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赵子川

20、第二十章

　　睁开眼看着枝繁叶茂的大树床，安贝儿昨日的忧愁已在舒适的睡梦里烟消云散，心头如往常般安心，继续怀揣着幸福的心情扳着手指头认真的头数着：“今天是第七天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日子。”除了昨天有些失落，她每天的公主生活都会收获满满的惊喜与喜悦。她的确爱上了当公主的生活。要是今天国王有传召，那她会更加满足。
　　心存感激，心有期待，安贝儿一如既往元气满满的起床洗漱、换衣服、吃早餐。但是她的眼睛会不自觉的瞟向外面。她想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看到威严的侍卫，告诉她，国王传召。但是当她被送到教室，依旧没有期盼到惊喜，倒是有一个惊讶：今天七绅士居然统统请病假。教授全不介意有几个学生，一如既往的在准备开讲。
　　猜不透的安贝儿向身后的侍女们问去：“他们都生病了，我可以去看他们吗？”她微蹙着眉头，希望他们只是小病无碍。
　　侍女看不出安贝儿是真傻还是假傻，只能面带会笑回答她：“公主，不用。你的身份不允许你出城堡看他们。”
　　安贝儿似乎了然的点点头，一半的心思还在等待国王的召见。殊不知明哲保身的七绅士不光光是因为六位大臣统一商量规避两天，待国师回来再做打算。更是因为昨天城堡外的大街小巷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闹的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更有甚者今天凌晨还不待公鸡打鸣，就已经在城堡的大门外静坐示威。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为了城邦的公主，为了他们心中唯一的女神。大家的心统一了起来，行动更是感召了更多的人聚集在一起，势必要从国王口中得到最真实的答案。
　　而这场突来的讨伐源自那夜借着酒兴发自肺腑的高声歌唱“假公主”。朗朗歌声被车夫听得一清二楚，大为吃惊的他回到家就一字不漏连忙唱给妻子听。两人怕理解错，又叫醒了邻居，大家秉烛夜谈，歌声寥寥。半睡半醒的孩子们听了个懵懂。第二天，孩子们的闲话在街头巷尾传开了。看似游戏的嬉闹，实则惊世骇俗的真相不胫而走。大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发挥自己的脑洞开始为真公主不幸消失，假公主欣然顶替打抱不平。更有人有理有据、有条不紊的分析出了这个假公主不光目中无人，还穷奢极欲、阴险狡诈、虚情假意、卑鄙无耻、心怀叵测、蛇蝎心肠、不知检点、不学无术。。。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她的存在就是对真公主的亵渎、诋毁。她的出现更是到了人神共怒的地步。狂妄自大的她还敢继续恬不知耻的待在城堡里坐着公主梦。简直让整个城邦的子民感到匪夷所思，不可饶恕，唾弃谩骂，恨不得立马冲进城堡将她逮出来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大家一个传两个，两个传三个，从城里传到了城外，不少想要捍卫真公主荣誉的臣民们纷纷从外地赶来。从昨天下午开始，城墙里陆陆续续出现了不少的异乡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还有被抱在襁褓里的婴儿，他们都要为真公主而战。他们商量一致，首先在城堡外静坐示威，一定要国王严惩这个冒名顶替的假公主，还真公主一个清誉。大家更是一直认为，就算真公主消失了，大家会永远记住真公主，而不需要任何人的替代。因为，公主，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当清晨的阳光照射在城堡的大门上，侍卫们站在城墙上看着浩浩汤汤的人头在下面攒动，已然知道大事不妙。也不顾得国王大病初醒，立马向他禀报臣民对真公主的忠心不二，对假公主的深恶痛绝。示威的民众一浪高过一浪。不出中午，整个城堡的外围都会被堵得水泄不通。
　　国王头还有些隐痛就被叫醒，心情极度不悦，再听到侍卫禀报城堡外民众的示威，气从心头来，更加头痛欲裂。他静默着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整个城邦的民众对公主都是发自内心的挚爱。国王痛失爱女本就伤心，突然来一个冒名顶替，他都接受不了，更何况对公主深深热爱着的臣民。她的离开必然会引发骚动。而假公主的出现势必会让大家心生怨恨，直接将矛头指向她，把对公主的不舍之情转嫁到对她的迁怒。国师这招缓兵之计真真用的不妥。
　　正想发话的国王还没有开口，另一个侍卫冲冲走进来禀报：“国王，查理镇昨夜突来风暴，把招牌全部都换了，深受其害的难民都赶往城堡，声称是假公主冒名顶替真公主，有损公主的德行，惹怒了上帝，遭到了惩戒。他们希望国王早日把假公主公之于众，惩治于法。”
　　国王知道假公主已经彻底失去民心，覆水难收。公主消失、国王病重、国师不在、民众示威，身处四面楚歌的局势下，国王不得不果断的做出一些取舍来缓解这突来的示威，以免后续变成暴乱，更加损伤本国的局势。他现在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力挽狂澜。而且，她的存在，始终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毕竟，在国王心里，公主，也只有一个。
　　闭着眼，国王微微舒了口气，指头还在揉着泛着刺痛的太阳穴：“去，把她带去大殿。”待侍卫走后，他叹息着：“国师呀国师，这又有什么用呢？解一时燃眉却引起星火燎原。毕竟，她又不是她。她是一个恶魔，迷惑了你的眼睛；她是一个废物，引发了民众的矛盾；她才是一个应该被上帝收走的冒牌货。”
　　七绅士缺席，但这并没有阻碍安贝儿一颗好学的心。她继续跟着教授专心学习。但是当侍卫走进来传国王召见时，她又开心的似一只刚学会飞翔的小鸟，煽动着自己的双臂，在去往召见的路上飞奔起来，心里是说不出的喜乐。
　　赶到大殿，安贝儿深呼了一口气，特意整理着自己的着装，昂首挺胸一步步慢慢走进去。她马上就要见到公主的父王了。也许今后就会变成她的父王。她也将要成为一个有父王的女孩。她十分激动，感觉每一步都走的异常的小心，怕一个扭到摔倒，给未来的父王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她希望，他们的第一面，是最最完美的。
　　刚踏进恢宏的大殿，安贝儿就看到坐在铺着富丽、镶着金边的紫色天鹅绒王座上的国王。他还杵着竹手杖，上面镶着银头，下面箍着铜环，还点缀着不少珠宝。他高高在上，他离安贝儿的距离有些远。当安贝儿还想再靠近些仔细看看自己未来的父王时，总算是听到了他的深沉的声音。她立马被他的威严折服，匍匐在地，紧抿着嘴，怕扑通扑通的小心脏跳出来。
　　国王撑着没有精力的身子骨，藐视着台阶下的假公主，从身形上看，的确和真公主有几分相似，但是，她不可能是她。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取代他的乖女儿，他手心的珍珠，他唯一的公主。他只能尽量保持平和的语气，不动怒：“你，期满君主，欺骗民众，理应处死。但念在公主有好生之德，你，游街示众，以儆效尤。”
　　安贝儿满心的期待却换来了这几句听不同的话。她的脑袋一片浆糊，直接不知道国王在讲什么。全身上下被突来的寒气冻得瑟瑟发抖。仿佛她待的不是大殿，而是冰窟窿，地上长出冰棱直接刺进她的身体。她不敢相信的抬头，可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国王已经被侍女搀扶着转了身，只留下一个威仪的背影，不可违抗。
　　稳健的脚步声传进大殿，两个高大威武的侍卫，一人一边毫不留情的架起似乎已经丢了魂的安贝儿，然后直接拖着她没有任何力气的躯壳转身。而安贝儿的眼睛一直都望向国王消失的方向。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的那番话，到底是真是假，是什么意思？
　　姑姑说她可以回家回城堡做公主，因为城堡里的公主消失了。
　　国师说她可以做城堡里的公主，城堡里的人都会照顾她。
　　侍女们说她是公主。
　　七绅士说她是他们的公主。
　　就连教授也说她是公主。
　　那，为什么到了国王这里，她就成了骗子。她骗了谁？她怎么会是骗子？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骗子。她一定不会是骗子。一定是国王弄错了。被架住的安贝儿突然挣扎着想要去问问国王，问问他：不是说好了嘛，她来当公主，做一个真正的公主。她还想告诉国王：她不是骗子，她没有想过骗任何人，就算她十分羡慕城堡里的公主，也没有想过当骗子。
　　可惜，任安贝儿如何挣脱，丝毫没有从两个侍卫的手里挣开分毫，反而让他们压的更加牢实。其中一个还凶神恶煞的看向她：“国王已经下令，你必须游街，受万民的唾骂，以洗清你身上的罪恶。”
　　“我没有罪！”安贝儿盯着侍卫毫不畏惧的脱口而出，为自己辩解。
　　侍卫讪笑着：“装了几天公主，就真把自己当公主了。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多恶心。竟敢厚颜无耻的冒充我们的公主。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就等着被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安贝儿继续挣扎着回头看去。城堡尖尖的屋角不畏惧刺眼的阳光，向正午的天空刺去。侍卫们尽职尽责的押送着她走出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