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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第四十一章 微君之故(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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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院。
听嘉贵妃讲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皇后一时恍惚,险些砸了茶碗。
意外溅到手上两滴热水,起初的无感,随即的炙烫,最后是温度的流失。水是这样的冷去了,可却留下了痕迹。
“所以,他是真的有意放她出来了,是吗?”
嘉贵妃摇头,“我想眼下应该不会吧,至少姑母不会轻易松口的,况且,他到底还是念及景明,很是犹豫的。而且,我觉得,他心里还是疑她的。”
皇后错愕,“此话何意?”
“姐姐你一向见事明白,却唯独在她这里糊涂!”
“人无完人,好像你事事都能看懂似的,你莫要打趣我,快给我说说你的想法。”
“陛下一直都知道景晔在利用景明帮宸妃试探,他纵着景晔,不过是看宁妃的面子。且他眼下得知那账本的事,再加上之前几次有关紫羽飞镖的刺杀,还有西宫失火,他跟咱们一样,在心里早埋下了疑虑。咱们追查日久寻找证据,是不想凭白诬陷了她。他是压根没往深处查,又或者说他不敢查。”
皇后听这话有理,默默地点了点头。
嘉贵妃又道:“这面上,他总爱拿景明当挡箭牌,其实啊,分明是他自己害怕拿到什么实证,发现她并非无辜,颠覆了她在心中的完美形象,错付了多年真情。不然以他的行事风格,又怎会去见姑母,试探你我呢。他要是毫无顾忌,咱们还不是只有受着的份儿。”
“也是,陛下一旦拿定主意的事,从来都不会跟我商量着说的,当初打凌芸主意的时候,也是直接把结果丢给我的。也就唯独你的话,多少他才听得劝。”
“姐姐一向心思重,陛下也是不想让你烦心。”
皇后突然惆怅起来,“我知他为我好,但多多少少,他是介意的,心里还是怪我没有照顾好昰儿。”
“景昰命薄,无福消受这天家富贵,与姐姐何干?细论起来,归根结底,那该是宸妃她自己怀相不好的缘故。他打从胎里出来就不壮实,生生是你没日没夜的照看,把他喂得白白胖胖的。
反观昕儿,生的时候就说活不长,在她跟前,平时都是典侍们稀里糊涂的照顾,从来都是挑三拣四不爱吃饭,这不也长得好好的吗。”
“陛下深知因她一人,险些毁了你和宁妃,你是以德报怨,不计前嫌,可她呢,何曾念过半分你们的好处?也不怪宁妃心里不痛快。有时候连我自己也怀疑,难道真的是我欠了她的吗,她若想要,我给她便是。”
“唯恐她得到了一切,也不会知足的。”
“那宁妃呢,陛下就那么冷着她了,一句话也没说?”
嘉贵妃颔首,“宁妃是聪明人,一看她赠于我的白瓷碗碎了,便自己回去了。”
“我看她八成又是被景晔气急了,才这么大喇喇的挑拨。”
“外头都当她是德才兼备荣获圣宠,咱们宫里边,谁不知道她是仗着自己长得像她姨母才得宠的,要不是宸妃和陛下置气,她一个尚书局的女官能有机会平步青云吗。”
“我那日也试探过她,想来你的猜测不差,她的确对明儿和晟儿有几分异议。”
“她虽然一向心直口快,但也不是毫无心机,全无私心,宸妃是她心头的刺,至少为景晔,她会的。”
“也是,之前万寿节封王的时候,她还玩笑着引经据典,豫,喜豫说乐之貌也;睿,智也,明也,圣也。以德才而论,当昱儿为睿,明儿为豫。以为咱们阅文读书少,听不出其中的暗讽吗。不就是说明儿应该无功不受禄,不该做个安逸舒服的闲散王爷吗。”
“说白了,她是觉得陛下偏心,没有给景晔封赏罢了。”
“得知惠贵嫔去拜见瑞宪长公主,便借故套我的话,想从中寻觅些陛下对晟儿的态度。我不愿与她周旋,直接丢给她些眉目,让她自己琢磨去吧。”
嘉贵妃点头表示赞同,“她呀,可比咱们更怕宸妃回来。”见皇后有些不悦,转念说起下一个话题,“想必,清越县主的事姐姐已略有耳闻了吧。”
“那天闹得那么凶,想不知道亦是不可能的,昨儿下晌,她还叫人上我这儿寻了寻。”
“我那里当天就去了,大言不惭的跟陛下说,让派禁军去寻呢。陛下不同意,随即便撂脸子了。就凭她那不可一世的态度,就算我知道清越县主和慧哥在哪儿,我也不告诉她。
自个儿的女儿都管不住,竟然还不知廉耻四下里翻腾,就好像我们都跟惠贵嫔一条心,帮着藏人了似的。真不知景晟哪里不招她待见了,居然会逼着清越县主跑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早年旸儿娶艺儿的时候,就想把女儿送过来了,幸而冰莘年纪小,陛下为回绝了她,才给了冰莘县主的位分。”
“她真是丧心病狂,太子娶任贵嫔的时候,清越县主才十一岁!我也正是不想她得逞,才在去年太子妃初选的时候就直接把清越县主给删下去了。”
“你呀,真是自己怎么受苦都忍着,换成了孩子们你便不依不饶了。她到底是和淑皇太后的亲女,是你的表妹,你就这么由着性子一点薄面都不给她。要是她就此记仇,那可怎么好?”
“姐姐错了,她可从来没当我是她表姐,而记仇的人是我不是她。姐姐难道忘了,昕儿远嫁奭黎之前,她可没少跟着掺和,撺掇和亲之事,不就是生怕陛下相中他们家冰華,怕因为宸妃惹一身骚吗。而今,依然保持着一副洁身自好的样子,给冰華说的是营州盘城姜家,河东省总督的孙女。得亏我们就一个公主,不用再跟她攀扯。”
“这说起来,她确实没有和淑皇太后容人的气度。可怜惠贵嫔横在其间,左右为难,便也不得不忍痛割爱,委曲求全了。但愿晟儿他俩不被这世俗分开吧。”
“哎,那还不是得看陛下的意思吗,我就不信她还能矫情过圣旨了。”
这时,玉娇入内,行礼道:“禀二位主子,纯君夫主来了。”
“叫他进来吧。”
“儿臣给母后请安,给母妃请安。”
看凌君身着常服,皇后问道:“怎么,今日不当值吗?”
“儿臣已向父皇告假,打算明日启程回京。”
嘉贵妃欣慰的笑了,对皇后叹道:“姐姐,瞧咱们聊着旁人的闲话,竟完全忘了咱们宝贝女儿要临盆的事了,真是该打。”
皇后也笑道:“可瞧今儿个都初十了,还是你上心。”
嘉贵妃瞥了一眼凌君,故作姿态,“我养了二十多年的闺女给他当媳妇了,要是不上心,我可不能饶了他。”
凌君赔笑道:“请母妃放心,儿臣万万不敢辜负昕儿的。”
皇后嘱咐道:“既然你定好了明天要走,那今日就早点歇着,天热暑气重,早些启程。”
凌君点了点头答应,“另外,羲家来报,说睿王醒了,儿臣正想去探望,不知母后有什么吩咐的吗?”
“陛下知道了吗?”
“知道了。”
“他什么意思?”
“只说要叫羲家用好药,让人快些好起来。”
嘉贵妃见皇后一愣,没有说话,便不解的问:“这是......难道朝中有什么急事,还要景明处理不成?”
“父皇方才又接到了不少从太微宫送来的折子,看了几本之后便让李总管差人回京去给豫王送了密信。”
听了此话,皇后和嘉贵妃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去羲家的时候,凌君走的是后门。并不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是在总督府附近被顺心给拦下了,说是因为冰莘以来羲家之名跑路,瑞宪长公主拖家带口找上门来了。
话说,场面还颇为壮观,看架势,说是搜人,其实更像抄家。
一听此事,着实把凌君惊得无言以对。
当然,瑞宪长公主可没有那么大胆子任性妄为。她可以无视她大儿媳妇姜氏之母乃羲家长女之女的事实,也可以不管这个姻亲之家,乃是她的嫡母敦世和怡皇后阴氏,没出五服的族妹的婆家,是她夫婿阮戎韺内侄女、睿郡王妃阮氏的外祖家。但她断然不敢肆意在羲家发作,做出撼动柔依、渤海两族和平,有辱景氏皇族颜面之事。
尽管,她很想让人掘地三尺,翻羲家个底朝天,把慧哥挖出来。
不过,景家的颜面已然被她损耗无几了。至少眼下的襄城,是无人不知代襄中直隶总督、东都府尹阮戎韺与瑞宪长公主景祈棠之女,清越县主阮冰莘离家出走之笑闻。
好在景明醒的比较及时,若是真拦不住要被搜查,也好从东苑转移阵地。
看景明坐在床上发呆,凌君一进门就对他打趣道:“来时听说你睡着,怎么才过了半个时辰就醒了?”
景明略微动了一下有些坐麻的双腿,“我已睡了好几日了,若再这么睡下去,怕是要真睡过去了。”
“这是跟凌芸过日子久了,跟她一样满嘴胡诌。”说着凌君自己拿了个圆凳放在床边,坐下跟景明闲聊。
“外头很是热闹吧。”
“你说呢。”
“冰莘那丫头,是从你那里套走消息的吧。”
“可不是,都怪我一时疏忽,让她奸计得逞,真是失策。”
“别看你行军打仗不畏强敌,但对着从不按套路行事的凌芸和冰莘这两姐妹,你自然是无计可施的。”
“别光笑话我,你还是掂量掂量,怎么回去跟阮大小姐解释清楚的好。”
“你先别管我了,想来慧哥是你放出来的,所以,还是你来善后吧。”
看景明突然一本正经的看向自己,凌君也收起玩笑的姿态,谨慎问道:“你有何打算?”
“总不好留她在羲家,让外婆为难。你不是明天回去吗,多少会带几个人,让她乔装打扮,跟你去阮家。”
听了景明这话,凌君不禁白了他一眼,撇了撇嘴,“你这算盘打得好呀,把这烫手山芋往你老丈人家推。”
景明一脸无辜,“谁叫你给了冰莘机会,又故意放水,这点子后果,你还不能承担吗?”说着景明笑了一下,“其实,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诚如你所说,不好让羲家为难的。正好母后让阮御侍跟我一同回去,便让她打扮成随行的内侍,跟着一起回去吧。”
“如此甚好。只是,看你的样子还是有别的心事,”说着景明故意调侃凌君,“怎么,你还担心皇姐不成,有岳母在侧陪着呢,过两日就能到家的,不要心急嘛。”
凌君一手拍在自己的膝盖上,忍不住抱怨道:“嘿,你真是跟凌芸一样啰嗦,我是担心跟凌芸一样的闯祸精,她就好像不知道宁州离这里有多远似的,从来就没独自出过门,一身三脚猫的功夫,就不怕遇到什么坏人?日成一向行迹无踪,她这是大海捞针啊。”
“比起凌芸,当真是你更啰嗦才对,冰莘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弱了,她的武功可不在凌芸之下,单论武功虽然及不上你,但她一向机敏,鬼点子又多,指不定谁骗谁呢,”
看凌君真的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景明白了他一眼,“得得得,看在凌芸和小五的面子上,我便与你说句实话吧,为预防冰莘跟踪自己,特意让福寿送她回来,也料到冰莘会找机会偷偷跑出来去追他,所以,他安排了暗卫。”
闻言,凌君松了一口气,叹道:“好在他未卜先知,未雨绸缪。”
哪知景明也跟着他叹息一下,幽幽道:“小五深知瑞宪姑母不同意他和冰莘,已经有意疏离她了。”
凌君先是一怔,随后急着问道:“怎么,日成是要放弃了吗?”
“你当知,他常年在外,游走沙场,生死难测,他不想拖累冰莘。”
“可父皇并未反对啊?”
“可父皇也没说同意呀!”看凌君不甚理解的样子,景明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就算是默许,瑞宪姑母到底不同别的家族,父皇也不好一言堂的。”
“那我倒情愿他俩舍了身份,不要再回来了。”
倏然从碧纱橱外传来这一声冷漠,只见羲瑶的身影闯入眼帘,款款而来。
景明没好气地质问她,“不是叫你去看热闹的吗,怎么,戏这么快就唱完了啊?”
羲瑶哂笑,“早知结局的戏,真是听着刺耳,我是实在不想见到那些跳梁小丑蹦跶,索性就先一步离席,赶着讲给你听呢。”
“是吗?”景明故作姿态,侧过身,将手拄在靠枕上,挑眉问道:“那就劳烦三小姐,与我说说这折段子吧。”
羲瑶起了兴致,索性提裙直接坐在床边,抿嘴偷笑道:“原来咱家二奶奶的庶出妹子是宪君夫主的侧室,而且这位南氏正是宪君夫主长女阮冰芬之母。”说着羲瑶幸灾乐祸起来,“哎呀,守着这么一位偏房,想来瑞宪长公主府平日里就热闹得很啊!”
一听此话,凌君不觉摇头一笑,“那你可知这位大小姐许给谁家了?”
察觉到凌君的神情有些玩味的味道,羲瑶的笑突然凝在嘴角,警惕道:“谁呀?”
“傅家的独子。”
羲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傅家?哪个傅家?”
“靖都有几个傅家呀?”凌君瞟了一眼景明,随手一指,“他亲表兄!”
闻声,景明挑眉,慢悠悠地扯了扯被子,顺势坐直身,“营南省总督兼太微宫都察院右都御使傅敬農庶出之子,现任紫微宫禁军护卫佐领傅裕。”说着扑哧一笑,翻身躺下。
羲瑶敛了笑意,对凌君抱怨道:“真是没趣,你就不能不扫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