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雨》明隐

2、第2章纲举目张执本末从

　　一旦确定了在这个城市工作，所有的一切都似乎不再叫嚣迷茫。一旦确定了要在这家公司较长期地工作，所有对未来的不知所措都不存在了。要在这里生活了，一切自然而然尘埃落定。
　　这家公司也提供宿舍。因为北京这个城市房租太高了。这份工作的底薪很低，如何才能在这个城市里生存呢？一张床就够了。
　　公司坐落在北京的五环之外，我们的宿舍离公司不过一公里，每天可以走路上班。这倒是很方便。
　　有时候去逛大北京的国贸，还有西单大悦城等等北京的核心区，觉得我们这里真的是北京的郊区。三环以内的那些名企和名建筑，越发显得我们这里寒酸破旧。公司规模不大不小，有上下两层楼。从事的是传统的制造业。工厂远在北京周边的河北郊县。总起来说，是个一般的工作单位。
　　宿舍附近很热闹，周边配套比较齐全，餐馆饭店奇多，各种水果摊位服饰箱包店也琳琅满目，真正是充满了人间烟火气。小区内的环境便捷优美。尤其是春秋最美。春天小区的百花盛开；秋天，层林尽染，落在人行道上厚厚的一层，虽然很快被清洁工清除，但是每天都能看到这些美丽如油画般的落叶。夏天，夜里假山林立的小公园里还有水塘木桥，可以散步。冬天，白雪覆盖下的建筑显得孤零零沉的，汽车上的积雪让人注目一会儿。
　　宿舍是较大的两居室，小卧室里有上下两张床位，住着来公司较早的人员；大卧室里排满了四张上下床铺，八个床位，我就在其中的一个下铺。屋子里小道仅能容一个人通过，每次进去都是黑压压的。客厅里也堆满了各种东西。厨房里也塞满了多人的厨具餐具。还有个小小的仓库，塞满了行李鞋子等。卫生间不大，很少有干净清爽的时候。女孩子的宿舍，你知道的，乱，脏。每个女孩子每天都是打扮得精致美丽，出了这个宿舍，让路人以为她们光鲜亮丽。谁能想到这些女孩子挤在黑压压的屋子里每天捯饬洗漱休息呢？
　　我天生爱干净，每次回到宿舍看到脏了就打扫收拾，可宿舍从来没有整齐干净过。我们仿佛生活在杂货间里，而我们也成了期间的一堆杂货，难免让人轻视其价值。
　　跟我的好朋友江楠一起吃过饭，算是告别了和她一起住宿的日子。从此以后，我们两个隔得远了。多亏了江楠，我出来北京，才不至于露宿街头。
　　其实总的来说，我的工作主要是销售类的工作，销售的产品属于工业品一类。我不知道什么是工业品。也不明白这些东西是什么。只是觉得所有的一切对我来说都那么难懂。公司培训什么，我就吸收什么，有时候吸收得非常有限。公司培训时教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有些人能在培训时提问一些问题，我从心底里佩服。因为我自己什么问题也提不出来。
　　每天早上我七点钟起床，洗漱一番，七点半出门，走十分钟，到离公司100米的早餐店吃饭。有时候还能遇到来这里吃饭的同事。一切都是那么陌生。不到八点半我们来到培训的办公室。于是，紧张的培训开始了。
　　跟我一起培训的一共有二十个人，这些人没有必要多做介绍。因为培训之后只剩下十五个人。半年之后只有不到十个人。两年之后只剩下四个人。五年之后只有三个人了。在接下来的五年里，就像“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似的，有人来，有人去，有时候还没弄清楚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就再也没见过这个人了。最开始，还在为某个同事的离开而感慨呢，越往后，越麻木。
　　这些人，就跟我在大街上见到的匆匆忙忙的行人没什么区别。虽然我们同时出现在一个空间，我们看见了彼此，但我们却看不到彼此。匆匆一瞥，擦肩而过。我们将这些人称之为“行人”。还有一些同事，在接下来的日子因为工作而有了交集。有的交往深，有的交往浅，有的只在通讯录里见过一个名字。全公司的人一年之中除了年终营销大会能齐聚一堂，其余时间在公司的少之又少。我才明白，原来有这样的工作。不用朝九晚五，出差很多。但是听闻这些人有的赚钱很多。私下里也听人议论，谁谁在北京几套房子，谁谁的车是奔驰路虎，谁谁的大摩托就二十几万。感觉这离自己非常遥远。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没有人告诉你。公司里的讲话非常有分寸，有的讲，有的不讲。眼前一片迷蒙，只能靠自己摸索。连办公室的前台说话也是讳莫如深。
　　我第一年出差的时间加起来有半年之久。自己就像一个流浪者，拉着个行李箱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从一家酒店到另一家酒店，从一家餐馆到另一家餐馆，从一个陌生的公司到另一个陌生的公司，从认识一个陌生的人到认识另一个陌生的人。周而复始，渐渐地有的地方熟悉了，有的人也熟悉了。
　　参加培训的人以前从事的职业各行各业，有当采购的，有从事销售的，有当教育机构老师的，还有当大学生村官的，还有从事外贸的，还有从事技术的，还有从国外留学回来的，等等，五花八门。这也可以说明做销售的门槛比较低。
　　两个月的培训，还是非常轻松的。每天早上八点半开始，下午四点半结束，比正常的五点下班早一个小时。由于培训期间让我们自己做PPT，还要讲PPT，内容主要讲公司介绍和产品知识，还要进行考核。这二十个人，只有四位女士。我和一个年龄相仿的一个小姑娘由于经常一块儿吃饭一块儿准备PPT，两人混熟了。另一个人比较高冷，怎么走不近她。还有一个大姐快五十了，人非常和蔼可亲，每次见了面都打招呼。除了我们四位女士，其余的都是男士，有几个四十开外的，有几个三十多岁的，还有一些和我年龄相仿的。对于这些人中的帅哥，我和那个小姑娘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私下里装作无意地谈论到他们。
　　有一次，我们的培训老师给我们留了一个任务，给我们一周的时间让我们准备PPT，然后进行考核。于是，每天我们的任务就是制作PPT。
　　在培训一个月之后的一个周五，我跟张玲约好周六去她那儿讲解PPT。因为下周一就要考核了。
　　她就是那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小姑娘，人如其名，聪明机灵，性格活泼。我跟她一起准备PPT，我提议预演一下，我很认真地准备，她就随随便便地准备，还是受我的影响认真了一次。结果到下周一她考核的名词比我还要靠前。不服不行啊。
　　在这次考核PPT中，有位帅哥问我一些内容怎么准备，有没有资料可以发给他的。他平时很热心，见了面总是跟我打招呼，偶尔还给我打个电话问问这个工作上的问题。那时候还说需要帮忙的时候说话。
　　我在那个年纪，总是渴望每天有欣喜，每天有浪漫的事情发生。在心里总是渴望有一段浪漫的爱情。而且，那个时候，我还特别喜欢自作多情。人家多给我说两句话，我就想入非非，以为他或许对我有那么点儿意思。
　　跟我有一样想法的还真不在少数。连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叔也是这么想的。有一次约我吃饭之后，见我跟他谈得热络，就跟我表达了他对我的爱慕之心，要牵牵我的小手。不过，当然被我笑着拒绝了。哈哈，真是好玩儿。不过这个人培训之后再也没见过了。
　　连这个小姑娘也是，说那个姓赵的小伙子总是跟她搭讪，她跟我谈话的时候话里话外都在言明，她和他多熟络，他好像对他有点儿那个意思啊。
　　我特别喜欢笑起来一口整齐洁白牙齿的男孩子。而培训中的一个帅小伙子就是这样的。每天看到他开口一笑，我整天的心情都非常好。他还好心地帮我搬了家。他想着要坐地铁跟我一起搬好几趟呢。结果我叫了个面包车，让他压根没派上多大用场。那时候我脑子缺根筋，就怕累着他了，怕他嫌我的东西多，所以不敢多麻烦他。直到后来，我遇到阿雨，我才知道，男孩子心里若是有你，巴不得你麻烦他。若是你不给他机会麻烦他，他反倒郁闷起来了。都怪那时候年轻，很多弯弯绕绕都不懂。说白了就是撩汉的技能不行。不会聊，也不会撩，结果事情自然而然就撂下了。
　　我和张玲，还有两位男同事，我们四个分在了一个部门。那个高冷的姐姐分在了隔壁的外贸部门。其余的人都分在了楼上的其他部门。
　　培训结束之后，我们还是每天去办公室，不知道干什么。看到办公室里空空荡荡的，以为这里的人不办公。偶尔回来一两位老人，我们觉得神秘不已。我们当时特别希望他们能多聊聊，可是他们的嘴巴非常严，大家只是很客气地打个招呼而已。
　　公司统一为我们这些新人办了饭卡，一天三顿饭都可以在楼下吃。只要出勤，每天都有餐补。就来到办公室玩电脑。下了班之后，我和张玲一起在楼下餐厅吃了晚饭。张玲在培训快结束的时候也搬到宿舍了。我们俩几乎同进同出，一块儿吃饭，一块儿回宿舍。她性格比较活泼，很招人喜欢。我则性格比较内向。她还总爱跟我开玩笑，有时候喊我“老公。”可能小姑娘都喜欢这样这样表达亲密吧。为啥总说她是小姑娘，我比她大三岁。她记忆力惊人，有时候跟着公司的其他同事一块儿拜访客户，她都能记住看到的电话号码。人也鬼精灵似的。所以，她很受部门领导的喜欢和器重。相比较起来，我不太显眼。不爱讲话，不圆滑，听不懂别人的话外之音，难以领会别人的真实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