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仙剑四，霄青玉）》闪了老腰

2、第二·定

　　第二·定
　　一念起嗔，殃堕无间。——《华严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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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霄快不记得寒冷之外的感觉。

　　数年来，寒冰与阳炎的交替他都已经习惯。一如昆仑往事，渐渐也淡了。只有那段恼恨，依旧分明。
　　他常常不知，究竟是自己被困在寒冰中，还是世界已经尽数冰封。过往的玄霄如同一场大梦，只剩滚烫的怒意在冰中煎熬。
　　梦中，常有人唤他“师兄”。男声女声兼有，最后模糊一团，不可辨认。

　　那时他们都跟在他背后，喊他师兄。师父和长老常年闭关，修行上的问题，生活上的烦恼，大小事务，最终都是由他来扛。
　　谁让他是师兄呢。他人有他人的逍遥，再逍遥也只是一世，不若升仙，长长久久。
　　他是师兄，很多事，不在其位，并不知晓其重。

　　*
　　继任掌门的夙瑶特来禁地，说那时是与他最亲近的云天青和夙玉背叛了他，叛逃琼华。
　　他有些不耐。
　　玄霄性情高傲，也孤直。许多事情他看得透彻，只是未点出罢了。夙瑶此举，无非是想要挑拨他们三者之间的关系。可凭他们三人的情谊，纵有千般不对，又岂是夙瑶能够置喙的？
　　“心性成魔！”夙瑶被他惊退了一步，掩面道。“怪物！”

　　看吧，这就是仙门正统。求道是他们，灭道也是他们。
　　心慈如何，心魔又如何？
　　玄霄断断续续想起，当年夙玉被选为望舒宿主，自惭于夙瑶的事。
　　那时玄霄一心向道，并未体察师妹那些微小的心情。但他也有些庆幸，幸好双剑双修的同伴，并不是夙瑶那个资质平平，却患得患失的庸人。
　　夙玉总是拥有许多过人的资质，而不自知。

　　许多事情他看得透彻，只是未点出罢了。
　　夙玉总伴随着微妙的矛盾。她忽视自己的美貌，也忽视自己出众的资质，甚至会自惭不如夙瑶；拥有绝佳的仙缘，却无求道的执着。
　　玄霄甚至看出她对自己的倾心仰慕，和刻意地拉开距离。

　　对这位望舒宿主，玄霄大致是满意的。
　　毕竟将是共尝甘苦，一同飞升之人。玄霄虽然稳重，却也不会委屈自己。夙玉心性淡泊，用情炽烈，与门派中那些蝇营狗苟之人大不相同。
　　唯有一点，他看出这师妹倾心于自己，却始终不敢靠近。为了追上自己的进境，夙玉已付出远超她所能的努力，双剑境界似乎仍缺些默契。可即便如此艰辛，夙玉也不曾开口向他求助。
　　这小师妹身心上都罩着一层壳，总是沉溺其中。即便对倾心之人也不愿敞开。
　　夙玉永远都在对他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若不是凑巧，甚至不会撞见她唱《凤凰长离》。
　　玄霄从未听过那样凄哀又空明的歌。也不曾想到，眼前艳烈奔放的花朵，也能指代如此凄烈的故事。这是夙玉不肯在他面前流露的情绪。真奇怪，同样作为师兄，云天青是那样不知进退，这小师妹却对他避之不及。
　　“莫非，夙玉的心中，也是思念着谁？”
　　那时他只是无心之问。日后反复想起，才意识到夙玉并没有真正地回答过。

　　*
　　想到那灼灼红花，冰封的玄霄一时也有些恍然。
　　幸而有那片花荫，那些银河，才让修行的日子不那么难捱。
　　他不知自己是因为双剑才与夙玉结缘，还是因为和夙玉投缘，才得以修炼双剑。
　　就像他不知夙玉是在歌唱王女和灵风的最终团聚，还是感怀他们的生死相隔。

　　夙瑶说他们二人因为私情，而出逃。
　　笑话。
　　许多事情玄霄看得透彻，只是未点出罢了。
　　夙玉会选择天青同行，他并不意外。很早以前，夙玉虽然倾慕着自己，却更依赖天青。
　　就像意识不到自己的美貌，夙玉也察觉不到，她常与他谈论天青；天青如何摸鱼，如何带她闯祸……夙玉与他分享繁花雅乐，但若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顿，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云天青。
　　他这个师兄，在小师妹的仰望中是无所不能的。哪怕他们后来修炼遇挫，伤了经脉，夙玉也不曾与他辩驳，对他全然信服。
　　因为他笃定求仙之道，因为他是师兄。

　　每逢祸事，与夙玉共犯或兜底的，总是天青。一遇艰难或委屈，她就投奔天青，这是再常见不过的了。夙玉将最完美的一面给他，而将最真实的一面给了天青。
　　这一切他们都未曾遮掩过，又怎么能叫私情。
　　但玄霄并不似天青，会为此纠结。玄霄想着仙界岁月漫长，不如到时再计，不必争这一寸朝夕。眼前最重要的，仍是他们的修行。
　　因而错过一双眼眸，空留一首《长离》。

　　冰封中他偶尔也会想，若不是有自己这个师兄，也许他们会成一对佳偶。可世事就是这样蹊跷。若不是因为需要羲和和望舒宿主，夙玉也不会被琼华派选中。
　　这是他们的缘起。而她的出走，也是注定。
　　阳炎流窜时，他也会恼恨。但不是因为他们私奔，他从不记恨这一点。他只恼恨功败垂成。
　　玄霄只在意自己看重的人。很多事情他都可以不去计较。他只愿和这些人一同飞升，共享仙寿恒长。那异族妖界，又有什么值得顾念？
　　偏偏与他最近亲近的他们，竟为了完全不相干的东西，要与他做对，背弃他们共同的理想。
　　唯有这一点，他不可原谅。

　　*
　　极寒令他忘记时岁。有时他觉得仿佛已过去百年，有时醒来，那声声“师兄”，仿佛就在耳畔。
　　他不能放弃。
　　终年寒冰中他快要发疯，但也前所未有地清醒。冰封又如何，心魔又如何。这点波折，与苍天大道相比，不过是转瞬。
　　那二人的背叛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忿怒时时刻刻支撑着他。他还要坚持到破冰后，再寻天道。坚持到踏破天涯海角，也要去质问那两人！
　　只怕那二人，仍然执迷不悟。
　　他要教他们看看，这世上最值得追寻的大道何其值得。他要他们终生悔恨，为那一点不忍，而蹉跎了的岁月。

　　远远地，他似乎听到了脚步声。轻快地，随性地。
　　那么熟悉。
　　隐约间，仿佛还有年轻男女的话语声。这片禁地，除了夙瑶，也只有另一片灵光藻玉才能启动。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冰火相煎导致的幻觉，或是他大限已至。
　　如天青一般跳脱，如夙玉一般纯挚……一切音容，仿如昨日。
　　冰封的青年不顾气脉将乱，勉力调息，想要睁眼看清来人。

　　戒伏贪爱；定伏嗔恚；慧伏愚痴。
　　——三无漏学

　　第二·定, 终

作者有话说

　　玄霄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