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婚不散》长雾

16、归乡 （上）

　　穆沐的外婆家是山城里临近城镇的一个小村子，依山伴水，名字叫做长东。说起来也有趣，诗词里道“人生长恨水长东”，但是长东村边的那条小河的流向却是由东向西。长东村东高西低，南面依山，北面临水。村东地势高，走到顶是个中型水库，从大坝上过去很快就可以到城镇。村子西边尽头也有座大桥，过了桥便是往镇上去的路。这里不闭塞也不浮躁，倒是有些安逸的感觉。
　　总体来说，长东是个生活不错的小村子，五六十户的人家多是菜农，房子大方美观的很多则镇子上搬来养老的人。
　　穆沐的外婆家在长东村的中段，二层小楼有独立的院子，还开辟了一个菜园。外公身体不太好，外婆虽多劳作但是身子健朗。

　　穆沐提着行李站在院子外踌躇了片刻，却是近乡情怯起来。穆沐是被外公外婆一手带大，到了学龄又被两位老人狠着心送去了城里的父亲家。虽然每年假期都会回来看望他们，但是穆沐只要一想到每次见到两位老人都是愈发苍老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地难受。
　　“小沐，是小沐吗？”坐在一楼窗边看报的外公站了起来，推开窗户。
　　“老头子，你别又是看花眼害我白高兴一场。你都第几回看错了！”外婆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她走出门，看到呆站着的穆沐，笑道：“老头，真的是小沐！是小沐！”
　　穆沐听到两位老人这样盼着自己，鼻子一阵发酸，但还是很快就振作起来，笑道：“外婆，外公！”看到外公拄着拐杖颤颤巍巍从屋里走出来，他把行李往肩上一背，连忙过去扶住：“外边日头大，外公你就别出来了！”
　　外婆乐呵呵笑道：“小沐你陪外公读报纸，外婆去看看今天晚上加个菜！”

　　长东村只有一所小学，村子临城镇近，孩子们都是去镇里读的中学。穆沐因为一早就被送去城里读书，虽说是在长东长大，但是和同龄人并不亲近。穆沐回来的消息很快就在村里转了一圈，但上门来的只有隔壁家的阿宁。
　　“小沐，听说你回来了？”穆沐正在给外公读报纸，门外走进来一个人。阿宁是村里不多的大学生，他瘦瘦高高，皮肤虽黝黑但是笑起来一副斯文样。穆沐可是知道他自小帮衬家里，能干的很。
　　“阿宁哥，你也回来了。”穆沐把报纸递给外公。
　　“是阿宁啊，”外公笑眯眯，“阿宁陪小沐玩会儿吧，外公想打个盹。”
　　穆沐起身给外公拿了条薄毯，就和阿宁出了门。

　　“阿宁哥你不是要在城里打工吗，怎么回来了？”以前每个暑假阿宁都在城里打工赚学费，多是寒假才回家过年，这次在遇到还真有几分惊奇。
　　“今年是我阿公十年忌，我回来过中元节的，要陪家里去山上扫墓。”阿宁笑笑。
　　穆沐点点头：“我也要去看我妈妈。”
　　“小沐你真孝顺，你阿妈一定会高兴的。”
　　穆沐微微一笑，他虽然从未见过母亲，但是从小就把她当做倾诉对象。更小的时候，他被欺负了还会偷偷跪在母亲的灵牌前哭。虽说现在他只是每年回来给母亲扫两回墓，但是对她却有一种复杂的依恋和亲切感。

　　两人走过村中的大道，转过小路，往河边的天后宫去了。这是村里的妈祖庙，临河又有树荫，算是夏天里乘凉的好去处。下午的河面上波光粼粼，只有几丝微风。妈祖庙外的树荫下，多是些百无聊赖的大叔大爷拿着蒲扇在下棋聊天。
　　穆沐和阿宁找了小时候惯常玩的地方坐下，阿宁叹了口气：“啊，真是怀念小时候……”
　　穆沐应了声，他看着泛着波光的水面，有些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间似乎看到了一个小男孩在向他笑。穆沐瞬间惊醒过来，却没看到什么小孩，他又想起了之前一段时间被魇的时候梦到的囝仔……啊，对了，那是阿宁的弟弟，他就是在这个河段溺毙的。八月夏日的午后，穆沐突然打了一个冷战，顿时有点慌了。
　　“小沐，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热了？”阿宁问道。
　　穆沐摇摇头，内心的自责痛苦再一次卷土重来。殷唯清，我该怎么办？啊，对了，殷唯清被我扔掉了，穆沐兀自苦笑了一下。
　　“嘘，小沐，你听……”阿宁突然叫住穆沐，指了指那边下棋的几个人。

　　“最近不知怎么了，山里头的墓地被搞得乱七八糟……”
　　“鬼月嘛，可以理解。”
　　“往年也没听说这种事，是谁家去年没去扫墓吧？”
　　“中元节要到喽，鬼门一开不太平啊……”

　　救命呀，千万别出点什么事！穆沐在心里默默流泪，我不是这么倒霉吧？走哪哪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