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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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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难得吃瘪的秦楚川,罗素饶有兴致的等着瞧瞧他准备怎么对付这个软硬不吃的人。
“如果我没记错……你还有妻儿都在瑙拉索联邦?”秦楚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说。
听到这话的佼凯凹陷的眼珠仿佛暴起一般猛然正大,身侧耷拉的手微微动了动,攥紧了些,艰难的扭头盯着他。
众人顿时警惕起来,气氛仿佛瞬间凝重了起来。
“别紧张,我既然没有对你做什么,就更没必要对他们动手,”秦楚川看了下猛然绷紧神经的佼凯,略微安抚的说道。
“很辛苦吧,妻离子散异国他乡,带着艰巨的任务,伪装成另为一个人……”
“那就杀了我吧,”佼凯嘶哑的话音直接打断了秦楚川。
他不敢再听秦楚川说下去,再听下去,他怕自己会动摇。
他是真的感染了病毒,才能在最开始避过探查在这栋宅邸工作,而爱源体,是每个分体的本能;此刻,也是他的本能。
什么是本能?是婴孩吸吮,是濒死求生;克制本能又需要怎样坚定的意志?
接近源体的任务远比佼凯想象的要艰难,一旦产生一丝对源体不利的念头,心中无尽的悔意就会淹没他,让他食难下咽、寝难安眠。
他全部的精力都已经放在了和自己的搏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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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楚川沉默了一会儿,认真的看着他说,“我是真的希望你以后能够好好生活下去。 ”
“……为什么?”最终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说了,您是一位值得人尊敬的人,”秦楚川说,“我尊敬您。”
佼凯早就暴露了,最初留着他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
很快巨大的心理折磨就让他连自己的基本生活都无法保证,为了不被利用传出错误的消息,他放弃了传递消息。
但日渐憔悴衰败的状态说明他始终没有放弃他的信念和任务。
他今天前来,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求死,两个人心里都清楚这一点。
“那就杀了我吧,”他还是这么说。
他又将视线直愣愣的挪回天花板上,静静的等待属于自己的最后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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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一行都这么一根筋吗……”秦楚川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些无奈有些感慨,“我明白了。”
他静默的看着眼前平躺在地上的男人,憔悴、枯瘦、因为某种坚持十分痛苦渴望一个解脱。
记忆中又几个相似的身影在眼前浮现,也是这般,活着、却又不算活着的摆放在他身前。
星历131年,曾有一组行动组被派遣前去执行重要任务,组内成员皆是各行的精英,都算是年轻的小伙子。
出发前,秦楚川出于好意、也是鼓舞,他说“每个人都要活着回来”。
他们做到了。
最后摆放在秦楚川面前的是八个仿若骷髅般不成人形的人。
身上没有一处完好,浑身插着管子,只剩一层人皮紧紧贴在骨架上,有的甚至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能够清楚地看到皮肤下心脏的跳动和器官偶尔的蠕动。
医生带着震惊和同情悲哀的表情,告诉秦楚川:
他们至少经历了十几种拷问和无法查明的人体试验,能够存活,堪称奇迹,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执念支撑他们……
而秦楚川麻木的听着,只觉得浑身冰冷僵硬。
从生物学上来说,他们每一个都确实是存活着的,但看着眼前这幅景象,他们还算是活着的人吗?
这样活着和痛快死去,哪一个更悲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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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面似乎僵持在这里,过瑞渊神情有些凝重。
他知道秦楚川在想什么,从那件事发生后,秦楚川的话明显越来越少了。
当你意识到你无意中一句话可能对别人造成巨大的影响时,你还能做到畅所欲言吗?
他走过去在单膝跪下,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到秦楚川身上。
“休息一下吧,这里交给我来处理,好吗?”他握上秦楚川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的手,“身体好凉,太累了吗?”
秦楚川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他知道,是自己说出让他们活着回来的话,是自己剥夺了他们死亡的权利,是自己让他们不得好死。
而现在,又一个相似的情形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猛地从过瑞渊腰上的枪套中拔出枪——
砰————
哐棱——哐棱——
弹壳摔落在地毯上,滚动几下停在一旁。
佼凯眼神依然直愣愣的盯着顶头的天花板,眉心处一个血洞,脑后丝丝血迹缓缓浸透加深了地毯的色泽。
精准、迅速。
罗素在心里评价到。
洞穿大脑,一枪致命,没有丝毫痛苦。
秦楚川慢慢放下持枪的手。
现场顿时一片安静,如同葬礼一般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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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瑞渊看着他冷下来的面庞,侧了侧身子挡住他的视线,低垂下头,轻轻将他手握着泛着金属冷光的枪轻轻抽出来,插回到枪套里。
再从上衣口袋中取出手帕,替他拭了拭几根纤长的手指。
“管理不善,”秦楚川转头看向罗素,笑了笑说道,“让罗小姐见笑了。”
“秦先生行事果断,令人敬佩……既然还有事要处理,我就不打扰了,”罗素识趣的离开。
“处理一下吧,”秦楚川看了看自己被擦的干干净净的手,扶着过瑞渊站起来。
一阵窒息感随着高度天旋地转袭来,他稳住身形,努力的分辨眼前的事物,却越发看不清楚,黑雾渐渐覆盖了一切。
耳边是细密的嗡鸣,只有血液流动的“滋滋”声格外清晰。
秦楚川晃了晃,双臂无力垂落,身体靠着一旁的人,平静的陷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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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晦暗中醒来时,眼前是熟悉的一片灰暗。
耳边依然弥漫着淡淡的嗡鸣,头仿佛被人打了一棍子似的,肿胀般的发蒙。
手上插着针挂着吊瓶,皮下肿胀发疼,身体酸软使不上力气,双脚被垫在两个松软的枕头上,更是动一下都艰难。
床脚隐隐有微弱的变化的光芒闪现,秦楚川偏了偏头,瞧见秦秣安趴在床脚边上,用衣服遮着光芒,缩做一团刷网页。
“咳……嗯,别摸黑看,”他伸手拍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声音透着虚弱地唠叨道,“把灯开了看吧。”
“哥,”秦秣安立马撩开通讯机凑到床头,轻声细语的,“我不看了哥,你终于醒了,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秦楚川耳边嚷着嗡鸣不断,只看到秦秣安小嘴巴开开合合的不停,冗杂着嗡鸣却听不清什么内容,只能笑笑,虚虚抬手用指节蹭了蹭她的脸颊算作回应。
秦秣安乖巧的又凑近了些,安安静静的不在说话。
“现在几点了?”窗帘都紧紧拉上,紧紧隔绝了落地窗外所有的光线,秦楚川没有办法判断时间。
“三点多,”谢林绕过拐角从隔间出来,将窗帘开了一半,将他的床位调高坐起来,“你昏睡了还不到两个小时。”
“调慢一点,”秦楚川指了指吊瓶,按了下腿又说道,“这么垫着腿压得疼。”
“现在知道难受了?”谢林看着他,“别不把低血糖当病,严重起来也会要人命的。”
“嗯……”秦楚川没什么力气,支着脑袋倒了颗薄荷糖在嘴里含着,含含糊糊的应付他。
“你脚都快肿成猪蹄子了,这样消肿快,”谢林黑着脸给他调慢了滴速,嘱咐说,“这几天就给我安安分分躺着,少乱跑了。”
抬头张望了一下窗户外边,秦楚川觉得他们现在应该还在科斯雅河山脉附近,从窗口远远的能看见云山雾绕的峰顶。
过先生应该去处理佼凯的事情了,他一枪解决的痛痛快快,最后还是麻烦了过先生善后。
有些事情造成的影响,大概是深渊而持久的吧。
在每个开心的时刻,蓦然浮现在脑海,给你当头一棒,瞬间从情绪中脱离出来,感到空虚而寂寥。
对他来说,这样的事情似乎还挺多的,现在又增加了一件。
薄荷糖在舌尖滚动了一下,秦楚川看着窗外的风景,觉得没来得及泡一泡温泉真的有点儿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