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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第三十五章 逢此百罹(四) ...
四月初八,拂晓时分,惠贵嫔林氏于会朝清明清萱殿诞下她的第二子,烨帝大喜,晋林氏为惠妃,赐名皇六子为“景昀”。
看烨帝坐在床边,眉开眼笑地逗着怀里的景昀,惠妃欣慰一笑,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烨帝这样高兴了。
进宫二十年,她从来不奢望烨帝的爱,也知道烨帝对景晟的偏心,是源自对她的亏欠。她清楚自己,不过是这紫微宫里最平凡的存在,她不会因为景晟的出色而生出不该有的妄念。
少时寄养在姑母身边,有过短暂快乐的日子,可是慢慢就变成了噩梦。她不愿意成为家族的棋子,选秀进宫,虽不得宠,对她而言,却是自由。
她从来都不后悔选择离开东都阮家进宫,从不怨恨那个放弃她,选择做夫主的阮戎韺。有的时候,不争,要比争,得到的东西更多。所以她才能有今日的福气,平安顺利的生下两位皇子。
只是,老天爷最爱开玩笑,竟让景晟与阮冰莘相爱了。如惠妃得知此事的第一天所预见的一样,阮戎韺赞成,瑞宪长公主坚决反对。
虽然知道景晟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但惠妃每次见他,都会叮嘱他注意烨帝态度,权衡好利弊,量力而为。
近来从襄城频频传来消息,凌芸迟迟没有苏醒,烨帝一筹莫展,皇后忧心不已,整个紫微宫好像都被乌云笼罩,压得人喘不过气。
惠妃再度生子,自己是很知足的,她有孕期间,虽然鑫贵妃、宁妃很不高兴,但烨帝重视她这一胎,皇后和嘉贵妃对她也很用心照顾,她又一贯低调行事,挑不出错,她们也不敢轻易为难她。
她这心里一直惦记着景晟,始终担心他上次受伤是否痊愈,知道他送冰莘回襄城,原想着很快就能相见,但景明夫妇突然出事,他要暂时留在羲家。
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她能猜到瑞宪长公主定会因为冰莘再度为难他,总觉得是自己的家世连累到了他,可很多事情惠妃也看得明白,知道景晟和冰莘在一起的可能性极小。
忽然听惠妃叹了口气,烨帝忙问:“雯儿,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烨帝妻妾众多,却都清楚的记得每个人的名字,在私下里他会直接以闺名称呼。惠妃最喜欢的,就是烨帝这一点。
见烨帝紧张自己,惠妃浅笑,摇了摇头,“臣妾无碍。”
“看你皱个眉头,朕还以为你是身子不痛快。”说着烨帝将景昀交给典侍,“带六殿下去休息吧。”
玉婵识趣,也同典侍行礼,一起退下。
见暖阁内已无人,烨帝伸手握住惠妃的手,安慰道:“这回有什么话,就同朕直说吧。”
因为景晟从小就没有在惠妃身边长大,又隐姓埋名常年在外征战,烨帝心中觉得亏欠惠妃,可又不敢在明面上对她过于照顾。
烨帝知道她对景晟牵肠挂肚,便会定期让景晟写信回宫,每次收信烨帝都会宣惠妃去侍寝,这样也方便把景晟的消息告诉她。
“陛下最近可有晟儿的消息?”惠妃直截了当地问。
“晟儿在羲家,一切都好。”烨帝拇指擦过惠妃的手背,“他的伤也已痊愈,他本就懂医术,他师父又是神医,比你我还要紧张他,你才生产完,不要太过担心。”
“那臣妾何时能见到他?”
“还是得等老三媳妇醒了,恢复得差不多,他们才能一起回来。”
惠妃反手拉着烨帝的手,认真道:“陛下,臣妾有一事相求,万望你能答应。”
烨帝笑问:“难得你有求于朕,快说是何事?”
“昀儿的满月宴,不办可以吗?”
烨帝诧异道:“为何不办?你这样辛苦,朕不想委屈你。”
“且不说睿王妃的事,西北的战事一直没停,最近臣妾还听说你政务缠身,本来你对晟儿就不同其他皇子,臣妾不想让昀儿刚一出生就遭受非议。”
“晟儿和昀儿相差十几岁,朕能再得麟儿,你功不可没,这是大喜事,理应九州同庆。”
“那如果一定要办,等他满周岁的时候再办,可以吗?”
“雯儿,你就是太谨慎,太清醒了。寻常百姓家生子也是要办喜宴的,朕凭什么办不得。”
“寻常人家办喜宴才花费多少银两,皇室设宴过于奢靡,会被诟病劳民伤财,有损陛下圣誉。把操办的钱都拨去抚慰前线牺牲的将士家属,就当是给昀儿积德,臣妾求您了好不好?”
难见惠妃撒娇,烨帝忍俊不禁,“好好好,今日你是大功臣,你说什么,朕都依你。”
惠妃心满意足的笑道:“臣妾谢陛下隆恩。”
同日午后,昏迷了近七天的凌芸终于醒来。
凌芸睁眼时,发现景明正趴在她床边睡觉,阳光透过纱帐映着他消瘦的脸庞,轻轻翻过身,看他眼底乌青,面色蜡黄,不禁伸手去摸他额头结痂的伤疤,他竟如惊弓之鸟一般坐起来。
景明睡眼惺惺,恍惚中见凌芸微笑着看他,他以为自己还是在做梦,犹豫了一下,一手拉住凌芸的手,傻问道:“你是真的醒了吗?”
凌芸反手捏了他手臂一下,“睡傻了吧你!”隐隐发觉景明的手臂比以前细了很多,正要问他,却被他死死抱住。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凌芸看不见景明欣喜若狂的表情,但能听出他带着哭腔,语无伦次。
“越奚都无计可施,说听天由命,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要是就这么一直睡下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外婆、和爹娘交代。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疯了!”
凌芸一手拍着景明的背,哄着他,“别怕,别怕,我这不是醒了吗,我是吉人自有天相,不会真的一睡不醒,再说了,我哪里舍得丢下你呢,好了好了,别哭了啊!”
哪知景明突然起身,一手抹了眼泪,一脸紧张的打量着凌芸,“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我我光顾着高兴了,我这就去叫越奚过来给你看看,还有,也该叫外婆、爹娘他们知道你醒了,大家都担心死了。”
看景明作势要走,凌芸心里突然感觉害怕和他分开,一手拉着他的手,紧紧地攥着,“你别去!你别离开我!”
说着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我知道他们会很担心我,可是,我现在只想和你在一起,就咱们两个好好待一会儿好不好,先别让他们过来。”
见凌芸如此,景明更是心如刀绞,急忙答应,“好好好,我不走,我不去,我不叫他们来,我就陪着你,哪里都不去!”
说着紧挨着她躺下,一只手搂着她,将手臂让给她枕着,另一只手帮她整理长发,为她拭去泪水。
“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之前就拿定主意,下定决心,如果你这辈子都不醒了,我们就不回京了,我就在羲家守着你,寸步不离!”
凌芸也伸手搂着景明,身子往前凑了凑,正好将头靠在他胸口,徐徐道:“我做了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我在一望无际的原野策马奔驰,可跑着跑着我就掉进了深渊。
然后我又在一望无垠的海面乘船漂泊,遭遇狂风骤雨,翻船坠海,接着我又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里迷失了方向。
我感觉我是一直在找你,可是我怎么都找不到,我害怕极了,以为自己是真的死了,是不是要去什么轮回,才会遇到这么多荒唐又可怕的事。”
“别怕,我在你身边呢,一直都在,你只是太累了,才睡了这么久,做了这么长的梦。”
“我都想好了,要是我真的死了,小鬼拉我去地府,我一定不喝孟婆汤,我才不要忘记你,我要带着记忆,再转世回来找你!”
“你个小傻瓜,今生的事都没完呢,阎王爷才不叫小鬼来收你呢!”
“忘了问你,你脑门上的伤是怎么搞的?不会是磕头磕的吧?”
“你猜对了。”
“干嘛那么实诚啊,不知道疼的吗?”
“那天外婆见你伤得很重,情急之下骂了我两句,我就跟她赔罪,一不小心劲儿使大了,就磕肿了。”
“对不起啊,要不是我的样子吓到了外婆,她也不会这样冲动,你别往心里去。”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你的确是为了我才受伤的,外婆有气也是自然,要是打我骂我,甚至用我的命能换你平安无事,那我也值了!”
“你别这么说,是我自作主张去帮你的,这种意外谁也不想发生的,其实我跳下去之后也害怕了,下回我可不敢再这样冒险了。”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那以后你可要好好听话,有什么事跟我直说,咱们商量着来,绝对不可以再有下次了。”
“对了,咱们是怎么回来的,我只记得落水之前的事,之后我感觉自己好像被你救上岸,但是我那时候肚子好痛,好难受,再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景昶救了我们,前一天正好是小覃氏的忌日,他带着景钰从东都乘船回来,正好遇到了我们,就帮我们赶走了蜂群,然后送我们回来的。”
“那等回京,我们可要好好谢谢小叔叔。”
“不用等回去谢他了,他就在对面住着呢,羲瑶一直帮我们答谢呢。”
“嗯?小叔叔怎么也在?”
“他为了救羲瑶,被脚手架散落的木桩砸到了头,也昏迷了两天才醒,羲瑶也是天天守着他寸步不离,我看越奚就是故意的,到现在还不让他下床走动。”
“没想到这场意外倒是给他俩制造了相处的机会。”
“还有,现在小五也在府上,他和冰莘也正好在那天回来了。等你好些,我想办法叫冰莘来看你。”
“冰莘回长公主府了?瑞宪姑母没难为小五吗?”
“自然不会给好脸色。”
“那冰莘还出得来吗?”
“暂时恐怕不行,等你再好些的,叫皇姐试试看。”
莫名的,两人都没了话,屋里陷入沉寂。只听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良久之后,凌芸低声道:“景明,这屋里的药味太重了,我不喜欢,你去开窗,我想透透气。”
景明立马拒绝,“不行!你现在不能吹风!”
“为什么?”凌芸咬着牙问,眼泪却默默地开始往外流。
“越奚说你现在虚弱,不可以吹风。”
景明边说边低头给凌芸往上扯被子,再抬眼时,才发现凌芸已经泪流满面,吓得他急忙坐起身,“芸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是因为我小产了吗?”
景明心悸不已,“你......你说什么?”
凌芸没有说话,目不转睛地盯着景明,仿佛要把他看穿。
景明突然很害怕和凌芸对视,别过眼,有些不知所措,忐忑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凌芸咬一下嘴唇,“其实,我早就醒了。”
景明难以置信道:“什、什么,什么时候?”
“你对景昕哭的时候。”
“那你......”
“大概是我自己不敢面对现实,不敢接受真相,才会一直昏睡不醒。”
“所以,你都知道了?”
看凌芸点头,景明霎时大脑一片空白,紧眨着眼,半张着嘴,一手握着凌芸的手,一手慌张的抓着自己头发,不知道该怎么跟凌芸解释,懊恼着,以为是自己之前在床边和她说话的时候说漏了嘴。
“对不起,是我自己太大意了。”
被凌芸这声抱歉叫回神,景明愣了几秒之后,惊道:“胡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没有保护你们!”
“其实,我上个月只来了一天月事,所以没敢往这上面想,要是我早一点发现他的存在,我就不敢逞能了,也许,我们就不会失去他了。”
景明眼里满含泪水,“傻瓜,你逞能,还不是为了我!越奚跟我说,他来得不是时候,反而对你身体很不好,细究起来,我有很大责任的,所以你千万别自责,这都是我的错。”
“我们两个人的事,怎么能说是你一个人有错呢。大概,是真的缘分没到吧。希望,他不要怨我们。”
“他不会的。”
“虽然很可惜,但是不管怎样,我还是不放心你自己去冒险。”说着凌芸突然笑了,“真不知道,如果我没跟你去,你现在会不会被蜜蜂蛰得满头是包。”
景明伸手捏了凌芸脸蛋一下,“我才没那么笨!”
凌芸挣扎着坐起身,张开双臂,拥进景明的怀里,两手紧紧地环着他的脖子,哭道:“景明,是不是以后,我就只有你了?”
景明亦泪流不止,一手摸着凌芸的后脑,一手拍着她的背,“不会的,越奚是神医呀,有他在,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凌芸心痛无比,却还痴痴地问:“要是连小爷爷也无计可施呢?”
景明抽了一下鼻子,毫不犹豫地说:“那就我们两个过!”
“可你是皇子啊!不能没有孩子的。”
“谁说皇子就一定要有孩子?非要这样,我就不当这狗屁皇子了!”
“别说傻话。”
“我认真的!没开玩笑!”
“父皇不同意怎么办?”
“大不了我也让自己不生了呗,你不会嫌弃我吧。”
“嗯,不嫌弃。”
“芸儿,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跟你坦白,外婆之前,想过让我们和离。”
凌芸松开手,推开景明,忙问道:“外婆没难为你吧?”
“没有。”
“你拒绝了?”
“当然!没有你,等同于要我的命!”
“我也是,就算我真不能生了,我也不要和离!”
“芸儿,外婆的决定,我能理解,虽然我对她起誓绝不负你,但再多的承诺都要付诸行动,需要时间检验,我们就顺其自然过下去,如果我真的食言,我会放你走,绝不拖累你!”
见景明如此真诚的对她说话,凌芸亲了他嘴角一下,“你从来就没有拖累我,将来也不会的,我信你!”
景明将凌芸抱在怀里,脸色阴沉,心中暗暗发誓,定要查到幕后黑手,给凌芸和孩子报仇!
上天垂怜,经过越奚的调理,凌芸身体恢复得很快,又三日,便可下床走动。
凌芸这边佀氏才放下心来,二房那边却又不消停。
原是羲玮给羲岳掏耳屎,伤到了耳朵,南氏哭天喊地骂了羲玮一通,竟把她和只书给轰回只家了,然后又吵着自己没福气,养了个白眼狼,闹得羲家上下人尽皆知,不得安宁。
以为羲岳伤得极重,吓得佀氏都差点背过气去,可亲去二房瞧羲岳,又细细问了去请脉的郎中,发现是南氏夸大其词,又没事闲的借机胡闹罢了。
识破南氏的惯用伎俩,佀氏索性无视,借故称病,暗中发话,任她闹去,不再过问。
南氏千算万算,没想到佀氏这回不吃这一套了。她只见凌芸、凌君在家,佀氏便偏心得很,实在是气不过。
且前边她被凌芸和景明打了,满心抱怨,更无心秃噜嘴,并不以为失了个孩子,便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结果竟似捅了天的,叫佀氏和羲氏好一顿臭骂。
从前羲氏在她面前可是毕恭毕敬,虽然这次是她不占理,但她心中极其不忿,羲氏仗着阮戎歆在,也不顾羲岳的情面,对她竟连三分畏惧都没了。
现下凌芸大好,阮戎歆和景晟要务在身,羲氏同他们先行返京。可巧今天望日,佀氏、惠氏和覃氏去了广佑寺,趁着景明和凌君也都不在府上,逮着机会,非要人去揶揄凌芸不可。
只是,南氏完全忽略了景昕的存在,等她身边的芳心到了东苑前院,连西厢的门都没让进,被景昕堵在回廊上,脱不开身,更别提见到凌芸的面。
“有病便叫郎中来瞧,我们又不会瞧病。”景昕抱臂,冷冷道。
芳心赔笑道:“自是请了郎中了,可这长辈身子不爽,做小辈的难道不该去问候吗?”
“正是因为身上不痛快,才不好随便打扰,本就带着病气,没得去了讨人嫌。日后等病情稳定下来,自然是会去探望的。”
忽而起风,芳心屏息,伸手遮着鼻子,嘴下却不留情,“五姑娘如今平步青云,这便摆起谱来了,竟使唤您来回话。”
景昕也不正眼瞧芳心,随手掸了掸身上落下的灰尘,嘟囔了一句,“也不知到底是谁摆谱。”
“公主殿下,因着您是君哥儿媳妇,又是帝姬,理应敬您三分,不敢劳您大驾,但您至少得叫奴婢进去见一见五小姐,问个安,把咱奶奶的话传到吧。”
见芳心仍纠缠不休,景昕没了耐性跟她耗,自是要拿出点厉害给她瞧瞧,不然真当她是个好相与的。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早我便说了,今个儿你家五小姐身子不爽,不见客。连老太太跟前的萱心来了,都不曾打扰,凭什么见你啊?”
“奴婢不得不说句不中听的,在羲家门里,您毕竟外人,您在宫中养尊处优惯了,不知我们宅门里的规矩。
老太太一向是惯着五小姐的,可咱们各房各院却是单立规矩的,没得传出去,说咱家姑娘们没规矩。”
“是呀,我养尊处优惯了,紫微宫里规矩大,可却也没有见识过这样的规矩。怕是放眼九州,你们二房这等无病呻吟的规矩是独一份吧。
有病不寻医,卧病不静养,四下里张扬叫人探病。再说,老太太那边尚需人照应,都未要你们二房出人,你们反倒劳师动众。
有病要人伺候,自己的女儿姑爷怎么不上前,叫出阁的外甥女过去侍疾又算是什么个道理?这人才好了,竟还要去你们那里作践?
说出去也不怕叫人笑话,没得以为你们羲家的丫头婆子都翻身做主,连主子病了都伺候不得了。
我倒要去老太太跟前讨教一番,怎么个单独立规矩的法。倘或老太太点头,也罢,你们五小姐无暇分身,我这替了她,随你过去如何?”
一听景昕要去正房找佀氏,芳心立马转了态度,“这等小事,何苦去叨扰老太太清修,更不敢劳动您亲去。既如此,奴婢这便回去复命。”
见芳心行礼要走,景昕厉声道:“本宫许你离开了吗?”
“公主还有吩咐?”见景昕如此,芳心吓得一愣。
“既然各房各院立的规矩不同,那我们五房这一支的规矩也要立起来。”
说着景昕扬手示意玉娟,“约摸着时辰,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去请大少奶奶安,向她请教咱们家以下犯上的该如何惩罚?”
“以下犯上,杖三十!”
见羲瑶气势汹汹的从东厢开门出来,景昶就在她身后倚着门站着,两眼冷冷地盯着芳心,惹得景昕忍不住笑了。
若景昶是孤傲的红梅,那羲瑶就凛冽的冬雪。
他们骨子里,是一样的,不好惹。
“芳心,真不知平日里二伯母给了你多少好处,你今日竟敢在公主面前红口白牙的说出这么多瞎话来?怎么,二伯母娘家又孝敬了熊心豹子胆了?
何时咱们家各房各院里的规矩不一样了,倒连祖母都越过去了?我这活了二十多年,倒不知自家门里的规矩如此因人而异,你且细细给我讲来!”
自老祖宗过世后,羲家的一应事务皆交给长房长孙全权处理,羲岑不过是坐镇主持大局,羲岳丁忧,赋闲在家,羲岩、羲巍依旧在外经商,不理其他。
覃氏主内,羲珏主外,但羲珏身领要职,分身乏术,所以外头庄子上的事,也是覃氏在管。一时到了年节,忙不过来,都是羲瑶帮她分担,管理的井井有条。
开年后,羲岑、羲岩和佀氏商议之后,把东大街上羲岩名下的绸缎、首饰铺子都交给了羲瑶。羲瑶雷厉风行,坐在家里却能将外头那帮人治得服服帖帖。
芳心摸不清景昕是个什么样的人,却深知羲瑶是个厉害的主,恍然觉得自己给南氏捅了大篓子了,更懊恼替没事闲的南氏讨什么嘴上的便宜,当真是作死。
“三小姐息怒,奴婢这便回去了。”
“站住!”
芳心吓得一哆嗦,怔怔地立在原地,不敢抬头。
羲瑶穿过院子,走到西厢门前,呵斥道:“今日我要是不立这规矩,倒是辜负了你张口闭口的规矩了。”
芳心扑跪在地,跪求羲瑶,“三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景昕冷笑,“我看,这世上可没有你们二房不敢的事。”
萱心突然从正院过来,分别向羲瑶、景昕请了安,“老太太和大奶奶、大少奶奶刚回来就听见动静了。老太太说,三小姐要立规矩,任凭处置就是,不必回她和大少奶奶。”
“顺心,去叫惠丰来,即刻杖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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