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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梦寻】 ...


  •   肖信缓缓睁开了沉重的双眼,发现自己正身处异境。周遭俱是一片灰暗,只有隐隐的光藏在云层后面,像是给人一丝渺茫的希冀。可当他在此处来回踱步的时候才发现,他脚下踩着的几方土地,竟是一个困局,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

      意识到事情不对,压抑之感瞬间涌上心头,‘到底是何人画地为牢,难道想把我永远囚禁在这无形的笼子里?’

      肖信浑身一震,不!他不甘心,他不要这辈子就被关在这里,当一只从未领会过辽阔天宇的笼中之鸟,这绝非他的归途!

      ‘放我出去!’肖信猛砸了几下虚空,两眼紧盯外面,他知道,一定是有人故意把他关在了此处,他要找到那个人,要么死于他的剑下,要么就放他离开这里。

      即使粉身碎骨,肖信也不想当别人的掌中玩物。

      ‘是谁!出来,我们一决生死!’又朝天大喊了几声,可换来的只是凭空几响闪电惊雷,并无人影。

      肖信逐渐烦躁起来,垂着的两只手暗自握成了拳头,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颤抖,眼底也由白色变成一片猩红,活像只临近崩溃边缘的兽,心中积存着无可发泄的恨。

      就在肖信要控制不住自己,不顾一切地冲开桎梏,撞个头破血流之时,忽然,从远处显现出一抹修长身影,手中提着一盏明灯,缓步朝他走来。

      肖信两眼死死追着那一抹白色,眼中含着深不可测的愤怒,必定是那个人,是他把自己困在了此地,不肯归还给自己自由。

      ‘杀了他!’
      ‘别犹豫,杀了他!’
      ‘肖信,你不需要别人的牵绊,杀死他!’

      霎时,心底响起千百声呐喊,歇斯底里,吵得人不得安宁,摧枯拉朽般惹人烦躁到极点。肖信猩红着两眼,手背上青筋暴露,鼻吸十分沉重,身侧剑鞘猛烈晃动,已然是忍无可忍。

      可是,就待他要拔剑相对的时候,一个声音却把他瞬间拉入冰窟——“阿信。”

      世间唯有一人会如此唤他。

      肖信想都没有想过,把他困在这三尺之地的人,会是...他这么多年来最亲近的师父。此刻,心中的各种魔音倒是安静了下来,怒火被冷水彻底浇灭,他的世界一夜入冬,瞬间只剩下荒芜。

      ‘为什么...’

      “你心魔尚未解除,为了你的安全起见,姑且不能离开这里。”男人的声音还似从前那样,不冷不淡,不温不热,人们都说这世间的情感有万千种,可在顾云舟眼中,好像生来就淡泊一切“情”事,七情六欲被抛之在九霄云外,万物在他眼中皆归于虚无。

      ‘呵...’肖信嗤鼻冷哼,眼中却积满了凄凉,十几年朝夕相处,他对自己仍旧是这番态度。肖信逗弄他,他说“莫闹”,肖信故意气他,那人也只是皱一皱眉头,仅此而已,再无别的情绪。

      这么多年了,赋肖信生的人是顾云舟,把他囚禁起来,如坠深渊的人,也是顾云舟。

      ‘放我走。’方才那股凛然要战的情绪已经烟消云散,对他,肖信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兵戈相向。

      谁料,顾云舟却摇了摇头,“还不是现在。”

      “为什么?!你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在昏暗中借一抹烛火,顾云舟透过交织纠缠的黑暗与光明,看着肖信又惊又恐的双眼,缓缓道:“待到你彻底涤除心中魔念,我自会放你走。”

      ‘我没有心魔!也没有什么魔念!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听到那人还要将自己困在这里,肖信骤然急了,他根本不知道顾云舟在同自己说什么,十三年来,他谨遵师命从未逾矩,幼时贪玩偷偷下山,在被顾云舟用剑柄杖打了一百下,落得背上满身伤痕后便从此再未犯过同样的错;第一层剑谱练不好,他就跑到后山的桃花林中一遍一遍反复练习,直到手掌积了厚厚的一层血茧,小童几次来唤仍不肯停下。

      肖信做这些从不是因为害怕皮肉之苦,他只是怕看到顾云舟严肃的表情,那简直比冬日清凉峰山顶的烈风还刺骨......

      ·
      泪水如泄洪一般奔涌而出,肖信两眼婆娑的望着笼外的顾云舟,眼中聚满了委屈和怨愤,双手攥紧又渐渐松下,多年情绪终于奔涌而出。
      牢笼无形,却把他们隔在了最遥远的两端。

      那人,自始至终从未相信过他。

      过了良久,周遭一片沉静,眼泪断了线地往下掉,可肖信却愣是没发出一句声响。吞掉所有苦痛往肚子里咽,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都十三年了,顾云舟从没给过他一丝温存。

      或许这就是他的命,爹娘早逝,众叛亲离,活该一个人孤零零的到死,谁也抓不住......

      不知是否泪水模糊了眼前本就灰色朦胧的世界,肖信隐约感觉顾云舟正在一点一点消失,意识到如此,肖信神色剧变,“不!” 他急忙抬袖抹了一把眼泪,还记得顾云舟从他小时就讨厌自己哭,“不要走!师父,不要!”

      “不要留我一人在这里...”
      肖信两手用力地捶着空气,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笼外的那人像一阵风般,消失在无边黑暗中。

      光碎了一地,灯火散去,茫茫黑夜之中又独剩下了他一个人......

      ·
      “无双...醒醒,无双。”

      置身于梦魇里的肖信还在胡言乱语,满嘴说着,“不要,别走。”额角布满了汗珠、面色苍白,赁谁看了都是一副大病初愈,神志恍惚的模样。

      嵇无忧也焦心,坐在床边,他扶上肖信的脉搏,转过头,抬眼看向窗外。彼时,天色已晚,是夜月明星稀,良夜正好,可是这个临时歇脚的破旧驿站中却又隐隐透着一股阴邪之气,实在是不容人放松警惕。

      两个时辰前,顾云舟收到一封鸿雁传书,看完之后他便将肖信托付给了嵇无忧,自己则顾不上掩人耳目,趁着洛阳城中一片混沌,急忙御剑离去。

      一边系铃人已走,这一边肖无双还神智不清,多年清幽惯了,照顾人的事,嵇无忧还真是一人生第一次。看着床榻上的人一直被噩梦纠缠,梦中说梦,嵇无忧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默念道:‘无双,对不住了...’
      随后,两指狠狠在那人腕上一压,只听“啊!”一声惨叫,肖信疼得差点儿从床上蹦起来。

      “小祖宗,你可算醒了。”

      坐在床上,肖信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右手捂着胸口,表情极其痛苦地看着嵇无忧,神色惶恐又疑惑。紧接着,嵇无忧又递过来一杯温茶,但肖信却迟迟没下手去接,待他彻底从阵痛中缓过来,这才犹疑地问了一句:“你,你是谁?”

      嵇无忧:“......”

      “说来话长。”

      此刻,脑海中梦里的场景虽已如浪潮般退去,可肖信依稀还记得那人最后消失不见的模样,心中一阵绞痛。无奈,肖信长舒一口气,把堵在心口的那团火给压制下去,“那...顾云舟呢?”

      未直接回答问话,嵇无忧却话锋一转,“无双,你可还记得些什么?”

      “啊?”

      瞧那人实在是头脑发懵,嵇无忧摇了摇头,他也不晓得顾云舟那道封印的威力究竟锁住了肖信多少记忆,只好一步步循循善诱,“金人眼阵法、还有一个手持拂尘的成童,这些...你可否还有印象?”

      肖信眯起了双眼,仔细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可只搜寻到一些零星的身影和记忆,漫天沙尘、裹缠霜雪的长剑滴血如柱,除此之外,便再无从所知......

      看肖信的表情,嵇无语也猜出一二,没再为难盘问,他从床边站起身,第一次郑重地向别人介绍自己道:“无妨,你可能不记得我...吾,姓嵇名无忧,谯国人,正值始室之年...”

      光听到前面几个字,肖信就吓了一大跳!

      “你,你是就是那个武林排行榜天下第一的嵇无忧,从前,我们交过手的。”

      “放心...”看肖信那一脸惊恐,如受了惊吓的兔子般,嵇无忧声音更柔和了些许,安抚着,“无双,我今日可不是来杀你的,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

      “几个时辰前,你和顾决身陷善才金人眼阵法,你中招后不省人事,是我把你们救了出来。”语罢,嵇无忧轻吐了一口气,心里有点泛虚,果然说谎比打仗更难些。

      “好,那...我师父去哪了?”没再刁难。现下,肖信脑子晕的很,所有事情揉杂在一起,简直混成团浆糊,已然无暇顾及嵇无忧说的话几分真假,他若说同时将自己和顾云舟二人救了出来,可如今为什么躺在这里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连那人半个身影都没见到。

      闻此,嵇无忧轻声叹了一口气,缓步移至窗边,望着天外的皎月星辰,看似月圆明朗,上面的纹路都清晰可辨,可实际上却遥不可及;就如同事到如今发生的所有,看上去已经接近结尾,却又好像刚刚开局。

      肖信盯着嵇无忧挺直的背影等了良久,才听那人道:“他离开前曾说,若是他今晚子时前赶不回洛阳城,就让我...”迅雷不及掩耳,男人在一片银光乍泄下转过身,目光凛凛,一字一顿道:“让我,带你入长安。”

      闻音,肖信瞳孔巨震,藏在一衣角下的手紧紧攥住了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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