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山彼海》七笺

28、冰凉

　　易淮闻后不怒反笑，擒着她的那抹惯用的笑缓缓地抬手捂着肩头的伤处，面色仿佛得了什么珍宝般，愈发欣喜起来，口中喃喃疯语：“呵，脏...”

　　我怀中的卓玖呼吸已然畅通了许多，嘴唇微微颤着，眼睑煽动似是想要挣扎着眨开，我连忙覆在她的眼上阻止道：“莫要勉强。”

　　卓玖一时安静了下来，苍白的唇抿了抿，喉中呜咽了一声回应着我的话，手指点了点我的手背，转而撑着我的手臂示意，我连忙搀扶着，带她缓缓了站了起来。

　　正是此时，楼梯处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我看向来处，正是墨儿姑娘，她一脸急色，瞧见了那门后的一片狼藉先是一顿脚步，接着似是想到什么更紧急的事便又急匆匆的跑向易淮。

　　墨儿喘着气，顾不上我们，便附耳在易淮耳畔悄声说着，片刻后墨儿退开在一旁，易淮转过身盯着师娘淡道：“药已取到，现下也到了午时，客人便移步地方，容我为各位招待一番，权当尽地主之谊，不过我有要事在身，墨儿会为诸位领路，失礼了。”

　　说罢易淮便抬步准备离去，师娘背着身子冷不防道：“不必了，我们急于赶路，不便多做逗留。”

　　易淮侧过身子，道：“客人意愿如何，自是随意来去，我理应不去强求，不过那两位姑娘，想来还是须得我帮衬的。”

　　师娘仿佛动了怒，用力将手中的剑合在鞘中，铁器铮铮的回响荡在四周，几乎击的人耳中泛鸣。

　　“告辞。”

　　看着易淮离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我们的视线，墨儿候在一旁，提醒道：“客人请移步。”

　　师娘冷眼打量了一番墨儿的神色，墨儿将头埋的更深，青丝遮了她半边脸庞，师娘甩了衣袖走了过去，自那墨儿身前经过时竟拍了拍她的肩头，那墨儿身躯一震，似受了惊吓般浑身紧绷了起来，直到师娘离了面前才缓缓喘气。

　　我一手搀着卓玖，一手被云瑶拿捏着小臂扶着，出了塔楼大门才发现，门口沸沸扬扬的聚集了许多村民，他们面色迫切，在塔楼外围互相推搡喧闹，却似是对塔楼存着敬畏之心，不敢再往前越矩半步。

　　见墨儿推开大门时喧闹更甚，几人不住的大喊着易淮的名讳，见到是我们几人神色又失落了几分，聚集在前排的一位青年人朝墨儿焦急喊道：“墨儿，你易淮姑姑何时来，我们快要压不住那物什了，再等下去，怕是要...”

　　人群哄哄闹闹，跟着那名男子附和着：“对啊...”

　　不等那青年人说完，墨儿瞥了我们一眼便打断道：“我姑姑已经知晓，请了克物处置妥当了，你们快些回去，不可在此扰了姑姑。”

　　众人听到这番话，面色立刻舒缓，不少后方的人合十着双手朝四周俯首拜着，嘴里振振有词，如此动作完，又浩浩荡荡的朝着同一方向散了去。

　　“诶！”墨儿瞧人散了大半，又叫住之前唤她的那名男子。

　　男子正欲跟着人群里去，又止住了脚步，墨儿跑到他身前，环顾了一番，从怀里摸出厚厚的一沓黄纸放在男人的手心里：“万事小心。”

　　男人眼里闪烁了下，郑重的点点头，低头在腰间摸出一个绣花荷包，当着墨儿的面将黄纸在内里，束好后又贴身藏好，才释然一笑转身跑开了。

　　直到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墨儿才回过身，面色如常：“客人这边请吧。”

　　墨儿领着我们向相反的方向行了半刻钟，路上异常寂寥，着村庄坐落的四周分明无高山阻挡，却无任何风气。

　　俗话说风水养人，可这里与入村口的风水截然不同，仿佛封闭了般，让人心底觉得闷沉，四周过于压抑，虽有村民居住，却毫无生气，分明是一处地息刻意划分出的两极之地。

　　墨儿带着我们兜转，再度来到了这村中河边的一处雨亭前，远处便是来时瞧见过的拱桥，我眼角飘忽，仿佛再度在桥头瞧见了一个黑影，正眼去瞧，桥头却空无一物。

　　许是幻觉罢。

　　我这般想着，将卓玖扶进了亭中坐下，师娘站在一旁打量着那墨儿，兀的笑道：“倒是会挑地方。”

　　墨儿受着师娘眼神扫视，全然没了才见时的骄纵和傲然，她将头埋的更深，轻声道：“这里原就是姑姑常用餐之处，前辈稍待片刻，我这便去备膳食。”说罢弓着身子，正面退去了好几步，这才转过身快步离去。

　　师娘瞧着那墨儿的身影消失后，冷哼一声，这才放松下来神色坐了下来，她抬眼瞧了我们三人，愧疚道：“我不该带卓玖来此处的，平白让卓玖和云瑶添了这些伤。”

　　卓玖闭着眼面色苍白，听到师娘这番话转而焦急起来，摇着头，口中嘶哑浅浅道：“前...辈，卓玖...无...碍的。”

　　师娘愧疚之色更深，劝道：“你莫要说话了。”

　　云瑶在一旁帮着解释道：“卓玖的意思是，前辈你本意是想寻些药给卓玖，原也不知晓这村里的情况，莫要自责，谁都没有过错的。”

　　卓玖听到云瑶的解释，这才舒缓了眉头，对着云瑶声音的方向点着头，忽的她面色一惊，便四下摸寻起她的腰间，刚舒缓的眉头又紧蹙起来。

　　我按住她的手，将她的布包提到桌面上来，随后将她的手覆在布包上，卓玖会意后，将布包向师娘的方向推了推。

　　师娘接过卓玖的布包，娴熟的拆结打开，一口四方青鼎安静的伫立在桌上，青鼎十分斑驳老旧，师娘用指尖在鼎口轻轻敲了几下，便将青鼎翻转了过来。

　　青鼎下印有一片掉了半角的印章，我瞧着那印章觉得十分眼熟，却不知何处见过，师娘一边按压着印章处，一边转缓缓动着鼎身，良久，鼎内仿佛有一处合了扣，轻微的响声后，师娘缓缓抬起按压着的手指。

　　鼎底的后盖随着师娘的手指响动翘起，师娘小心捏着后盖将其打开，只见内里契合着一块绢布，师娘取出绢布打开，内里是一支小巧的骨哨，师娘见到这骨哨瞬时眉骨飞扬了起来，喉中深吸着气息极力压抑着。

　　她小心的将绢布复而包裹好骨哨，小心的收纳在自己贴身处，又捏着那取出的掉了半角印章的后盖：“岚儿，丢了这鼎罢。”

　　我愣神了下：“丢去何处？”

　　师娘转而看着一旁潺潺的水流，不语。

　　我眼下一晃，远处瞧见一个身形带着几个仆人衣着的男子向这边浩浩而来，当下捧起那鼎就丢入河水中，为了不显异样，我背着身子，眼瞧着那鼎潜着气泡沉入河底，直至消失不见。

　　片刻后，易淮便来到了亭外笑道：“清岚姑娘怎的不入座？”

　　我顺着她话头转过身：“有些聊赖，瞧瞧河水。”

　　易淮已然换了另一身茶红的衣衫，她扬起衣袖对身边的人示意，几个仆人划一的陆续在石桌上摆放食物，她入座在师娘身侧的空位上，招来一旁端着酒水的那位仆人，拿过一盏清酒笑道：
　　“是我的不是，让你们久等了，我这便赔罪了。”

　　易淮将盏中清酒一饮而尽，桌上的食盘已经布好，她落了杯才让身侧的仆人为我们布酒，随之将其余仆人皆都遣了下去，只留了布酒的那人。

　　“怕是要拂了你的好意了，还望尽快留下卓玖和云瑶适用的药物，我等这便离去了。”师娘抚着面前的青瓷酒盏的边沿，面色淡然。

　　易淮摇着头浅笑了声，身旁的仆人还未得话，便在桌上放置了两个红色塞布的白瓷药瓶，她听了话也不恼，顺手拿了过来推在了师娘的面前。

　　“我与你，一见如故，这便要分开了，我这心底着实有些不舍。”她眼底眉眼弱丝，还真流露出几分不舍之情。

　　师娘接过药瓶，都不正眼瞧她：“如此。”

　　易淮饮尽盏中，罢了掩嘴轻笑：“你对我言语甚少，若是旁人可巴不得惹我多讲上几句话儿。”她捻起另一杯酒盏就朝师娘靠了过去，“但我只欢喜瞧你，只想晓得你信不信我，你信不信我？”

　　师娘敛眉不语，但我晓得师娘心底定是厌恶极了。

　　易淮与师娘手中的酒盏轻轻一碰，目光灼灼的打量师娘的手背，嘴角笑意愈发止不住：“对了，我要成亲了，敬你这杯酒，你可愿喝下。”

　　师娘猛然站起，再也耐她不住，指下一震，我们面前的酒盏皆都被震的叮呤倒下，酒水洒在石桌上，师娘转眼去瞧一面笑意的易淮，道：“告辞。”

　　我连忙将卓玖扶起，搀着她随师娘出了亭子，云瑶附在卓玖的另外一旁亦步的跟着。

　　易淮在我们身后大笑起来：“瞧你，这竟恼了我，我许你们走了么？”

　　她话音刚落，我们脚下便开始弥漫出带着香味的雾气，师娘顿住身形，只是叮嘱我：“清岚，莫要回头看她。”

　　我正欲应答，肩头却不知被甚么物什给压住，脖颈上被无比冰凉的东西给轻点了下，我毫无防备，当下便被凉的浑身一颤，我不敢妄动，随着那抹冰凉愈发向上拿捏仰起了头，直至那东西全
　　然握住我的脖颈脉搏，我才晓得，这是一只手。

　　那指尖冰凉不似常人体温，我许是被凉到了，没防备的吸入了一大口雾气的香味，脖颈上的手掌也未曾用力，只是贴着我的喉间拿捏。

　　“我敬你酒，你不饮，那我送送你，好好与你道别。”易淮的声音仿佛有着什么魅惑，此话一出，雾气竟又开始上涨。

　　眼前只能瞧见的，只有已经弥漫到师娘的腰身的雾，我欲开口，喉间却似被物什堵住，只有卓玖意识到了我的僵硬，轻声道：“清岚，你冷么。”

　　手臂上又覆上一阵冰凉，缓缓向下，又把住我的手腕，我不知为何顿时有些脱力，搀着卓玖的手愈发垂了下去，雾气已然升起到胸口。

　　“我同你，没话可说，这是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收起你的脏东西，不然你死。”师娘如此道。

　　眼前师娘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不清，眼睛也不住的干涩酸痛起来，正是闭眼的一瞬，又是两只冰凉的手将我的眼睛捂住，我再也挣扎不得，话也说不出口，眼前更是漆黑一片，耳边响起熟悉的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我脚步一晃，耳畔也被冰凉的双手给封住，自此五官再无感知，我有些恐慌了起来，想要发出一些响动让师娘知晓我的境况，可仿佛除了我的意识，什么都不受控制。

　　我的开始漫步在空洞的四周中，我不晓得我也去哪，仿佛有人牵引着我，控制了我的所有，忽而我瞧见了地面有一片光，那里竟有师娘的背影。

　　我纵身一跃，听到了师娘焦急的声音，她唤我，声音却转而移到了我的身后，什么东西包裹住了我，如同侵入般弥漫至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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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家人身体...所以耽误了很久，我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所以那段时间挺无措的，但是现在缓和多了，我不会放弃这个文的，它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很抱歉耽误了那么久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