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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跟着两个认识不过几分钟的“危险人物”毫无头绪地跑路,耳边的风声赫赫,远山凌总是隐隐约约地听见哨兵们的大呼小叫,好像注定是甩不掉的。大约在林子里窜了半个小时,前面的两人终于在停下了脚步。视线越过两人身体间的缝隙,有什么反射着粼粼的月光,定睛看清是一片黑色的湖泊,好像一只巨大的猫眼鬼魅地窥视着他们。
      “应该追不上了。”那个叫一平的姑娘不安地探视着几步开外的湖面,“我们在这里歇一会吧,这里已经出了火炎的探测范围。”
      蓝波应该是早就累的不行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脸苦恼地将脑袋埋在了双臂里。
      “接下来该怎么办?据点没了,外面又这么危险,蓝波大人不想到死都在流浪啊。”
      远山凌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整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方才的事情都涌回了脑海,让她有些坐立难安。另一方面,虽然她以前并不想掺和反抗军的事情,可是现在近距离接触到他们也不禁好奇。
      “我记得安全屋在日本地区有很多。”一平也蹲下身,从怀里摸索出什么东西展开来铺在了地上。
      是一张地图。远山凌抿了抿唇,忍着想靠过去看清楚一些的欲望。毕竟暂时不是一路人,冒失地看别人的情报可不是受欢迎的行为。
      “劳驾,蓝波,能借个火吗?”
      蓝波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什么没听清楚,接着“咔哒”一响,手上便出现了一点火光。还以为会用什么生火的匣子,原来只是个烟卷款式的普通打火机,远山凌看着那一点光芒微弱地照亮了两人沾着灰尘的脸。
      “这是上一个据点,也就是神社后的竹林。”一平指着地图靠中间的地方,“还有这里,川平大叔的拉面馆也不能用了;地下商业街,也被炸掉了;并盛中学、黑曜中学、绿川女中全都被监视了……”
      “这个呢?”蓝波的语气满怀期望,指着偏左的位置,“死亡之山,我猜他们不会到那么恐怖的地方去吧?”
      “不可以。”一平没有犹豫地回答道,“那里早就被他们封锁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说完她从脸上抹了把灰,在地图的某个位置狠狠按了按,故意忽视掉了蓝波痛心疾首的可怜神情。
      “那你们只有离开并盛了。”远山凌还是没忍住插嘴道,“或者说离开日本最保险,虽然全世界都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离开日本——”蓝波抬起眼朝她投去嗤鼻的一瞥,“恐怕还没等我们走出并盛就已经被杀掉了。”
      “不,我不会离开并盛的。”一平很干脆地说道,继续埋首研究着地图。
      “可是她说的不完全错,我们也许该离开这里——”
      “绝对不行!”一平忽然抬起头厉声发难,瞪圆的双眼烧着蓝波手中的火光。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静清丽的姑娘发起火来这么可怕。但是碰到蓝波受到惊吓的目光,转眼她变软了下来,一丝苦痛的裂痕出现在她的脸上。
      “对不起,蓝波,我没有逼你留下……但是,我绝对不会离开这里。”
      她复又紧紧盯着地图,然而撑着身体的双臂有些发抖。
      远山凌莫名地感到难过,他们拥有着她不能理解也无法企及的执著。她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只捡来的匣子,走到他们面前望着两个人伏在地图上的背影。
      “咳咳——”远山凌清了清嗓子,在收获他们的注意力时,也将那只匣子递到了他们面前。
      “这个,是我刚才在你们的同伴身边捡到的。”她面不改色地说道,这种事反正也做多了,“我想既然无法物归原主了,就交给你们吧。”
      匣子表面还带着干涸的血迹,虽然光线如此微弱,蓝波还是一眼认出了匣子表面的花纹。
      “这——这是云雀先生的刺猬匣!”蓝波无意识地兴奋起来,大概同伴的东西亲切到让他忘记了背后残忍的真相。
      一平呆呆地望着半晌说不出话,在远山凌心情复杂的等待中低下了头。
      远山凌急急忙忙地把匣子塞到蓝波手里,好像很烫手似的。然而对方接住它的时候,眸子忽然沉寂下去,好像一颗石子扔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潭,吞进了一个永远无法醒来的梦魇里。慢慢地,他攥着匣子的手用力到凸起了青筋。
      气氛诡异得令她心悸,这回远山凌真不敢再多嘴了,挪到了草丛边蜷起腿坐下来,下定决心等他们睡着就偷偷与之分道扬镳。
      唯一带有温度的光源也消失了,整个湖岸陷入迷蒙的黑暗之中。那边的两个人也没再出声,远山凌竖起耳朵努力分辨着他们的动静。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自己都困得撑不住,脑袋一垂到膝盖里就惊醒了。料想他们也该睡着了,远山凌小心地避开草丛尽量不发出声响,爬起身打算离开。
      “我叫一平,我好像还没跟你介绍我自己呢。”
      女孩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远山凌静止在三肢着地的姿势上。
      “啊——啊——我叫远山凌。”她窘迫地坐回原地,瞟见了女孩扎着双辫的轮廓。
      “蓝波说你是借宿的难民。可是你又会使用戒指。”一平继续说道,“看你也不像坏人一伙的,为什么会有戒指呢?”
      远山凌听了这话,苦笑一声:“因为我也不算是什么好人啊。”
      对方轻轻“嗯”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惑。
      “你们呢?你们是反抗军吧。”远山凌并没有等她的回答,只是叹了一口气,“没关系,我也没卑鄙到做告发这种无聊的事。不过可以说说神社那边的男人是谁吗?竟然叫六吊花亲自追他。”
      “你连六吊花都认识啊。”
      蓝波极具磁性的声线猝然响起,紧接着一道澄清的绿色光芒像闪电划过夜色,照亮了他阴郁的异域面孔。
      “为什么不认识?他们杀了我的家人。”
      远山凌并无退缩地迎上对方探究的目光,焦灼中过了片刻,蓝波平淡地移开了视线。
      “我很遗憾。”
      得了吧,又不是你认识的人。远山凌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那么你为什么不与他们抗争呢?为了你的家人。”一平抱着膝盖,看起来不解而忧伤,“密鲁菲奥雷的罪孽,你能够忍受吗?”
      “因为那老家伙是自找的。”远山凌冷冷地回答道。
      “啊——”这种反应让她很吃惊,眨了眨眼睛不知如何回应。
      这是实话。做了一辈子的赏金大盗,黑的白的眼花缭乱的,什么样的世界他都摸索遍了,这老狐狸信奉的第一原则就是“独善其身”,绝对不掺和到黑手党的事情里去。但是三年前,也就是白兰引发的世界战争进入尾声的一年,明明已经能看见注定毁灭的结局,他却选择与已是强弩之末的黑手党合作,夺取玛雷戒指。
      真是讽刺,当初告诫了自己无数遍行盗原则的也是他。远山凌想起来还是很好笑,自不量力的老狐狸啊,也会有吃瘪的一天呢。
      “彭格列家族,你听说过吗。”
      蓝波再次发声了,不过这一回语气里的敌意消散了很多。
      “嗯——好像之前有听到六吊花说什么,彭格列的余孽——”远山凌记起了老狐狸曾经讲过的轶事里,有它的传说,“是黑手党吧?”
      “是的。”蓝波点点头,稍稍举起了手,指间闪烁的绿色火焰又明亮了几分,“那是世界上最强大的黑手党家族,也永远会是。”
      远山凌静静地看着他。最强大的黑手党家族,她的确略有耳闻。老狐狸提起过,彭格列家族是他仅有的几个办过事的黑手党之一,那是他唯一一次见到彭格列首领的时刻。他刚说几个词就打住了话头叹息一声,试图又找回语言能力,却半晌憋不出词来,最终反反复复归结为一句话:那位男人的气场在世间找不到任何言语能够形容。
      她曾经也憧憬过很久,能让老狐狸这么夸赞的人,那会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可是再光芒的荣耀皆是黄粱一梦,密鲁菲奥雷的横空出世将这场浮华打碎成一地鸡毛也无人来拾。
      “死在神社的人,是彭格列家族的最强守护者,云雀恭弥。”
      云雀恭弥?这回轮到远山凌讶异地瞪直了眼睛,是那个建立了传奇的风纪财团的云雀恭弥吗?这个财团在全球各地都有分部,根本无法想象它拥有多么雄厚的家底。要知道匣子刚盛行起来的那几年,她和老狐狸没少接风纪财团的活,只是她从未见过幕后执行者罢了。他们对匣子和相关情报极为执着,老狐狸认定这里面的水很深,却为了不菲的报酬、或许还有他本身的好奇心,拼死累活了好几次。
      不!什么传奇!远山凌忽地又失了神采,明明就是和老狐狸一样愚蠢的,让那个自作聪明的老家伙从此万劫不复的云雀恭弥啊。
      “而我,是彭格列家族的雷之守护者。”
      这倒也算是意外收获了吧。远山凌托着下巴,细细打量着蓝波的模样。这副慵懒的派头更像是个富家公子哥。没想到一位总裁,一名贵族,这个彭格列家族还会有些什么人物呢?
      “一平也是什么守护者吗?”
      “不是。她——”蓝波不安地瞥了身边的女孩一眼,“可以说是彭格列家族的同伴吧。”
      同伴,这个词听起来好像很遥远了,因为它意味着某种不适用于现在这个世界的天真幻想。大约就是朋友吧,这个词难道是黑手党的行话吗?
      “那么你呢?”蓝波问道,眯起眼注意着她,“等价交换。”
      远山凌冷哼了一声:“小人物,不值一提。”
      “喂,大姐,这样就很不道义了吧!”蓝波不高兴地抱怨道,“我可是很真诚地在回答你的问题耶!”
      “谁是你大姐!”远山凌怒气冲冲地低声呵斥他,决心转移话题,“我说,与其在这里纠结我的身份,还不如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危。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你们不找下个藏身之处了吗?”
      话到了嘴边噎了回去,蓝波不甘心地恨恨瞅了一眼地图,显出几分孩子气的恼火来往地面一躺,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
      “没有了,并盛——已经没有了。”
      一平嗫嚅地开了口,半张脸没入了沉重的黑暗里,跳动的绿色火焰将她悲凉的眸子映得刺眼。
      “我就告诉你们了,还是离开并盛吧。不能逃出日本,就去北海道或者长崎,总比安扎着密鲁菲奥雷日本总部的并盛强。”
      “不行,不行……”
      女孩不停地摇着头,对于并盛的执著让远山凌无言。尤其是看到一平不知觉地满脸泪水,压着嗓子低低地哭出声,她突然觉得自己看似苦心的坚持是如此残忍。
      “对不起,我不是——”
      她不知所措地朝一平探过身去,手臂抬起想安抚她,又不知落在她身上是否合适,窘迫地望向无所事事的蓝波指望对方能安慰几句,谁知道那小子一脸习以为常地盯着无垠的夜空,好像根本没有在意发生了什么事。
      “喂——!”远山凌踢了他一脚,“你的朋友哭了诶,你也不哄一下!”
      蓝波吐出嘴里嚼的草根,平淡地瞟了她们一眼:“五年了我都没能劝动她,现在能有什么办法?过一会就会好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远山凌还是轻拍起女孩的背,试图用温柔的语气让她平静下来,“并盛,有什么让你无法割舍的吗?”
      一平始终抽噎着难以言语,结果蓝波还是回答了她。
      “她的师父葬在并盛。”
      “她的师父——?”远山凌迷惘了一瞬,然而对方不再开口了,闭上了眼睛不理会她。
      好吧,是自己僭越了,毕竟刚才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远山凌也打算放弃自己的好奇心,虽然这两个人——或者说是彭格列的事情,那个一度风光无限的黑手党家族,即使是边边角角她都很有兴趣。
      “我的师父,被密鲁菲奥雷害死了!”
      抽泣戛然而止,一平倏地抬起头直直望向她的眼底,双眸的寒光令她发怵。
      她吸了吸鼻子,狠狠地说道:“所以,我无法理解你,在说出家人被杀死时露出的冷嘲热讽的样子!
      我不知道你的事,可我要告诉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爱的人们一个个地消失,那是比凌迟还要痛苦一万倍的事!先是我的师父,那么厉害的师父,却只能一动不动地等待着每个器官衰竭、每个细胞腐烂直到死去!后来是阿纲先生和京子、小春姐,一起葬身在那场大火里!再是狱寺先生、碧洋琪姐姐、山本先生、笹川先生,还有——云雀先生……
      我无力阻止——不,是我根本没想阻止!我甚至真的以为他们只是要去很遥远很宁静的地方,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就能打败那些坏人了吧……”
      一平紧紧闭上眼抿着嘴唇,像是在忍耐复发的顽疾,痛烧到心头的时候五官都开始扭曲。
      “好过分,真的好过分,我竟然看不透,竟然放他们离开……师父总说我懂事,可我懂事了一辈子,不是想换来这样的结果!
      可是……可是他们每一个人,在消失之前都那么温柔地笑着、那么坚决地向我们发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们不会有事的,未来一定会带我们去游乐园坐最刺激的过山车,坐最漂亮的旋转木马,吃最好吃的冰淇淋,所有人都在一起!
      都食言了,全都是大骗子!我们——我们早就没有未来了!
      明明知道结局的,为什么一个个都把我们丢下?冠冕堂皇着保护的借口,说着漂亮的安慰人的话语,到底只是大人们虚伪的自尊心而已!”
      远山凌怔怔地失了神,力气随着每一字句落下而被一点点抽离,最终颓然地跪倒在一边。在这些汹涌地冲破她的壁垒的控诉下,她那些粉饰太平的、包装自尊的心力全都付之东流,徒留一个空壳被丢弃在这无望的人世间。
      一个不属于一平的低沉抽噎声,在寂静中闪现了一秒。
      远山凌的手重新搭回一平的肩膀时,力道显得固执了很多。目标业已成形,对于她来说就没有放弃的道理。
      “没关系,你们不用离开并盛。”
      “诶?”一平和蓝波都通红着双眼,惊讶地看着她。
      “如果你们歇息好了,就跟我走吧。”远山凌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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