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大人别爱我》蔡姐

49、他要你们死

　　封九落到一片荒地上，他没找到沈颂在哪儿，却也心生警惕，一路往前，在十丈外看到乌云密布处，有一人倒在地上，正受万雷轰击。
　　是沈颂！
　　封九心中大惊，立即闪身过去，少年时的自己瘫倒在沈颂一丈外，无助地直视前方，满脸凄苦，无数次想闯进去，却又被轰出来，伤得浑身是血。
　　封九顺利走进雷电群，来到对方身旁，却也依旧无法救他出来。无论怎么用法术，那些雷电都还是准确无比地击中沈颂，明明那人已经没有意识，身上的血不断往外渗出，没有一丝完好的皮肉，那些该死的雷电却还是没停下。
　　“怎么会这样.....”
　　封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看着地上失去意识的心上人。
　　已经没有气息。

　　沈颂脸色苍白，毫无生机。
　　原本封九还能清楚知道这只是幻境，轮回盘能将人带到过往，重温平生最痛的那一刻。想过会和沈颂有关，却不曾想对方会死在自己面前，这样惨烈的一幕。
　　像是把自己的心掏出来，撕成一瓣瓣。
　　好疼啊.....

　　半丈外，相黎满脸血泪，一次次闯入雷电区，被弹出来后也还在尝试。他浑身是血，愈合的速度赶不上受伤的速度，整个人像浸染在血里般，头发散乱，满脸是泪，看起来有些可怖。
　　“是谁！为什么这样对他.....不可以！”
　　他撕心裂肺地喊着，却无人应答。
　　平都山一片死寂，恍若只剩他和沈颂两人，或许当时沈颂还留有一口气，可当一道雷电劈下，就什么都回不去了。
　　相黎气急攻心，全身力气耗尽，吐出一大口血，昏迷在地上。

　　一刻钟后上方的雷电终于停下，有一人从天上而来，停留在沈颂的尸首旁，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相黎，手上的拂尘对沈颂轻轻一挥。
　　便勾出对方的魂魄——不再是凡间的模样，长发尽剃，左耳上有一金色圆环，嘴唇偏红，肤色很白，穿一身红色袈裟，气质温和，与那人对视。
　　“无诃僧人，”对方道。
　　“好久不见，”沈颂向他微微行了个礼。
　　“你该回去了。”
　　“嗯，”沈颂应声，和他一同腾云驾起，却也在最后....回头看了眼相黎。
　　此时他已经恢复在九天的记忆，知道自己是下凡来历劫的神仙，而相黎....是和他有命定因缘的人。

　　无诃的眼角突然染上些许惆怅。
　　不知到底是自己害了他，还是他误了自己.....

　　封九紧跟在二人身后，来到九天。
　　一千年没来，这里还是一样的让人讨厌，纯白又寂寥，没有一点人气，时间恍若停止了般，死气沉沉的。
　　“无诃。”惊讶的是他竟在此见到温长思，一身九玄黑衣，束发高冠，看起来很贵气。
　　“元重....”沈颂跟在那位神仙身后，听到声音后侧目望过去，太子殿下站在他两丈外，担忧地望着自己。沈颂苦笑一句，“我这次麻烦有点大。”
　　“没事，我会替你摆平，”元重想向他走来，不远处却陡然传来一阵撞钟声，恍若是警告。
　　沈颂摇摇头，和前面的神仙走进一座宫殿。
　　十几位神仙站于左右两侧，中间高台上坐着个威严十足的人，旁边是位体态敦厚的光头和尚，一身金色袈裟，左手缓缓转着佛串。
　　封九眉头紧皱，眼里杀意更现，他知道前尘到底发生什么了。
　　仅有的记忆，是从这里开始。

　　“无诃，你此次下凡历劫失败，元神被抢，有何解释？”坐于主位上的天帝面无表情，开口道。
　　沈颂沉默，在凡间和相黎相处的点滴涌上心头，他摇头，“是我疏忽了。”
　　“那么，罚你跳下堕仙台，有意见吗？”
　　天帝刚说完，又侧头望向旁边的圣僧，“无诃是你的弟子，此番凡间的劫难，圣僧觉得这样处理可好？”
　　和尚转头与底下的沈颂对视，似乎暗暗叹了口气，摇头道，“就按天帝所说的去做吧。”
　　一语刚落，两名神差走上来，似乎想要压着沈颂走。然而那跪于大殿上的人却后退一步，摇了摇头，“我自己走就好。”
　　他腰板挺得笔直，缓缓走出众神视线，来到堕仙台上。
　　元重早已在那等待。

　　堕仙台是个圆形的台子，面前有两个金色的柱子，两只玄龙盘旋在此，是活物，却也被锁链锁住后爪，双目闭紧，看起来嗜血又怨气极深。见到来人后，它们睁开一只眼，瞥了眼，又见怪不怪地合上。
　　这不是第一个跳堕仙台的神仙，但却是第一个让太子殿下亲自来此送别的人。
　　“我不会让你跳的，”元重面沉似水，一字一句道。
　　“我犯了错。”
　　“不至于受如此重刑，凡间的劫难有别的法子可以化解，况且你布下封印，可保那处一千年风平浪静，为什么会....”元重大步向前，拽住无诃的手臂，“我替你向天帝求情！”
　　“不用了，”无诃叹了口气，抬头与他对视，“你快大婚了，别再为我节外生枝。”
　　“不可以！”他这平静的语气让元重心里无比慌张，他贴近无诃，低声道，“你不是答应我，要和我在这九天上.....”
　　他没说下去，有些东西不能说破，尽管中间那层纸已经薄得不能再薄，但无诃是僧人，他....
　　元重眼里异光闪过，沉下脸，“你有对那人动情么？！”
　　无诃浑身一震，放在身侧的手颤了下，寻死的眼神里有那么一丝挣扎，没有说话。
　　元重心中大骇，有些不知所措，却也气急攻心，怒道，“你不是和尚吗？怎么会动心，一万年了我都不曾见你对一人有过不同寻常的感情，他到底有什么好？！”
　　封九站在二人身后，虽然这是千年前发生的事，两人看不到自己，但听到这里，他还是撩起眼皮，很淡地瞟了眼那位“温长思”。
　　“无诃！”见他不语，元重又提高音量，道。
　　无诃叹了口气，相黎的脸出现在脑里，“他没有特别好，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平都山的意外是我亲手犯下，我没有坚守住自己的心，跳堕仙台....应该的。”
　　“你别想去，”元重眼神阴鸷，拽住他的右手，腕上青筋暴起，“我不会让你死在我面前。”
　　“天帝都这样判了，”无诃撩起眼皮，不情不重地道，“我认了。”
　　“你敢！”元重眼皮一跳，阴沉地盯着他，“你和我之前的约定，是要毁约么！？”
　　无诃又叹了口气，他似乎很累，先是平都山一战，被那鬼捅破心口，接着受万雷轰顶，被弄得尸首无存，再回到九天，被当众斥责。
　　原先还真以为只是去简单渡个劫，毕竟这一万年来他也下过几次凡，但不想情劫还真是.....
　　“毁约了，”无诃抬起左手，生生将他的手掰下，“还请殿下忘了我，好好大婚，登上帝位吧。”
　　他说着便转身快步往前，元重目眦欲裂，看到他跃下那刻都不敢呼吸，全身发凉，跪在地上怒吼，“无诃——！”

　　嘶声裂肺的一声，包含着他对对方复杂的感情，似有爱、也有依赖，宛如失去了主心骨，让那原先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失了理智。
　　无诃自然也听到好友本能地那声叫喊，跳下堕仙台后柱子上的两条龙便醒过来，钻下那个台子，撕扯无诃的魂肉。
　　好疼啊.....
　　被两条龙吞食，在弥散之际，无诃不合时宜地想起凡间的相黎。
　　不知道他清醒过来后知道自己的死讯.....会怎么样.....

　　封九目睹着这一切，心脏疼得难以站直，他和“温长思”一样无法跃下堕仙台，被迫留在上面，想着那两条龙该是怎么撕裂开他心上人的身体，吃掉他的魂魄。
　　好恨。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封九濒临失控，双目充血，可此时他所在的不过是千年前一个幻境，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
　　然而就在这时，东边的九天入口处，却传来一声巨响。
　　有人闯了进来！
　　相黎醒过来，强行冲进九天，手执一把长qiang，满目仇恨，“月老说....你们害死了他.....”
　　“他人呢？！见不到他，我要你们都给我死！”

　　原来千年前他和神佛们的那一战，真和沈颂有关。
　　血债血还，他们夺去了他喜欢的人，害得他魂肉消散，那相黎必不可能会放过他们。他疯了似的击杀众神，将九天毁得一塌糊涂，没人想到一个还未上任的鬼神会有这样大的破坏力，神仙们安逸了数十万年，很久没出过这么大的事，一时间竟四散逃开，躲避不已。
　　有人撞到了刚从堕仙台回来的太子殿下。
　　“殿下！您快去看看，那个鬼神疯了！他、他在弑神！”
　　元重失魂落魄，没有反应。
　　“太子殿下！”那神急了，高声道。
　　元重撩起眼皮，眼神空洞得让人心惊，闻言后道，“哦....是吗.....”
　　“那真是.....太好了。”
　　他勾唇一笑，摇摇欲坠，瘫倒在一根柱子前，看着那位失控的少年虐杀众神。
　　哈.....
　　十大武神面带怒意，骤然现身，用缚神鞭捆绑住少年，又将手里的金钵往上一抛，少年被死死缠住，金钵放出雷电，将他折磨得皮肉出血。
　　少年笑得癫狂，头发披散，满脸是血，宛如没有痛觉般怒吼一声，生生挣脱开那根极粗的鞭子！
　　左手幻化出一把长剑，迅速捏诀，身法快得乍舌，剑身急转，将那鞭子砍断，又腾空跃起，手里的利剑骤然变成一根长棍，足有两丈长，粗约八寸。横空一扫，将所有武将打倒在地，接着幻化出数把短剑，将他们活活钉死在原地。少年手法狠戾，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滔天怒意，十足的恨。
　　“我要你们死！”
　　相黎疯得让人寒栗，十步杀一人，满手鲜血。

　　元重坐在一旁，宛如在看戏。很奇怪，这一万多年来九天上的神仙只减不增，所有人都和他见过面，有几分薄情。可在无诃死后，他却对那些人没有一点感情，即便是今日亲眼目睹他们死在眼前，也没有一点惋惜。
　　少年疯了，元重也疯了。
　　作为未来的天帝，他完全没有危机感，甚至在想九天要是因此而不存在，倒也挺好。
　　他也可以和无诃一起去了。
　　可惜这一场祸乱，到底是胡闹。天帝很快携圣僧而来，他没有动手，旁边无诃的师傅轻轻念出一句咒，摘下腕上一颗佛珠，便将那盛怒的少年击倒。
　　让他从九天上坠落，回到原先所在之地——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