以有史以来散魂渊出现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近百年更是没碰到过了,年轻的小辈们可能都没听说过。

      扶风经常跑藏书阁,散魂渊倒是知道,却也是第一次见识,他震惊的说:“原来这就是散魂渊,我一开始还怀疑是起尸阵。”

      “起尸阵的僵尸没这么聪明。”

      白斟时抬头往上看,其他人跟着他一起抬头,上方密密麻麻都是可怖的嘴脸,野兽一样的匍匐姿态,坚硬粗长的指甲用力刮在结界上,时不时崩裂又长出新的。

      “可是散魂渊没有实体,该从哪里下手?”乾逸风说道。

      “师兄,什么叫没实体,那上面的这些东西算什么?”

      乾逸风:“这些是散魂渊的子体。”

      “我还是不太明白。”

      “散魂渊大部分是水,但也可能是其他物种,因环境或特殊媒介生出冤魂,魂气依附于其他物体,使之为自己所用。”

      乾逸风看向白斟时,说道:“南无君,若真为散魂渊,就凭这些密密麻麻的僵尸,母体应该也已经进化的很可观了,起码能跟大妖相提并论。”

      白斟时盯着上方某一点,安静的时间久了些,乾逸风被无视了两次,尴尬的有点无措。

      “你们这几个还能干点事吗?”白斟时终于转向他问道。

      苏氏弟子个个都颇为狼狈,几乎能跟老弱病残并驾齐驱,他们无声的面面相觑。

      乾逸风坚定道:“尽管吩咐。”

      “吩咐就算了,能自保就行,过后有精力顺便再清一下这边的浊气。”

      话刚完,上方又传来震天动地的声响,整个结界再次剧烈颤动起来,好似穹顶将塌。

      众人脸色骤变,唯有白斟时好似碰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兴味盎然的盯着上方。

      贴在顶部的僵尸被什么大力撞击了一下,纷纷被砸飞,又重重砸落,胳膊腿横飞,浓浓的浆体暴露在空气中,垂挂在结界上。

      来来回回,起起落落,结界成了一只巨型大鼓,被不断重复的敲击,僵尸浓浓的黑色血液不断飞溅飘落。

      扶风皱眉道:“是有人在攻击,不知道是谁。”

      “那便等着吧。”白斟时淡声说,“看看是谁如此能耐。”

      能将结界制造出如此动静,来人在道途上想来已经颇有建树。

      片刻后,其中一名苏氏弟子惊喜的喊道:“少主,是少主!”

      刘新烟眨了眨眼,果然在浅显的那些液体细缝中窥到一丝紫光。

      灵力暴雨倾盆,上方的浓浆被洗刷干净,露出小片清明之地,一身紫衣华服的苏修雅端立上方,手持无妄玉笛,清冷的双眸缓缓转动,扫向他们。

      乾逸风连忙道:“南无君,不开结界吗?”

      “苏少主一身好本事,用得着我来开结界吗?”

      结界除去是坚实护盾之外,也是地域划分的象征,结界一开可以阻挡妖邪鬼怪,也能将灵力低于自己的修仙者排除在外。

      白斟时立起的结界,能破的屈指可数,而苏修雅绝不会是这可数之一。

      乾逸风急道:“南无君这话实在有失身份,修仙者自然心怀苍生,何以因小恩小怨而致他人不顾?”

      白斟时好笑:“你也说是修仙者了,你不知我现下是何身份?”

      堂堂魔界之尊,用仙君身份来压制,着实可笑了些。

      乾逸风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结界边缘的僵尸开始往中间聚拢,苏修雅转笛放于唇边,灵力再次随音符开始四散开来,凝成利剑横扫而出。

      扶风这时走近几步,靠过来小声说:“师叔,您还是赶紧把苏修雅放进来吧,苏辛立这会还在师父那告状呢,若是知道宝贝儿子被你故意折腾,保不准又得闹事。”

      白斟时“噢“了一声,恍然想起确实还有这一糟心事,自己那位嘴硬心软的师兄估摸现在满头虱子,确实不能再给他添乱。

      “也罢,看在你的面子上,就不多计较了。”

      在周边众多紧张兮兮的目光下,白斟时轻轻拂袖,将苏修雅站立的那片结界法力削弱,上面的人自然而然的落了下来。

      紫衣翩翩,公子出尘,清冷如穹顶孤月。

      他见几人无恙,转向白斟时道了声谢。

      这声谢白斟时厚颜无耻的收了,转而道:“既然苏少主来了,此间事宜便交由你处理,我们先走一步。”

      苏修雅却道:“南无君抬举,眼下仙魔两界交好,子朝不敢自大,还需您施予援手,感激不尽。”

      嘴上是这么说的,但这张漂亮的脸上却压根看不出几丝求人的表情。

      也是,苏修雅的面瘫是出了名的,情绪波动向来不外露。

      人都开口了,白斟时还没到真正与这些小辈计较的地步,转眼把上面那层僵尸给收拾的七零八落,天光彻底露了出来,只是空气中散发着浓重的腐臭味。

      这个小小的村落还需有人善后,白斟时没再多管,带着扶风和刘新烟往外走。

      苏修雅提高声音道:“南无君,散魂渊之事……”

      “我自会解决,前因后果将细数呈于仙盟盟主。”

      苏修雅行了一礼,没再多问,视线从边上的刘新烟身上扫过,刚准备转身。

      听见白斟时幽幽道:“乖徒儿,又偷偷琢磨什么呢。”

      “徒儿不敢。”

      苏修雅脚步顿住,倏地抬头望回去,刘新烟跟在白斟时右侧稍稍靠后的位置,微微垂着脑袋,粉色发带落于腰间,正随风飞舞。

      扶风跟在另一侧,两人在白斟时看不到的地方挤眉弄眼无声交流。

      眼前之景颇为熟悉,曾几何时也这么见过。

      “少主,弟子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伤,这边事了,我们是否先回锦安郡?”乾逸风过来问道。

      他的脸色看过去青白,想来内伤不轻。

      苏修雅“嗯”了一声,握着玉笛的手紧了又紧,在乾逸风询问的目光下,他终是开了口:“我刚才听南无君唤徒弟,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乾逸风摇头:“不过这姑娘很有本事,方才我们撑不住时多亏她出手,实力不在我之下。”

      苏修雅皱眉:“她用的灵力?”

      “是的,灵力强盛应出自仙门才对。”乾逸风跟着疑惑,“却没听过这人名号。”

      夏瑶是他从死人坑里捡回来的,当初一身尸斑,有个鬼个灵气,只有浓浓的鬼气,羸弱的比之普通人还不如。

      临分别时除去样貌端正了些,其他与一开始并无差别。结果短短数月,眼下却能与苏氏高阶弟子相提并论,这实在匪夷所思。

      她是碰到什么机遇了?

      可就算如此,再有天赋的人应该都很难有此进度,何况她体质至阴至极,并不适合修仙。

      白斟时为何会收她做徒,她的灵力又是从哪而来?

      苏修雅剑眉紧蹙,片刻后突然问:“她用的是什么法器?”

      乾逸风道:“并无法器,不过是灵力凝出的一根鞭子。”

      -

      散魂渊水状居多,因此得一“渊”字。

      就近符合条件,最易形成散魂渊的便是那扔了不少尸体的死湖。

      扶风来过好多次,对地形非常了解,御剑领着白斟时和刘新烟往那个方向飞行,一边将自己所知情况告知。

      湖泊不大,已经不再向外流通,周边原本还有几家农户,后来迁至天池城中,如今方圆数里都是荒草野地。

      扶风说:“我都在子时左右进行超度,从来没发现什么异样。”

      “散魂渊形成前确实不容易被人发现。”白斟时下望,正巧飞过山脊线,密林深深,绿影重重。

      他说:“还有多久?”

      “到了。”扶风御剑下行,然而刚一落地,他便往前跑了几步,不敢置信的说,“怎么会这样?湖怎么会不见了?”

      原本堆满了尸体的湖泊眼下成了一个巨坑,坑底土壤干燥皲裂,细细黄沙时不时被卷起,就像炎夏干旱已久。

      扶风扭头看白斟时:“师叔,这散魂渊还能跑啊?”

      刘新烟猜测道:“会不会附在那些僵尸上?我们这边找它找的忙死,其实就在眼皮子底下。”

      白斟时摇头:“不会,这东西很警醒,不轻易露真身。”

      扶风发愁:“现在都不知道它躲哪去了,这要怎么找,或者找只僵尸跟着看会不会去找母体?”

      白斟时没回答,又望了眼远处的山脊线,说道:“先走。”

      几人开始往山的反方向走,放眼四顾都是杂草碎石,太久没人走动清理,荒草已高至膝盖。

      零星废弃的房舍错落其间,白斟时推开其中一家院门,一口井一棵树,枯叶满院,甚是凄凉。

      或许是走的匆忙,尽管已觉不出一点生活的气息,但是基本起居之物还在,只是遍布蛛网尘土。

      扶风掐了个清水诀,让整个住宅院落彻底焕然一新,随后便在此地歇息。

      直至日暮时分,余晖将尽,黑压压的阴影自四周拢了过来。

      扶风御剑自别的城镇买来了吃食,随后接到日月钱庄庄主朱元良的传信,其夫人旧疾突发,危在旦夕,重金请他即刻前往。

      扶风皱眉道:“朱夫人身子抱恙多年,全靠灵丹妙药勉力维持,前一次我过去那脉象艰涩不稳,似有寿数将尽之昭。”

      朱元良在修仙一事上并无长进,但夫妇和睦恩爱却已传佳话。

      白斟时道:“尽人事便可,无需多虑,去吧。”

      “师叔正是用人之际,天池城煞鬼之毒又还未有解决之法,我若是这会走了,就怕有心人做文章,一律脏水都泼您身上,届时无人作证怎么办?师父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把我往这边送的。”

      白斟时闻言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道:“我身上有无脏水没人会在意,总归已是陌路,他们希望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而已。”

      扶风稍作沉默后问他:“师叔,真的不能再回蓬莱吗?师……夏瑶姑娘既已拜入您门下,使的也是最纯最正的灵力,你们一起脱离魔界回到蓬莱不是更好吗?其余仙门不会对您再有所忌惮,魔界更不会轻易叛乱,这是一举两得之事。”

      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行得通,兴奋的胆子突起一把拽住白斟时的胳膊,双眼发亮的道:“我怎么早没想到呢,师叔您赶紧找师父说说,肯定也是一力赞成,届时我就又能上苍羽阙泡灵泉了,我都六年没泡过了,您养的灵鱼也一定想我了。”

      白斟时平静的看着他,等人消停了,才浓眉一扬:“爪子放掉。”

      扶风连忙收手,眼巴巴的看着他。

      天际最后一丝金光也消失殆尽,漆黑的天幕悬着一轮清亮的明月。

      白斟时负手而立,夜风徐来,掀起他的袍角。

      他说:“此事不可再提。”

      扶风愣然,浓重的失望涌上心头。

      “为什么?难道您真……”

      话音消失在白斟时冷淡的视线中。

      扶风心底纵是有再多情绪和疑问,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他有气无力的告退,着手准备前往日月山庄。

      方一转身,跟扒着墙角啃鸡腿的刘新烟对上,她连忙挥了挥手。

      扶风走过去,下意识低声问:“干嘛?”

      “你这会就要走啊?”

      “嗯,朱夫人情况不妙,需赶紧过去看看。”扶风视线从她油滋滋的手上扫过,“好吃吗?”

      “好吃,不过下次我想吃椒盐的。”

      扶风好笑的弹了下她脑袋:“你倒是会想,让师叔去给你买。”

      “师父为什么不愿意回蓬莱呢?”

      扶风神色一暗:“或许是仙门让他失望了,不管怎么样你之后都要找机会多劝劝他。”

      “我不敢。”

      就在这时,白斟时突然一句“过来”炸响耳边。

      紧接着扶风惊奇的看着刘新烟把整只鸡腿瞬间塞进嘴里,鼓动几下吐出骨头,嘴巴一抹,随手又往他身上一拍留下香喷喷的手印,就这么越过自己出去了。

      扶风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招出佩剑飞走。

      小小院落就剩了师徒二人,白斟时坐在幻化出的白玉石桌旁,上方一盘七零八落的残棋,他一指对面示意人坐。

      刘新烟对下棋一事并不在行,过去也是被逼着坐个一炷香时间,白斟时本意是为了磨磨她性子,最后发现并无效用也就作罢了。

      这会她往对面一坐,看着那黑黑白白的棋子就忍不住头大。

      “师父,徒儿棋艺不佳,不敢献丑。”

      “都是自己人,是丑是美都无妨。”

      话落凭空幻出两盏茶,一盏推至刘新烟面前。

      他又道:“放宽心,为师这里没有落子无悔一说,你尽管放手下。”

      刘新烟尴尬的扯了下嘴角,捏起一颗白棋,悄咪咪的放到了角落里。

      两人就这么往来几次后白斟时突然问:“你想去蓬莱?”

      刘新烟一呆,快速看了他一眼,辨不出他心底真正的情绪,又想起扶风走前让自己劝上一劝的提议,便顺势问道:“师父愿意送我去吗?”

      “想太美,不说你身份特殊,就这一身充沛的灵力却尚未结丹的身体,放到任何一家仙门都足够别人猜忌怀疑的。”

      刘新烟顺势问道:“师父是送了我什么宝贵的东西吗?否则还未结丹,为何会有灵力?”

      “算是,以后你自然会知晓。”

      白斟时垂眸看着桌面,所有的旖旎都压在两片薄薄的眼睫下,黑衣雪肤,衬得宛如山间隐居雅士。

      他捞起瓷杯转了半圈,轻声道:“想要好好活着,就务必跟好为师。”

      月上中天时,白斟时收了棋盘,转而画了一张符箓,移至刘新烟嘴边嘱她渡一口气。

      刘新烟乖乖照做。

      符箓转眼便化成了一个白嫩嫩的无脸小人,蹦蹦跳跳的落到地上,围着石桌转了两圈,在白斟时的脚边盘腿坐了。

      如此片刻,夜风稍止,薄薄乌云遮住几缕月光,安静打坐的小人突然起身朝院外跑去。

      白斟时道:“走吧,跟上去看看到底是何东西在作怪。”

      小人一开始跑的三心二意,野草荡秋千,碎石做跳板,遇到野果还会摘了往自己那什么都没有的脸上拱一拱。

      这一副不靠谱的模样让刘新烟深深觉得是在耍着他们玩。

      她看眼白斟时,这位跟的也随意,态度悠闲,满脸兴味。

      小人一路往东南走,野草渐渐长成人高,天上月色被遮尽,偏僻的角落,远山的浓影沉沉压了过来。

      刘新烟发现小人的速度开始变快了,吊儿郎当的样子也收了起来,随着与大山的距离拉近,甚至开始变得急迫,最后竟腾空而飞。

      白斟时立刻伸手拽住刘新烟,掐诀招剑,追上去。

      刘新烟踉跄站稳,低头看,手腕隔着棉布衣衫被他拽着,细长如修竹的五指拢在一处,并且没有要就此松开的意思,不知道是忘了还是什么。

      她又侧头往前看,白色小人正巧钻入密林中。

      刘新烟道:“它为何会往这个方向跑,难不成死湖自己移到了山林中?”

      “有物在招引鬼气,与死湖亦或者山林无关,但凡亡人都会受此召唤。”白斟时两指并拢往下一压,剑身拔高数丈。

      刘新烟一下就想到了方才让自己渡的那口气,震惊道:“这是把我身上的鬼气引到小人身上了?毕竟从死人坑出来到现在时间相隔不算久,我身上这阴煞鬼气不可能彻底消散,师父怕我中招,由此用小人替代?”

      白斟时侧头,屈指往她额间一弹,轻笑道:“你这体质哪是说改就改的,过忘川者自有鬼域符号,没那么轻易消除。”

      刘新烟揉了揉眉心:“那为何我没有感知召唤?是因为我这一身充沛的灵力?”

      “灵力专属修仙者,于你而言正好两者相抵。”

      “可我这身体不知能否成功结丹,无法巩固灵力,等哪日灵力泄尽是不是只有鬼域才是归宿?”

      白斟时催动灵力,加速俯冲进密林,耳畔迅疾的风声中隐约听见他说:“切勿忧虑,为师自会保你安全。”

      巨大古朴的树干毫无规律的静立四周,如沉默无言的士兵,守卫着这一方山林。

      起初没发现,又深入一段距离,刘新烟突然意识到周边似乎过于安静了些,不说鸟鸣,甚至连一声虫鸣都没有。

      这片密林宛如没有生灵,一脚踏入仿佛陷入沉沉沼泽,但又时有被监视之感,她突然扭头,与一根微微晃动的藤曼擦肩而过。

      后背顿时一阵发毛,为什么觉得这根藤曼是要来拦她的?

      直至林中腹地,枝干更加紧密,而前方白色小人倏地消失于一片浓黑中。

      那里的色泽要比别处更深,突兀的拦在林中,像是一堵墙?

      可林中怎么会有墙?

      白斟时屈指一弹,一点火光升至空中,将周边事物映入眼帘。

      刘新烟看到下方密密麻麻蠕动的东西,心下大骇:“这是什么?”

      大片黑色浪状的东西横铺出去,漆黑厚实,无声的起起伏伏。

      正疑惑一束黑浪突然自白斟时身后窜起,饿虎扑食般涌了过来。

      “小心!”刘新烟下意识放出灵力,化盾挡住攻势。

      然而黑浪却并没有就此飞溅爆开,而是粘液一般附于其上,或攀爬或渗入,利剑般直至眉心。

      白斟时甚慰,还有闲心感叹道:“不曾想为师竟也有被人保护的一天。”

      刘新烟快速道:“师父,眼下说这个不合适吧?这东西都缠上来了!”

      化作针状的黑浪到了白斟时眼前,却无端被控于空中,无法再上前一分。

      后方黑浪涌动的越发厉害,平白觉出了它的暴躁。

      白斟时头也不回的推掌,倾泻而出的灵力化作千万刀影落于地面,方一接触便爆出强烈火光。

      一阵“劈里啪啦”中引出凄厉的惨叫,男女老少声声如炼,紧随其后的便是空气中一阵高过一阵的恶臭。

      白斟时扔了个清水诀,清风掠过,浊气被消。

      除去还在袅袅而起的灰烟,以及满地灰烬,方才一幕好似不曾发生过。

      “这些黑色的到底是什么?腐烂的藤曼吗?”刘新烟问道。

      白斟时一直看着前方的那堵墙,闻言低头一扫道:“是头发。”

      “头发?”刘新烟惊愕,“林中怎么会有头发?”

      白斟时没回答,而是上前靠近墙体,左右数丈,往上耸进树冠中,表面坑坑洼洼看不出是何材质。

      怪异的是里面时不时传出细微的杂音,似河道暗流,又似熟睡之人的轻微鼾声。

      刘新烟侧头贴上去,准备听更仔细些,变故就发生在这时候。

      手刚放上去,看似坚硬的墙体突然化为水状,一股巨大的吸力裹住了她的胳膊。

      虽有防备,刘新烟整张脸还是差点陷进去。

      白斟时一把拽住她,推掌轰向漩涡,刺目白光炸起,裹挟着刘新烟的力量转瞬消失,把她的胳膊吐了出来。

      与此同时,周边树冠疯狂震颤,无数落叶纷纷扬扬飘落,又在半空调转方向,统一朝他们袭来。

      白斟时抬起左手指天,低喝:“收!”

      空中射来的树叶顿然僵住,被迫聚集交叠成一根粗大鞭子,鞭子在空中疯狂扭动。

      白斟时又指前方墙体:“去吧,抽它个百十来鞭。”

      鞭子扭动如巨大蟒蛇,被迫狠狠抽到墙体上,由于力量过大,那些树叶不断被打散又迅速凝聚,如此不断重复。

      数十次后,墙体还是微微震颤,围在四周的大树也开始移动,刘新烟原先以为是什么特殊法阵,结果发现这些树就是单纯的让位而已。

      让前方墙体彻底裸露出来,连带树冠往上的风光。

      然而真是鬼个墙,竟是一棵树王,树干过于粗壮让人误会了而已。

      庞大的树冠望不到边际,直上直下的树身估计有百来丈,沉浮在这座山头居然无人发现,很大可能是施了障眼法。

      白斟时“啊”了一声,也意外的说:“竟是槐树妖吗?”

      草木成妖并不少见,但是体积如此庞大并且能有招鬼之力的却是不多。

      老槐树被几鞭子抽怒了,枝干横扫将叶鞭给拍了个稀碎,之后直指白斟时二人,粗壮枝干在空中如游龙四走,斜飞的倒刺疯狂掉落,尖刺硬如铁,尖端闪烁着一点幽光。

      刘新烟再次凝出灵鞭,震力横甩出去,蓬勃灵光将倒刺烧成灰烬。

      树冠横跨颇广,倒刺雨一波接着一波。

      领子突然被拉住,被迫转圈撞进了一个厚实的怀里,鼻间冷香萦绕,身后蓬勃的攻击被稳稳的拦在结界之外。

      尖刺撞击结界擦出点点银光,形成一个不大的银光球体。

      球外是血雨腥风,球内微风和煦。

      白斟时薄唇贴着她耳畔,轻声低语:“你想跑哪去?”

      声音低而柔,生出一丝不该有的蛊惑。

      黑色暗纹衣袍无风自动,绸缎般的长发轻轻滑落在刘新烟肩头,白斟时的眼帘下压,变得狭而长,他盯着眼前陡然变红的耳廓,嘴角轻扬。

      刘新烟僵着身体不敢动,干巴巴的说:“我、我就躲躲这个尖刺。”

      “你躲的掉吗?”

      “……”确实是躲不掉,也是因为躲不掉才有了眼下这尴尬的场景。

      距离过近,空间局限,师徒身份的框架锁在那,刘新烟明知不该如此,却又没有别的选择,又想起了之前的流言蜚语,她脸颊发烧的同时实在不知该如何自处。

      属于白斟时的气息将她牢牢包裹住,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拢又松开,几次后,她突然想开了,当下情形不是他们所能选择的,白斟时只为护她周全罢了,自己心猿意马实属不该。

      刘新烟默默吐了口气,嘴巴一咧,狗腿的道:“我自是躲不掉的,这不是有……”

      她抬头,嘴巴不巧擦过白斟时的下颌,双方皆一愣,未完的话就这么又吞了回去。

      白斟时先一步回神,抬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像是对着一个顽皮捣蛋的孩子。

      豁然转身,催动灵力,光球迅速朝槐树冲去。

      老槐树大根深无法移动,见他们靠近树冠抖动的越加疯狂,枝干飞舞雨点般抽在球体上,见无效果后,直接攀附死死裹住拉扯,然后枝干断了个七七八八的下场。

      “该结束了。”白斟时道。

      他化出剑身握于手中,球体上方同时显出一柄巨大的银光剑体。

      他飞身而起,华丽剑招耀眼繁复,巨型长剑燃烧着强大灵力飞上云端,到处游走将遮天蔽日的树冠给砍的七零八落。

      最后剑尖朝下,千斤巨石般垂直没入树身,树干立时胀大一圈。

      白斟时喝道:“破!”

      铁壁般的树干漏出白色光电,数量逐步增多,随后拉长成丝状,最后终于坚持不住彻底爆裂开来,残渣碎片满天四溅。

      树身中的东西喷涌而出,山洪奔腾般倾泻四周。

      是一种很粘稠的液体,上面漂浮满了尸骨,有些只剩骨架,有些还能看到腐肉,从还算完整的尸体上可以看到一个个光溜溜的脑袋。

      想来不久前袭击他们的黑发便是来自此处。

      天上的月亮又露了出来,清冷的月光终于照进了这林中一隅,而入目皆是冲垮的山林植被,满是狼藉。

      刘新烟回头看了眼槐树根,里面已经空空荡荡,剩了凹凸不平的本体。

      她刚要错开眼,却看见一只漆黑的木盒从土里飞了起来。

      树下居然埋了东西!

      刘新烟惊道:“能在这个地方埋东西,想来不一般,老槐树拼命攻击我们难道是在保护它?”

      白斟时道:“不论出于何种原因,都改变不了滥杀无辜的事实,也有可能槐树成妖是它的功劳。”

      说完伸指一勾,“啪嗒”声响,木盒出乎意料被轻易打开了。

      里面浮起的是一块月牙状,散发着血色光晕的墨玉。

      白斟时脸色骤变,猛地伸手拽住刘新烟飞速后退。

      墨玉却以至眼前,近了才看清上方刻满了晦涩法咒,而且也不是纯黑色,而是墨绿色,只是因为里面有血色流光在涌动形成的错觉。

      其散发的血色光晕可杀人于无形,尽管白斟时带着刘新烟已经急退数十丈,肩头还是破了两道长长的口子。

      他隔空取回木盒,在玉佩又一次释放血色光晕时砸了上去,稳稳盖住。

      有这个木盒在,玉佩变得很乖巧,也不再随意伤人。

      盒子飞到白斟时跟前,顽皮的上下翻转两下。

      白斟时伸手接住,盒子上散发暗光的符文才暗了下去。

      他把木盒收于袖中,转头看刘新烟,注意到她正盯着自己的伤口,笑了笑道:“小伤,不打紧,回去让勾毓清处理一下即可。”

      刘新烟眉心微拧:“为什么伤口会冒黑气?”

      白斟时想了想,不答反问:“你不放心?”

      “自然是不放心的,师傅是为护我才受的伤,且伤口如此怪异,怎么可能放心?”

      白斟时双手背后,笑容满面的“哦”了一声,宽慰道:“既然如此,为了不让你过分愧疚难安,今晚的伤口包扎便由你来吧。”

      -

      烛火时而跳动,室内寂静无声。

      扶风之前给了刘新烟一堆瓶瓶罐罐,生怕刀光剑影有个万一,好让她自己做善后。

      她把这些小瓶子倒出来,解毒清浊疗愈一应俱全,逐一翻了翻,挑出两瓶能用的,剩下的又塞回去。

      白斟时倚窗而坐,受伤的胳膊搭在桌上,另一只手握着一册书卷正看的津津有味。

      玄色衣袍铺展开,玉簪束发,黑冷的画面中俊秀的五官显出一丝温色。

      从刘新烟这个角度看过去,眼前的男人变得好像十分温柔。

      不过印象里师傅确实没有对她严词厉色过,偶有训诫也是敲她一记脑门,不搭理几天罢了。

      “看够了吗?”

      刘新烟回神,白斟时仍旧盯着书册,话却是对着她说的:“为师脸上长什么了,值得你盯出神?”

      刘新烟肩膀一缩,满脸狗腿的跑过去:“谁让师傅长得如此丰神俊朗呢,我这不是被您美色给晃了眼吗?”

      “哦?”

      “师傅若在大街上走,必定迷晕一大波花楼娘子。”

      白斟时轻轻的拉长音调,又“哦”了一声,说道:“你倒是挺有经验。”

      刘新手握药瓶,交叉放在胸前,一边回忆道:“前一次跟苏仙长走镇上,整条街的花娘都趴窗口看来着,眼睛恨不得粘他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刘新烟快速看了他一眼,白斟时依旧盯着书册,没什么多余表情,就跟耳朵不好使似的。

      她清了一下嗓子,又道:“师傅这相貌可比他俊多了,场面我自然能预见。”

      白斟时这才将目光转到她身上,嘴角带起弧度,眸底一点浅浅流光,似笑非笑的说:“你说为师长得比他好?”

      刘新烟道:“这是自然,有眼睛的都知道好吗,他一个毛头小子哪能跟您比呢!”

      白斟时随手将书一扔道:“帮为师上药吧。”

      刘新烟斜眼一瞟,原本以为他正看正经的仙门秘籍之类,结果是街头巷尾常有的小话本。

      师父离开苍羽阙多年,竟养出如此世俗的爱好了。

      她默默撩开黑袍,肩头伤口不浅,皮肉翻飞,内里鲜血仍在往外渗,而此前的薄薄黑气也仍旧没消。

      刘新烟心中杂思一扫,将瓷瓶里的药粉轻轻撒在伤处,随后发现,药粉完全融不进去,就像隔了一层什么东西,浮在上面。

      怎么会这样?

      她俯身靠近,不信邪的往上吹了一口气,药粉竟被这么吹了开来。

      “这到底什么鬼东西。”她低低自语了一句。

      “上个药怎么上的苦大仇深起来?”

      沉沉的男音炸响耳边,刘新烟抬头,直直撞进了对方含笑的眼中。

      一人侧头下望,一人仰头对视,彼此间剩了咫尺的距离。

      多少仙子思以莞尔,言以风华的男子,此时以一种过分亲昵的距离看着自己,如画眉眼显得更加生动,如峰鼻梁近乎要戳到她的,艳红的双唇轻轻抿着,上方一点水色,看起来很好……

      刘新烟猛的惊醒,回味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后,顿时一阵惶恐,慌忙后退,木凳被撞倒发出震耳声响。

      很快又归于沉寂。

      刘新烟抠着瓷瓶,压下悸动的心跳,僵硬的扯了下嘴角:“师父,你吓到我了。”

      白斟时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玄色衣袍滑落,露出雪色玉肌,肤色过分的白,却又有明显的肌肉纹理。

      他静静的坐在那,像一幅黑白素色的画,陷在这个浓厚的深夜,神圣如谪仙。

      “不成想徒儿如此胆小,为师下次注意。”

      白斟时斜眼看伤口,又问:“药这么快上好了?”

      “没有,”刘新烟面色又凝重起来,“药粉融不进伤口,不知为何只悬在上方。”

      她走近几步,保持着距离又撒了点上去,示意白斟时看。

      只是对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对伤口与否不怎么关心的模样,将衣服一拢,无所谓的道:“既如此,你先去休息。”

      小小的院落,只一间厢房,一张木床。

      白斟时低头系衣带,黑发垂落,雪色脖颈在烛光下显出一种极为诱人的暖色。

      刘新烟快速转开头,皱了皱眉,想不通自己为何突然变得有些把持不住。

      师徒多年,与白斟时之间亲近之举不是没有,却从不曾有眼下这般心慌意乱的情况。

      她用力甩了下头,正色道:“师父有伤在身,更该好好修养才是。”

      白斟时看了整齐的床铺一眼:“不好意思睡?”

      “……”

      刘新烟笑:“床给师父,我睡地上。”

      白斟时起身,春风和煦的望着她:“还是你想跟为师睡一张床上?塌虽小,为师勉强也能接受。”

      刘新烟大声道:“徒儿怎敢勉强师父,师父尊体绝不可受半点委屈,我马上去睡。”

      言毕,马不停蹄的滚上床,薄被一盖,四仰八叉的躺成一个大字形,将床面遮的严严实实。

      白斟时好笑,依稀又看到了点过去的影子,他低低叹了一声,使了点法术让刘新烟真正睡过去。

      紧接着起阵,与唐太乙通讯。

      雪鹰一出,唐太乙的声音同时传来:“师弟,你那里怎么样了?”

      “煞鬼源头至今未查明,伤毒也仍旧无解。”

      那头静了一瞬。

      白斟时问道:“师兄对勾魂了解多少?”

      “勾魂?”唐太乙惊讶,后叙述道,“勾魂乃历代魔君所有,食人魂魄供所有者修炼,可在短时间内达至巅峰,与魔界而言是无可替代的瑰宝,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今日我于……”

      “哦,对了,”唐太乙突兀的打断他,提醒道,“一旦碰上这东西,务必不要接近,被其血冕所伤,除非认主,否则无法愈合,最后只能落得个灵力泄尽的下场。”

      白斟时双眸一垂,破裂的衣衫无声修复,遮住本就不显眼的伤口。

      他点头应了声,随后道:“据我所知勾魂几百年前便已经下落不明,后代魔君也不曾拥有,与其有关的消息近几年更是没听说过,前些日子魔界地脉异动,似有征兆,不知是否与此物有关。”

      原本正上上下下飞不停的雪鹰突然缓下动作,传出唐太乙肃然的话音:“我曾听祖上太师隐晦提过,当时的魔君与千影踪一族交好,更与其族女交往过密,但因体质关系,二者并不能相结合。后魔君为挽救爱人,放出勾魂留其完整魂魄,但最后失败了,爱人消逝,勾魂碎裂。若传闻不虚,世间应再无勾魂,至于魔界地脉,上一次地脉异动,引发了三界大乱,整整花费了数十年才扫平动荡,仙者陨落不计其数,这次怎么会……”

      白斟时接了一句:“或许是岩溶涌动形成的普通异常。”

      唐太乙却没这么乐观,紧声嘱咐:“不管如何,凡有异象,马上告知我,好早做准备。”

      通讯阵消失后,白斟时掏出那只木盒,盒子升空乖巧的绕着他转了两圈。

      白斟时冷眼看着,紧接着一笑:“想认我做主?这可真是痴心妄想。”

      他倏尔推掌,灵力裹住欲躲的木盒,飞速加上封印。

      原本悬于空中的盒子摔落在地,变得跟普通盒子无异。

      白斟时将勾魂收回来,转身走向床榻。

      床上之人香甜酣睡,不知梦见了什么,正呵呵笑出声。

      白斟时伸手在她鼻尖轻轻一弹,不出所料看见刘新烟皱眉挠鼻子,随后脚一抬,翻了个身,滚到了里侧。

      他落座闭上眼,伸手挥灭烛火,随即搭在她背上,如对幼童般轻轻拍了拍。

      -

      山间村落,巨大的结界外,稀稀落落的僵尸还在此起彼伏的登顶。

      虽比白日少上很多,但于筋疲力尽的苏氏门生而言依旧棘手。

      乾逸风灵力枯竭,眼下还没充盈,只能在下面干瞪眼。

      结界外时有灵光闪过,一道紫影跃然其上,笛声音符暗含灵力响彻上空。

      苏修雅回身踹飞一只缺胳膊断腿的僵尸,尸首落地摔成渣渣,转首送出玉笛,击穿身后的僵尸群,他面色略白,气息尚稳,双目却是越来越清亮。

      眼下还在围过来的不过是残余力量,不足为惧。

      苏修雅抬头望天,只是已过了好几个时辰,为何还没歇?

      地上恶心残渣蠕动着凑到一起,东一块西一块,只要不是碾成肉末,还坚持不懈的起来摇晃着往上爬。

      苏修雅眼都不抬的伸手击出,刚拼好的立体图又一次瓦解,残肢抽动了下,不再动弹。

      少顷,苏修雅飞身而下。

      苏氏弟子一拥而上:“少主。”

      “停了,”苏修雅宽慰的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他们成功了。”

      众人脸上皆是如释重负的表情。

      乾逸风道:“少主,你赶紧调息一下,灵力输出这么久,别损了基底。”

      “是呀少主,你脸都累白了宗主知道又该忧心了。”

      “有谁带护心丸了?”

      苏修雅抬手压下乱七八糟的声音,冷淡道:“我不要紧,无需劳烦,眼下安抚百姓是要紧,你们在此处暂留几日善后。”

      乾逸风皱眉:“少主打算去找他们吗?”

      “去看看是否有需要帮忙的。”

      乾逸风不赞成道:“有南无君在,他们能有什么事。少主自幼有心疾,自己身体要紧,这么久未曾休息已是属下失职,怎可再奔波?”

      “心疾已愈,无需多言。”

      乾逸风还要再说什么,被苏修雅眼风扫过,最终停了话头。

      -

      绯色桃林,青葱山脉。

      小溪蜿蜒其间,轻雾缭绕。

      白斟时立于一侧,缓缓扫视四周如幻美景,突然一名青衣女子闯入视野。

      窈窕背影漫步往前,两侧素色发带随风飞扬,背后的双手交叠着轻点,状似欢快。

      他一愣,瞳孔骤缩,瞬移至女子面前,然而少女却又同时消失,出现在了桃林另一头。

      “烟儿?”他不及多想,再次施术追赶,却又一次落空。

      数次之后,焦躁与愤怒并进,无端怨气山洪般倾泻心田。

      他握拳,灵力迅速凝聚,又猛地推出,以排山姿态推林伐木而过,绯色桃林转眼成废墟。

      美妙幻境顷刻转换,烈焰漫天,血色光晕燃遍苍穹。

      白斟时仰头,看着天上浓烟,随即察觉到什么又猛地回头。

      溪旁青衣女子血染全身,身下溪水已成血水,有人声嘶哭喊,她却毫无反应。

      识海中响起一道声音:“恨吗?要不要毁了这个人间?我帮你啊!”

      白斟时缓慢闭上眼。

      声音又道:“看着深爱的女人死在眼前,束手无策的滋味好受吗?何不让自己活得肆意些,想杀就杀,想恨就恨,反正已无留恋,索性都来陪葬,多好?”

      “滚!”白斟时睁眼,眸底猩红闪烁。

      他飞身而起,化出剑阵,如暴雨般刺向苍茫大地,眼前景象转瞬支离破碎。

      识海袭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厢房内靠床安坐的白斟时倏尔睁眼,耳畔幽静,入目浓黑。

      手下是温暖的身躯,刘新烟依旧没心没肺的睡着。

      他气息略有不稳地抬手,指腹划过她的脸庞,随后走出厢房。

      荒废的院落依旧没有生气。

      白斟时负手而立,华贵黑袍曳地。

      他冷淡开口:“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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