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云晓月君知否》津雨津春

22、第二十一章 所谓伊人（三）

　　紫微宫，淡然凝轩。

　　“恭......”

　　且看烨帝突然扬了扬手，李正德当即屏息，紧闭上嘴，生生将后面几个字吞到肚子了。

　　随后李正德回身朝跟在后面的小宫人打手势，示意他们退下。

　　回头再看烨帝，见他立在抱厦里，凝视东暖阁半开的槛窗，李正德轻叹一口气，便自觉地跟着那几个小宫人一起离开。

　　辛夷树下，窗前妆奁，红烛摇曳，对影成双，青丝如墨，玉指纤纤，明眸善睐，笑靥如花。

　　卷帘望春晓梳妆，瑾瑜芙蓉尚绵长。

　　服侍嘉贵妃在芙蓉花水中浣手，玉婉仔细接过嘉贵妃递来用过的帕子，将它搭在盆边，然后双手端起铜盆欲出门倒水，方一回身，只见烨帝正立在梨花木喜鹊登梅落地花罩前，惊得她险些失手丢下铜盆。

　　玉婉紧忙平复心绪，刚屈膝准备行礼，却看烨帝朝她使眼色，她未敢说话，下意识回头望向嘉贵妃，见她正立在窗前仰头望月，浑然不知。

　　不觉，身后一暖，嘉贵妃一瞬怔忡，不由得向一边挪步，警惕地回头一看，惊道：“谁？”

　　哪知竟是烨帝，见他剑眉微蹙，悬空的双臂似乎无处安放。嘉贵妃立即躬身行礼，对烨帝恭谨道：“臣妾不知陛下驾到，未曾相迎，万望陛下恕罪。”

　　不想话未说完，烨帝便一步上前将她揽入怀中，刹那窒息，嘉贵妃晃神，无所适从，“陛、陛下。”

　　良久，烨帝缄默，嘉贵妃惴惴不安，她勉强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烨帝的背，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说着烨帝终于松开手，离开嘉贵妃的怀抱。“我就是突然想抱你一下。”

　　看烨帝面色如常，而眼神闪躲，嘉贵妃反却会心一笑，转回身伸手去关窗户。

　　看嘉贵妃合上窗，“不赏月了吗？”说着烨帝跟个没事人似的上前一步，与嘉贵妃并肩立在窗前。

　　“今日初一，哪来什么月亮可赏？”

　　“那你方才在看什么？”

　　“今年的木兰开得晚，现在正胜，臣妾便贪看了几眼。”

　　“朕还当你是在等朕呢。”

　　嘉贵妃不为所动，“上次说的事，陛下考虑的如何了？”

　　见她如此严肃的问他，烨帝轻咳一声，正色道：“你真的想把昕儿嫁给凌君吗？”

　　瞧烨帝犹豫了一下，嘉贵妃不禁蹙眉，“不是臣妾想，而是昕儿想，陛下又不是对他二人丝毫不知，难道就不想成全他们吗？”

　　面对嘉贵妃的质疑，烨帝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是朕想不想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昕儿丧夫未出二十七月，朕不好不顾及奭黎的面子，否则朕该如何向九州人交代呢？”说罢便往梢间走。

　　嘉贵妃缓缓跟上烨帝的脚步，义正言辞道：“奭黎早已修书，任凭昕儿再嫁，不妄加干涉，九州皆知，陛下行事从来不瞻前顾后，何故在昕儿的婚事上踌躇不前呢？”

　　话到此处，烨帝驻足，猛然回身对嘉贵妃反问：“瑜儿，你难道不知我有何顾虑吗？昕儿看上的不是别人，是阮凌君！”

　　“时过境迁，你还怕什么，这难道不是一个化解恩怨的契机吗？”嘉贵妃直接反驳烨帝，“再说了，她的事，与昕儿何干，昕儿和景明何辜？”

　　被嘉贵妃一语中的，烨帝顿时心悸，愣神凝望嘉贵妃许久之后，他失意的转回身，弱弱道：“是我的错，与他们都无关。”

　　疾步追上烨帝，嘉贵妃一手拉住他，站在他的身前，耐着性子劝道：“事已至此，你别再自欺欺人了行不行？”

　　“对不起，我......”

　　又见烨帝那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嘉贵妃别过眼，收回拉着他手臂的手，冷冷打断他：“景明的事陛下打算怎么解决，眼下阮家二小姐落选，各家各族皆有意向镇国公府提亲，臣妾听昕儿说，景明好像看上她了。”

　　烨帝两手握住嘉贵妃的双臂，闭眼长叹：“瑜儿，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捉弄我，为什么......”

　　嘉贵妃仰起头，睨着烨帝，平心静气道：“臣妾还是那句话，臣妾不管陛下如何自责内疚，都请不要累及孩子们，特别是景明，更请陛下莫要忘了，当年是谁伤了景明，又是谁救了景明。因果轮回，欠下的债，迟早是要还的。”

　　次日巳初请安，景昕到凤仪宫的时候，鑫贵妃、嘉贵妃、景旸俱在。

　　“今日叫大家过来，是为了旸儿大婚的事。钦天监已经测算过吉日了，择定六月十六迎娶太子妃，八月初五迎娶侧妃。”

　　皇后将手中的茶碗放在案上，顺手拿起一旁的干青十八子把玩，“在此之前，依着规矩，是要安排内典侍和内常侍到府上教习礼仪宫规的，因为嘉懿本就在宫中当差，这一项本来是可以免去的，但本宫想着，还是安排一位内典侍，去嘉府教习陪嫁的内侍们。而阮家那边，自是要两个都派过去的。”

　　说着皇后看向景昕，“昕儿，你着人挑选老成持重的内常侍、内典侍，明日便安排去嘉府和镇国公府吧。”

　　景旸接话，“母后，儿臣明日要送嘉懿回府，不如儿臣顺路把人送去阮府吧。”

　　“太子真会开玩笑，嘉府在天市宫正西的白虎坊，镇国公府在正东的青龙坊，这哪里顺路了。”鑫贵妃嗤笑一声，“我看是你想去见凊葳吧。”

　　被鑫贵妃一语中的，景旸语塞，低头抿嘴一笑。

　　景昕瞟了一眼鑫贵妃，转眼示意玉娟，玉娟乖觉，伸手递上两本折子。

　　“母后，这是司宾司拟好的太子妃初定礼赴宴名单。”说着将折子送至皇后面前，“您瞧瞧，给太子妃母家安排的可还妥帖。”

　　皇后倚着靠垫，随手翻看，“嘉府在朝为官的男丁不少，有品级的女眷也多，是该仔细些。”

　　说着合上折子，转头对嘉贵妃道：“既是嘉府，妹妹先看看吧。”玉娇上前接过折子，送给嘉贵妃。

　　“嘉府在京中的人，原没什么可看的，年节来往错不了。只是不知，”嘉贵妃一手接过折子，抬眼看向景昕，“司宾司可将嘉壬也算在内了？”

　　“不曾有他。”景昕解释道：“嘉壬远在吉州任职，按规矩，外臣无诏不得回京，若父皇降旨恩准他回宫观礼，自然是可以加上的。”

　　皇后道：“初定礼及大婚皆在六月，如今才三月，现在送信去吉州还来得及。”

　　嘉贵妃随手将未看的折子放在几案上，“也罢，懿儿大婚，要不要嘉壬这个哥哥回来，那就看嘉府他们自己的意思了。”

　　鑫贵妃在旁一愣，不禁打趣嘉贵妃，“姐姐倒是心宽，此等大事，你作为太子妃的姑母，就不向嘉琼大人提点意见吗？”

　　嘉贵妃对鑫贵妃莞尔：“臣妾不比鑫贵妃，母家向来不依从臣妾，此乃母家的私事，自然无需臣妾插手多嘴。”

　　“你......”

　　看鑫贵妃对自己瞪眼，嘉贵妃不改温婉颜色，“不过，懿儿大婚，还是要请小王爷赏脸，到东宫热闹热闹的。”

　　“那是当然。”鑫贵妃冷笑一声，“陛下早已下旨，请我父王和兄弟来参加太子大婚，宥锡自然不会缺席。”

　　景昕在旁瞧着热闹，紧接过话来，“这说来，经太子择选所剩的秀女是可以再择配的。鑫娘娘，不知道您可有看上的人，听说你早就想给景昱选妃了。”

　　“毕竟是太子选过的人，臣妾可高攀不起。”说着鑫贵妃故意看向皇后。

　　皇后不以为意，“妹妹这是哪里的话，不论是昱儿，还是小王爷，若是你瞧上了哪家闺秀，便跟本宫说，本宫可以替你去向陛下请旨的。”

　　“不劳皇后娘娘费心了，臣妾要是看上了，臣妾自己就可以去找陛下。”

　　“说到底，还不都是看陛下的意思，咱们看不看上的，又有什么用呢。”

　　说着嘉贵妃看向鑫贵妃，“你说是吧，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