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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第九章 无思百忧(三) ...

  •   腊月廿日,经过太微宫三法司夜以继日的努力,岭北省赈灾案终于在这一天尘埃落定。

      庚寅年末的暴风雪导致宁吉两州交界处的牧区内上千头牛羊冻死,七千余户牧民受灾,朝廷紧急征调宁州青龙军仓储军粮两千石赈灾,另下拨其他补贴物资,总计二十万两白银。

      因给各牧区的钱粮分配不均,牧民闹到县衙、厅府,为防事情闹大,几个县州派兵辖制牧民,可终归纸是包不住火的,此事还是上达州府,其间官民冲突,还闹出了命案。

      恰在此时,身为都察院吉州道监察御史的嘉志奉命至灾区巡视赈灾情况,得知此事,即刻至宁州西凉面见岭北省总督,随后上报朝廷。是以,此事便一发不可收拾。

      通过调查,因灾区各级官员层层克扣,实际分到牧民手里的银粮不足,更有甚者,为隐瞒真相,将官勾结,雇凶灭口。总之,就是天灾人祸,利欲熏心,不择手段。

      此案查实,镇守饶乐西部的宁州青龙军都统祈讷、左营参将奇普为图私利,假借保留供给宁州玄武军幽天部的军粮,暗中与吉州钧天部军安西营佐领白都、吉州督粮道苑艾、吉州婆娑府知府勾结,依职权之便收受贿赂并贪污赈灾钱粮。

      另唆使安西厅同知、扶州知州、伯祈县知县配合当地守兵欺压受灾牧民,后为防牧民上告州府,雇凶屠杀两户一十三口。

      另宁州青龙军各级将领,宁州书山府、安东厅、隆州、南苏县,延齐吉州州府、安西厅正州、浑江县等各级地方官均有贪污受贿、渎职舞弊等行为。

      此案审结,判处宁州青龙军都统祈讷夷三族,宁州青龙军左营参将奇普、吉州钧天部军安西营佐领白都、吉州督粮道道员兼六科掌印给事中苑艾、吉州婆娑府知府、安西厅同知、扶州知州、伯祈县知县及其下属涉案州同、管粮通判、堂官等二十三人斩首示众。

      罢宁州青龙军副都统奇宥亨及其下属涉案协领、参领等,吉州钧天部军安西营涉案都司、守备等,吉州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刽季坤及其下属涉案守道、经历、都事等,吉州提刑按察使司涉案巡道、经历、都事等。

      宁州书山府知府、安东厅通判、隆州知州、南苏县知县,吉州安西厅正州知州、浑江县知县,及其下属涉案州判、堂官等共四十七人官职,发配滇南、滇西充军。

      谪降吉州巡抚兼兵部侍郎苑芮为吉州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罚俸一年。免去宁州巡抚覃枫兼任的宁州提督之职,罚俸一年。

      免去岭北省总督撒承恺兼领的兵部尚书之职,罚俸半年。户部尚书佀叔伟、户部督管赈济事务的湖州清吏司郎中兆珂祎罚俸半年。

      任命镇国将军阮戎歆暂代宁州提督之职,兼领整顿宁州青龙军、吉州白虎军事务,升京兆尹阮戎韶兼任兵部尚书之职。

      升任吉州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嘉壬为吉州巡抚,钦定都察院吉州道监察御史嘉志为六科掌印给事中,以特使身份至吉州延齐,协助嘉壬处理吉州巡抚府署事务。

      由内阁勤贤殿大学士阴定康主持,派遣太微宫各部院相关官员至涉案区安抚牧民,征调岭北省涉案区外州府厅官员暂代涉案的两厅三散州三县事务。

      责令吏部、兵部、礼部、翰林院于壬辰年春闱设专场文试、武试,依律遴选京官、士官,调配填补岭北省各级官员及宁州青龙军军官的空缺。

      此案乃是烨帝继位以来审查时日最长、处决人数最多的案子,之所以如此严审重判,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贪腐受贿、草菅人命,更是因为他们触及龙鳞——烨帝最忌将官结党营私。

      世宗朝的封王谋逆案,便是拥有兵权的封王景宇与执掌工部的皇长子景祈恭及晋州地方官勾结,密谋篡位。

      大靖军队在建朝之初分中央四军、地方四军和边防军即阮家军。中央和地方的青龙、玄武、白虎、朱雀四军各分钧天、苍天、变天、玄天、幽天、颢天、朱天、炎天、阳天九部,分由九个平级的将军统领,由阮、嘉、景、傅四族分管。

      太宗朝中央集权,分管都察院的嘉、傅二族上交兵权,仅保留阮家在宁州的边防军领兵权,其它各州边境改由各州配兵驻守。

      中央四军混编成守卫靖都的亲军和守军,其中亲军形成了三宫禁军和内城九门巡防军组成的禁军和骁骑营、步兵营、健锐营、火器营等特定兵种组成的卫军。地方四军改编重整为九州驻军,按九部分驻在九州,分营驻扎在州内各镇。

      圣祖帝晚年又将亲军的兵权集中于皇族,有皇帝直接掌权,下派皇子或亲王直接管辖,享世袭爵,以致在世宗朝发生皇子亲王拥兵夺位之变。

      烨帝在继位后大刀阔斧,连下十余道圣旨,重整原中央四军和九州驻军,进行集权。收回皇族子弟的亲军世袭管辖权,依照军功并进行文试、武试考评重新选拔中央及九州的各级主将、都统、统领等各级将官、士官。

      开放天市宫,允许平民进驻经商居住,将天市宫禁军整编入内城九门巡防军。从卫军中选拔骁勇干练的士兵编入边防阮家军,在阮家军攻克无归城,完成统一大业后,逐渐收编阮家军为宁州、滇州的边防军。

      州府直属军队称钧天部,分驻各镇,直接受皇帝领导。各州边境驻军按照方位,以四象命名,各军最多分设两部,以九野命名。施行地方各级兵官分立制,各率其职,互无干涉。

      现今的边防军,顺州有青龙苍天、变天两部;吉州有青龙变天部、玄武玄天部;宁州有玄武玄天、幽天两部,白虎颢天、朱天两部;晋州有玄武幽天部,白虎颢天、朱天两部;

      滇州有白虎颢天、朱天两部,朱雀炎天、阳天两部;湖州有朱雀炎天、阳天两部;渤州有朱雀炎天、阳天两部,青龙苍天部。

      另外,分别在饶乐境内、木兰行宫、东都皇陵增设专门的驻军,其中饶乐一分为二,西部属宁州,加设宁州青龙军驻守,东部属吉州,加设吉州白虎军驻守。

      日常非战时及非特殊情况下,除总督、巡抚、知府及直隶州知州外,各级地方官员皆无权征调辖区内的守兵。总督、巡抚、提督、知府及直隶州知州等调遣所辖卫兵外的守兵必须逐级上报,府级以上由兵部裁定。

      知府及直隶州知州,如需用兵亦需奏报本辖区内驻军参将;调兵超过二百人时,参将需向上级所属营副将奏报备案;超过五百人时,各营副将需上报提督审定;若超过千人,提督必须奏请总督裁决。

      九州各钧天部军主将、副将、参将等无圣旨或提督手谕不得私自调兵;饶乐、木兰、东都驻军都统、副都统、协领、佐领、参领等无旨不得擅离驻地;边防军各部主将、副将、参将等无军令虎符不得随意发兵、擅离驻地。

      立朝以来,战事主要就集中在木兰、无归、顺东及滇南三州,以阮氏为首的林氏、覃氏、佀氏、纪氏等将门领兵分赴各地御敌,这才有了后来的饶乐归附,奭黎及檀君的和亲停战。

      全境统一,让大靖东部及北部边境的战乱平息,百姓得以安居,但地处西南的滇南时有流寇进犯,西北的彧兹不断挑衅,仍是心腹大患。

      岭北之事使烨帝震怒的同时,却也让他趁势得到了一个难得的机会,他可以重用阮家军。

      九月里无归城的那场守卫战打得着实惨烈,虽然歼灭敌方一万余人,焚毁其后方补给,断其粮草,但我方的八万精锐折损了将近三成。

      其间的问题便是这场战役是阮家军还朝之后的第一次大战,宁州玄武军幽天部的现任主将与并不太熟悉西北边境的宁州钧天部军的主将都缺乏实战经验,二人配合不够默契,造成决策失误。

      以当下形势来看,彧兹叛军的士气丝毫未减,待其调度好后方,兵强粮足,难保不会在开春之后卷土重来。年初时,阮戎歆便已奉诏开始校练卫军各营,无归城战报传回后,烨帝更是在盛怒之下急召阮戎歆入宫,可想无归城形势不太乐观。

      而以此次岭北大案为契机,派遣阮戎歆以宁州提督的身份,整顿宁州青龙军与吉州白虎军的同时,也是想警示彧兹。如若彧兹迎难而上,那么最熟悉彧兹的阮戎歆重披战甲,便是顺水推舟,势在必行。

      紫微宫当天的风少不得也刮去了镇国公府,景昕掂量着轻重,正巧要在年前给烨帝送年礼,便借着这个由头,顺路去明居看凌芸,与她闲谈,听她说了景晔去找莲心的事。

      看凌芸气色不太好,景昕问:“你到底怎么了?真不是和景明吵架了?”

      “没有。”凌芸摇头,声音有些低沉,“我只是还有些后怕。”

      “莲心没事,景明最近也一直在家,你还有什么怕的?”说着景昕浅浅一笑,打趣道:“你不会是觉得这孩子是景明的吧。”

      倏地听到这么一句话,唬得凌芸一怔,她立时扯开嗓子,嚷道:“景昕,你胡说什么呢?怎么可能?”

      景昕耐心安慰凌芸,“我知道你一时不知怎么面对莲心,也许她真未必是个坏心的,但也不全是好心的,这人啊都是有私心,谁人无过呢。

      你们之间,也不是科举考试、比武较量,非要争那个名次,分个榜眼探花的。你们从前是主仆,多少有着情分。

      何况感情的事,也不能单论谁对谁错,落得如此,只怕是日积月累,阴差阳错,只是你们都未曾在意察觉而已。

      如今她明面是景明的侍妾,可经历这么多事情,只怕她心灰意冷,更无颜面对你,就算她不要脸面,真起了二心,抛开景明不谈,我倒也不信她会踩到你头上去。

      不是她一定没有本事,而是她不敢豁出命去,她这个心性,高不成低不就的,怎么又舍得委屈自己呢。

      当然,我更不相信,你会任她为所欲为。你留她是仁善,她守己是本分,一切顺其自然,方是上策。”

      “我只是有些害怕,她到底跟我了很多年,成日拘在屋子里不出来,真是怕她想不开,而且不管怎样,我都觉得她罪不至死。”

      “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在,我能理解你。”

      看凌芸依旧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景昕叹了口气,“别怕了,等她平安生下孩子,我保证向父皇母后求情,留她一命,送她出家去,这总行了吧。”

      “那就多谢你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也别再多想了。”

      “还有一事,岭北大案你应该知道吧,我听景明说,还要在二十三之前公开宣判行刑。”

      凌芸刻意压低声音,有些胆怯地问道:“历来不都是秋后处斩吗,眼下冬至早过,还要立时处决啊?”

      听罢,景昕抿嘴一笑,“父皇一向杀伐果决,说一不二,至于顺天应人,他也从不信这些,他屡改成规,破除陈俗,所以紫微宫当下的日子才过得相对平静。

      不过,这大年里的繁文缛节还是不少的,等到日子了,你就能领略到了。对了,说到这个,你们的除夜献礼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时听景昕问她,凌芸心里一咯噔,接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尴尬地解释道:“我头一遭在宫里过年,也不熟悉紫微宫里的礼节,景明说他爹不疼娘不爱,没那个闲钱去置办那些虚礼,说是就跟从前一样,等元旦拜年的时候献个大点的如意得了。”

      “那怎么能成?没钱也不是理由啊,就算父皇不挑理,景明撒野,你怎么能任他胡来?你又不是不知道紫微宫里有多少人盯着你俩,这一旦在三宫传开了,怕是九州的人全要看你们笑话了。”

      景昕实是有些恼了,对凌芸瞪眼质问道:“这事你怎么不早跟我说?你不好意思直接跟我要,你跟你哥说啊?”

      “跟我哥要钱,和跟你要钱有区别吗?”

      “你俩还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等我回头见到景明,看我不好好教训他,真是一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

      看凌芸一副憋屈的样子,景昕也不好深说,“行了,现在埋怨谁都晚了。”说着灵机一动,“哎,你这一年来的,是不是收了不少花瓣?”

      “花瓣?各季都有啊,怎么了?”

      “拿出来做点心啊!这个你不是很擅长吗?”

      “莲心擅长做点心,我擅长吃点心。”

      “那就把这个活交给她,正好让她打发时间。”

      “她有孕在身,怕是不方便吧。”

      “给她安排有些事做,她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呀!回头我叫玉娟安排几个尚膳局专门做糕点的使女过来帮她,不必她亲自动手,让她把方法教给使女就成。”

      “那父皇那边能糊弄过去吗?”

      “这怎么是糊弄呢,父皇也很喜欢吃点心的,行啦,就这么定了。”

      景明在赈灾案后仍未休息,转头不知又在查些什么,送景昕离宫之后,凌芸回到明居,发现景明已经从太微宫回来,正窝在书房奋笔疾书,叫她好不好奇,但她没有去打扰他,转头独自去了前院。

      来到莲心房前,见房门紧闭,她正犹豫要不要敲门,却听身后传来一声问候,“请主子安。”

      凌芸吓得一哆嗦,转头只看是春桃,正端着一碗汤药,凌芸故作镇定,假装清了清嗓,“那个,起来吧。”说着便要离开。

      不想春桃又问:“主子找莲心姐姐吗?”

      “我只是路过。”凌芸尴尬一笑,“那个,她最近挺好的吧。”

      “请主子放心,一切都好,只是......”

      见春桃欲言又止,凌芸不解地问:“只是什么?”

      “新来的典侍嬷嬷说,她需要出来活动晒晒太阳,这个季节总是待在屋子里,怕被碳气熏到,对身体不好。”

      “那你就多陪她出来走走,左右的杏林那么大,也算隐蔽,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

      “可是,奴婢劝过多次了,她都不出来。”

      “那你替我转告她,我要一份十二月花糕的成品,十日后务必给我。”

      “是。”

      “今年储存的花瓣都在库房,她可能会叫你去拿,你不许替她去,就说库房现在想领东西都必须本人亲自按手印,另外,叫她多走动几次。”

      “奴婢明白。”

      “厨房那边我会多安排人手,也别叫她太过劳累。”

      “是,奴婢会仔细的。”

      目送凌芸沿着游廊往后院走,春桃一头雾水的仰头向西望天,对着金灿灿的霞光,纳闷道:“今个儿这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

      话音未落,便看莲心打开房门,春桃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嘴角抽动了一下,攥紧手中的托盘,强颜欢笑,“那个,药好了,该喝药了。”

      “我都听见了。”莲心很冷漠的说。

      春桃尴尬问道:“那你,这活,接吗?”

      “换你是我,你接吗?”

      “她是主子,我是内侍,我不敢不接。”

      “快进来吧,药凉了,我可就不喝了。”说罢,莲心扭头就往里走。

      春桃松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唉,都是祖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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