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与少女》子瓜反犬虫

1、林夕是个傻瓜

　　“你个贱女人，手机上的这个人是谁？你他妈给我戴绿帽子？”父亲的咆哮充斥整间屋子，谩骂声，各种物件摔碎的声音，母亲冷眼看着父亲的暴行，轻拍着怀中的婴儿，一言未发，并没有反驳与解释的意愿。
　　“嘭！”暖水壶被重重的砸在地上，碎片溅的到处都是，我躺在床上，被四处迸溅的开水烫到了，只能紧咬着唇儿，继续装睡。父亲拍了拍蜷缩着的我，我迅速地从床上跃起，生怕父亲对我发火。低头，小床上到处都是暖壶内胆的碎片，凉席上是，枕头上是，睡衣上也是。我右眼的眼皮上被划破了，血迹已经干了，拿小手一抠，一片血像叶子般躺在掌心里。
　　“去你奶奶家睡！”父亲低沉的说，暗含压抑。
　　我知道父亲不想吓到我，所以让我去奶奶家。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假装刚醒，踩着小拖鞋踮脚开门离开。尽管奶奶家就在我家隔壁，但是我很少去。门外才是真正的夏天，小凉风偶尔和我撞个满怀，月光透过树枝的槎桠，落在地上，像个被人随意丢弃的手帕，明明它很洁白，为什么要丢了呢。
　　我蹲下来，摸了摸地上的月光，黝黑的小手上霎时盛满了月光，我掬起那捧月光，欢喜的想要给父亲和母亲看，可是他们的吵闹声愈来愈大，“咣当！”母亲的自行车被父亲猛地踹倒在地，母亲发怒了，我知道的，那是母亲用自己半个月的工资买的，母亲是极爱惜它的。
　　我一吓，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手里的月光消失了，我眼里噙着泪，一步一步往奶奶家后窗去。搬来三块板砖，我小心翼翼地站上去，攀住防盗窗，我觉得自己像在牢里，奶奶的呼噜声悠悠传来，我叹了口气，回到奶奶家门口。用手背胡乱抹了抹鼻涕，我就蹲在门外睡着了，蚊子的嗡嗡声很吵闹，它们不屈不挠的吸我的血，我的胳膊和腿上都是包，小小的我看着挥之不去的蚊群，无声地抽泣起来，不可以大声哭，哭是要挨打的。从小我的父母教会了我这个道理。所以，我想，小声的，躲起来偷偷地哭大概是没事的。
　　我把小脑袋放在胳膊上小声啜泣，一个黑影挡住了我面前的月光，“你没事吧？”男孩子特有的清脆的声音响起，他轻拍着我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我。我有些恼怒，“我才没有哭呢！”我带着哭腔颤颤地说。
　　“嗯，好，吃糖嘛？”他背对着月光，轮廓若隐若现，摊着手，看阴影应该是个胖嘟嘟的糖。我咽了咽口水，紧盯着他，试探性的伸手，我怕他是逗我玩的。打开糖纸，一股甜甜的奶香味儿，我含着糖，口腔里的奶香冲到鼻腔，它慢慢融化着，我嘴里的口水也愈发多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啊？”他蹲在我旁边，一起欣赏月光。
　　月光下，他的金发柔柔的趴着，细长的眼睛眯着，眼里闪着星光，挺翘的鼻子像一只小鸟伏在脸上安睡，如玉葱般；他的唇瓣儿很薄，微微抿着。也许是因为月光的余晖，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我看呆了，他好好看呀。“吴，吸溜，吴感。”我嘴里的口水差点流出来。不知是因为突然张口，还是因为他的俊俏。
　　“这样啊，吴感你好，我是林夕，很高兴认识你！”十岁的林夕眸光熠熠，一本正经。
　　“啊？噗，哈哈哈哈，你这样好像个傻瓜啊。”
　　林夕愣了愣，有些窘，伸出的手慢慢往回退。我意识到自己这样太坏了，我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我赶忙抓紧他的手晃起来，“我也很高兴的，林夕哥哥，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笑话你的。对不起，对不起。”
　　林夕的瞳孔在听到哥哥两个字的时候放大了一下，眸光又亮了起来。“你别怕，有我陪着你呢，以后会好的。”林夕自言自语着，我听不太懂他的意思。他却熟练的把我圈在怀里，哼唱小时候母亲常哼的童谣，凉凉的手上下扇着风，为我驱赶着蝇虫。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困意笼罩着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眼睛刚合上就睡着了。
　　“小感，你怎么坐在地上睡觉啊，我不是让你去奶奶家里睡的吗？”父亲轻轻把我摇醒，我疑惑不已，我明明还躺在林夕哥哥的怀里啊。
　　“爸爸，我，唔...”林夕哥哥冰凉的手捂住了我的嘴，他附在我耳畔轻声说着：“他们都看不见我的，只有你能看见我。”
　　我似懂非懂，没向父亲介绍林夕哥哥。父亲抱起我往家走，“乖，爸爸带你回家！”
　　我扭头看向林夕哥哥，他矗立在月光下，神情落寞。我笑着朝他挥手，“林夕哥哥，明天见！”
　　他似乎看懂了我的唇语，薄唇微微上扬，朝我摆了摆手。
　　后来我才知道，他没有家，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他只知道他要陪着我，陪我长大，陪我变老。那天晚上，他站在我家门外，等到了天亮。说这话时，他神色清冷，似乎习以为常。这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