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致淋漓》罗尼兰调

17、第十七章

　　“我就说怎么今天这么冷清，都没人欢迎我，”秦折承左手牵着一个小女孩，右手拉着一个略大一些的小男孩进到休息室，“原来是你来了。”

　　“哈哈，看来小朋友们更喜欢我一点儿，”秦楚川身体前倾，向半个身子都缩在秦折承小腿后面的小女孩张开双臂，“来，过来抱抱。”

　　小姑娘两只小胖手紧紧抓着秦折承的左手的两根手指头，闻言又往后缩了缩，看着近在咫尺稳稳敞开的怀抱犹豫了一下，还是撒开手一头扎进那个怀抱中。

　　“来——”秦楚川抱着小姑娘顺着冲劲儿，两个人一起向后陷进沙袋椅里，扯到腹部的肌肉，脸色猛地白了一下，“嘶——疼疼疼疼！”

　　“没事吧？”秦折承夹着双臂把小女孩从窝里提出来，又慢慢把陷在窝里的人拉起来。

　　“没事，我动作太大扯到肉了，”秦楚川一手揉着胃，一手又把小姑娘揽到跟前。

　　小女孩不吵不闹，自己乖乖的呆在秦楚川怀里玩儿自己的手指头。

　　“好久不见啊，萧一，”秦楚川转头向从头到尾一直安静站在一边不吭声的小男孩打招呼，“听说折承老师帮你报了个集训班，玩的开心吗？”

　　“开心，”萧一面无表情语气冷淡，真没感觉到他有半点开心的情绪，连带着空气都冷了下来似的，“哥哥姐姐都很厉害，也很照顾我。”

　　他的音色很纯净，却更显的压抑沉重，眼眸深沉透着沉寂，小小年纪身上没有半分孩子的天真活泼。

　　“开心就好，”秦楚川还不至于被一个孩子压住气场，他拍拍身边的位置，依然笑的温柔，“来，坐这里来。”

　　萧一便坐姿端正的在秦楚川身旁也坐出一个小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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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你又推荐来一个老师？”秦折承收拾了一下活动室地毯上散乱的垫子。

　　“是呀，这不是看你又要备课，又要来带孩子太辛苦了，给你找了一个帮手，”秦楚川把自己的临时通讯机拿出来给萧一，让他自己下载游戏玩儿。

　　“我都干了几年了，你现在才发现我辛苦？”秦折承抬眼看向秦楚川，“编理由的时候能不能稍微不这么敷衍？”

　　“总之，之后就能轻松一点了，她现在应该还在参观校园，过一会儿就会过来，你们互相熟悉一下，”秦楚川理直气壮的自顾自往下说，一边看了看两个孩子。

　　小姑娘还在玩着自己的小胖手。

　　这个小女孩是个聋哑人，被人找到的时候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衣服，连个能起名的纸条或者物件都没有。

　　后来被看护老师收养，起名“柯凝安”。

　　而一旁萧一下载了一个数独游戏，依旧做的端正笔直，手指不停的在悬浮着的屏幕上点击，像是根本不需要计算一样，短短时间内，就已经是第5关了。

　　这绝对不是一般孩子应该有的水平，不，应该说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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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一，我和你折承老师谈点事儿，你先带凝安妹妹去玩好不好？”秦楚川说。

　　萧一转头，明亮的眼眸直直的看着秦楚川。

　　真的很难在这样一双眼睛下镇定自若，那双眼睛中的透彻不是一般孩子天真无邪的透彻，而是一种看透一切的透彻。

　　他拥有超凡的智慧和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即便是秦折承被他这么看着，有时也会平白生出一种心虚的感觉。

　　可惜，这次他对上的是秦楚川，秦折承心底里叹息了一声。

　　萧一看着秦楚川，对方没有任何回避，表情未变眼神温和，一片赤城。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的垂下眼帘，乖巧的将智能机还给对方，站起身，牵着柯凝安的手走到一旁书架边，拿了两个小垫子垫在地毯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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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楚川和秦折承到另一个房间，从窗口看着在墙边的小垫子上坐下来的两个小朋友。

　　“你可终于舍得让萧一来见我了，”秦楚川斜瞅了一眼秦折承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秦折承总是想办法阻止秦楚川和萧一见面，秦楚川每月都会来几次，躲不过去，他干脆找了一个为期半年的集训班就把萧一丢了过去。

　　这么明显的动作，连萧一都感觉出来了，秦楚川不可能察觉不到。

　　“我也是没办法了，”秦折承说，“这孩子太喜欢你了。”

　　“这里哪个孩子不喜欢我？”秦楚川反问。

　　这话听起来有些自恋，但是放在玻希里克，这就是只是一个公认的事实而已。

　　“你是没有看见他看你的眼神，”秦折承回想起那个眼神，直勾勾的，就像是看着什么救命的稻草。

　　“别的孩子可不会那样看着你，你还记得咱们是怎么把他带到这里的吗？”

　　“偶然带回来的吧，”秦楚川说，“一个被当做智力障碍的小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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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见到萧一是在一个快餐店里，秦楚川当时出来溜达了一会儿身体难受，随便找了一个地方，点了吃的，找了个靠边的位子坐下，就看到有个孩子在角落里坐着玩。

　　小孩趴在椅子上，桌子上是个空了的饭盒，他拿了一堆瓶盖摆在椅子上低着头玩儿，只露头顶发梢在桌面上时隐时现。

　　秦楚川原本也没有多在意，头发尖尖露出来晃晃悠悠，多看了几眼，没想到看着看着看出些不对劲来。

　　他走过去，坐在这个小孩儿正对面的方向。

　　小孩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似得盯了他将近半分钟，再次低下头专注与一堆瓶盖中间。

　　秦楚川伸出手，试探性的推了一下其中一个瓶盖。

　　小孩儿飞快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拿起一个瓶盖放到另外一个位置，再次抬眼看着他。

　　他就陪着这个孩子玩了两个多小时的用瓶盖做的国际象棋。

　　也将近输了两个多小时，上次让他输的这么惨烈的还是过瑞渊。

　　回去后秦楚川便让人调查了这个孩子的情况，他的家庭状况并不好，家里有两个孩子，父母没有办法解释大孩子种种异常的行为。

　　以为他的患有智力障碍，却也没有时间和精力照看和医治。

　　秦楚川派人向家长解释了情况，并愿意为小孩提供专业的教育环境，资助他们上学，将他带到了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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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根本不会注意到外界的反应，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可能在计算八角时钟的体积重量或者怎样用手掌的温度让灯亮起来，”秦折承接着说。

　　“他需要思考，就算是看着人，也像是看着一样物品，”他加重了语气，“可他愿意看着你，他可以放弃思考，只单纯看着你。”

　　秦楚川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

　　“我原本觉得这是正常现象，因为你是长久以来第一个能够理解他的人，对你有更多的依赖也是正常的。”

　　“后来在我们的引导下，他的情况好了许多，可以像正常的孩子一样与外界沟通了，只是似乎更喜欢你。”

　　“但这也没什么，所有人都很喜欢你，”秦折承语气里带了些感慨，“他太聪明了，掩饰的太好了，差点连我都骗了过去。”

　　“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只会适得其反，”秦楚川说。

　　“我只是想看看他的忍耐度有多少，世俗的规则无法限制他，该怎样应对这种情况我也还在摸索，”秦折承说，“但他半年来没有表现出半点急躁，果然……”

　　“秦老师，”秦楚川出言打断秦折承即将说出口的话，“我们不能因为他拥有不同寻常的智慧就以成年人的方式对待他，他是聪明，但在阅历和与人沟通的经验上，他与一个普通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孩子。”

　　“我只是不想让他伤害到自己，更不想让他伤害到你，”秦折承直白的说，“我们都知道保佑这样强烈的感情不是一件好事，之前那些教训还不够吗？”

　　“你先冷静一下……”秦楚川暂时终止了对话。

　　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俯下身，脸色发白，连唇上都泛起了一抹紫色，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按住胸口，艰难的呼吸。

　　任何以他为对象产生的情绪都会增强落在他身上那股力量，附近孩子简单纯粹的喜爱已经让他倍感疲敝，此刻秦折承的暴躁更加重了他的负担，甚至有些难以呼吸。

　　“你没事吧？”秦折承仿佛被泼了一盆凉水，瞬间冷静下来，他赶紧扶住秦楚川，“我叫谢林——”

　　“不用，让我自己缓一会儿，”秦楚川眼前发黑，用手抵着脑袋，“你冷静下来就好。”

　　“抱歉，是我没控制好，”秦折承也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一时两人都不再说话，屋中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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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不需要过分焦虑，”秦楚川感觉好了不少，主动打破沉默，“他毕竟年龄还小，只要我们好好引导，不会再出现失控的情况的，而且……”

　　“而且？”

　　“而且，他给我的感觉跟瑞渊很像，”秦楚川感受着来自于过瑞渊的那一股力量，轻轻的说。

　　在最近的地方，只要他想，永远都会被第一时间察觉到，浓重却不带压力，安静的环绕着他。

　　而会跟过瑞渊相似的孩子，想必也不会坏到哪里去，怎么会舍得伤害他。

　　“你还是这么喜欢过瑞渊……”秦折承叹了口气，“是我白担心了，要是有什么问题，你也该是第一个发现的。”

　　“怎么会呢，”秦楚川笑笑，“把孩子们由你这么负责的人看顾我才安心。”

　　秦折承还不至于看不透秦楚川言语中这么简单的圆滑讨巧和八面玲珑。

　　可即使看出来了，依然会觉得高兴，心甘情愿的沉沦，这就是秦楚川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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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折承看着秦楚川侧脸，又叹了一口气。

　　作为一个从年幼时就认识秦楚川的人，秦折承一直就觉得秦楚川这个人挺厉害的。

　　他生着一张充满冷感的脸，可只要稍稍弯一弯唇角便是冰雪笑容一般的温暖可亲。

　　小时候他们这一般大的孩子都喜欢跟秦楚川玩，他最受宠、生的好看人还聪明，开得起玩笑很少生气，和谁都玩得开。

　　可他们这群朋友中没有一个人真的敢过分，一旦秦楚川微微显露出一点怒意，连一个敢吭声的人都没有，还会在心里反思自己做的是不是真的不合适。

　　天生的领袖，说的大抵就是秦楚川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