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会》朱流照

2、初遇

　　林惊琼在去金陵的路上，从行院里买了个人。
　　一个极好看极好看的年轻男人。
　　好看到看到他第一眼，林惊琼就想，若是生个崽崽，兼具他的脸和自己的身手，倒是不错。

　　买的时候出了些误会差错，导致这人一直昏迷不醒。林惊琼迫不及待想他醒来，和他商量商量这繁衍后嗣的大事。
　　终于他醒了。

　　蝶翅一般的睫毛轻轻颤抖着，泄出一抹浸了雪水的月光，好一双明眸，果然极配这张脸。林惊琼也算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给这眸子看过来，竟不禁心尖一颤。
　　“水……”他无力地呻/吟着。

　　林惊琼忙取过水囊，扶他靠在自己身上，喂给他。
　　啧啧，美人儿喝水的样子也这么好看，春柳拂水一般。
　　喝了一点水，他又闭目养神一会儿，终于再次看向她，虚弱地开口：“多谢壮士。”

　　壮，壮士？林惊琼惊的手臂一软，差点把他扔地上。
　　“敢问壮士高姓大名？”他又问道。
　　我想和你繁衍子嗣，你却叫我壮士？林惊琼捂住心口：纵是我现下女扮男装，纵是我在火战中容颜受损，现下黑了点糙了点，可我如花似玉的底子在这里，你这明亮的眼睛是瞎了么？

　　“壮士？”他见她不语，催促道。
　　“莫要再唤我壮士。”林惊琼放他躺好，咬牙切齿地道：“我花了一千两银子将你从行院里赎出来，你须得唤我主人。”——偏生嗓子也受了损，声音嘶哑难听，也不像个女儿家。

　　他闻言，眼睛扑闪了下，似笑非笑，轻声轻气道：“是高见鹤叫你这么说的吧？你是他安排来护送我还京的人吧？高见鹤这人真是小肚鸡肠，为着早年间的一点小小过节，和我开这么大玩笑。趁人之危把我扔进行院里这等羞辱还不能解他心中之气么，适可而止吧。”

　　“高见鹤只与我说，你是送给我的礼物。”林惊琼从怀中掏出一纸卖身契置于他眼前：“付钱时候他却脚底抹油溜了，到头来是我自己花的钱。我不知道他在搞什么，总之你的卖身契在我手中，从此以后，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可明白了？”
　　“呵，卖身契都有，他倒是做戏做全套。把这认真劲儿用在正经地方不好么。”他定睛看看，不以为意地道。
　　林惊琼收了起来：“和你说不通，你以后自然知道不是做戏。”

　　“好吧我知道了。”他脸上露出一抹无可奈何之色：“你还没告诉我，高姓大名？”
　　林惊琼心想此去金陵是有要紧事，倒是不好随便暴露身份，因此编了个瞎话道：“林风。”
　　“原来是林壮士。”他就着枕席颔首。

　　“是主人。”林惊琼纠正他：“那你的名字呢？罢了，你是我买回来的，自是该我给你起个名字。你即花费了我一千两银子，便叫你一千两吧。”
　　“这些小事，悉听尊便。” 他倒也不在意，看看四下问道：“这是哪里？”

　　“宜城城外的路边破庙。”林惊琼如实以告
　　“为何不入城投宿？”她的一千两又问。
　　“买了你之后没钱了。”林惊琼说这话觉着很没面子。
　　一千两闻言仔细看了看她身上的破旧葛衣：“啊，装的还真像。”

　　还真是自以为是。林惊琼摇摇头站起：“你的药熬好了，喝药吧。”
　　“不急。”一千两道：“烦请你先帮我把身上这套衣衫换了，是行院的东西，快帮我换了。”
　　他眼下穿的这样大红锦绣、领口快开到腰上的衣裳，诚然不是正经人家男人的衣着。林惊琼挑挑眉：“可你穿着很好看啊，我还想看。”

　　“莫要取笑我了，”一千两倒不恼：“拜托拜托。”
　　“那等明天入城置办吧，现下没有多余的衣裳。”林惊琼道。
　　“你我身量相仿，林兄的衣服借我一身就是。”一千两坚持道。

　　“是主人。买了你之后没钱了，衣服都当了，换了身上这样的破衣。”林惊琼打开行囊给他看，再次觉着没面子。
　　一千两已经在挣扎着脱衣服了：“总比这衣服强。”
　　林惊琼只好帮他。他现在还虚弱的很，自己起身都不能。

　　脱了外衫，一千两还脱中衣。林惊琼按住：“中衣就不必换了吧。”
　　“都沾了行院的熏香味，恶心的很。”他看着行囊中道：“我看也有多的中衣。”
　　林惊琼有点为难：“那，那是我穿了很久的中衣……”

　　“没事，我不介意。说实话我见着林壮士只觉一见如故，亲近的很。”一千两说着，伸手去拿。
　　他没细看，正好抓着了一件她的抹胸小衣。
　　林惊琼一把抓回去：“我来拿。”

　　常年混迹行伍，林惊琼见过的男人身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然多是糙汉，一千两这样气质尊贵的绝色却是第一次见。帮一千两更衣之时竟觉着老脸有些作烧，眼睛有些挪不开。
　　只是衣衫褪去，他胸膛上重重带血的纱布，打断了林惊琼的遐思。

　　“这怎么还有伤？行院没跟我讲啊。”林惊琼恍然大悟：“我以为你虚弱成这样，全是我打的呢，原来是碰瓷啊！奸商，奸商！”
　　“你打的？”一千两挑眉看她：“怪不得我觉着腰上像给人踢了一脚也似……”
　　“意外，酒后失手，略碰了一两下。”林惊琼跟他解释：“放心，你以后乖乖听话，主人我定然不会再打你的。”

　　“又来了。”一千两摇摇头：“高见鹤给了你什么报酬，我出双倍好不好？烦请你莫要再装了。”
　　“你此身皆是我所有，你出再多的钱也没用。”林惊琼不为所动。
　　“还真是忠心。”一千两叹息。

　　林惊琼凑近细看看：“看这纱布上滲出的血迹，莫不是给捅了个对穿？你惹上什么事儿了？”
　　“你即对高见鹤如此忠心，他如何会不告诉你。”一千两卖关子。
　　林惊琼也不追问，给他披上自己中衣。

　　一千两拉住衣襟闻闻：“林壮士也用熏香吗，这香倒是清甜。”
　　“……”林惊琼：“是皂角的味道吧。”
　　“决然不是。”一千两还闻：“我竟辨不出是什么香料。想来林壮士如何会理会这些细务，定是夫人所为了。”
　　林惊琼赶紧给他扯走胡乱裹在身上：“我未曾成亲。”

　　“是么，我也未曾成亲。”一千两道：“看林壮士年纪也和我差不多，我是衡平十七年生人，不知林壮士是？”
　　“衡平二十年。”林惊琼答道。心中想他有二十五了么，看着要年少一些。
　　又催促他：“好了别磨磨唧唧的了，赶紧穿好衣服吃药了。”

　　林惊琼身量高挑，不输一般男子。一千两穿她的中衣虽是小了一节，大致能套上去。唯有腰上勒的紧，把衣带松了又松，勉强系上。“没看出来啊，小林壮士这般的豪迈，腰倒比女子还要细。”一千两惊奇地盯着她的腰看。

　　林惊琼皱皱眉：“彼此彼此，你这脸不是也比女子还好看么。”
　　一千两察觉到她的不悦，收回了目光，摸摸自己的脸：“诚然，这脸生的太精致了些，不似小林壮士这般有男子汉气概。”
　　林惊琼叹气：“我求你别说了。”

　　他喝了药，又吃了点林惊琼草草煮的薄粥，很快再次沉沉睡去。林惊琼在渐渐暗下去的火光中看着他的眉眼，想生的极娇贵的样子，不曾想倒是好养。好养的自己都不忍心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她看看一千两还睡的安稳，背了自己从不离身的大刀悄悄离去，入了庙后的群山中。
　　林惊琼的父亲原就是山中猎户，她也是一把打猎的好手。待得日上三竿之时，她背了一头硕大野猪、拎了两只肥兔回转了庙中。

　　把野猪扔在屋外的破车上，又到一旁的小溪中洗了洗满是血污的手，林惊琼才往庙里去。
　　一千两已然醒来，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听到动静看向林惊琼，双目通红，泫然欲泣。配上那么一张脸，只让人觉得合该拱手河山讨他欢。

　　怎么，难不成是他一觉醒来不见了自己，以为自己弃他而去，故而难过成这样？林惊琼便想：啊呀呀，别看他面上云淡风轻的很是稳重，实则心中很是脆弱无助离不开自己吧……
　　此时一千两亦急急向她伸出了双手：“小林壮士，你去哪里了？”

　　林惊琼忙把兔子一扔，飞奔到他面前接住他的手：“你放心，主人绝不会抛弃你……”
　　“快快快，快扶我起来解决一下水火之急。”而一千两迫不及待地打断他道。
　　林惊琼：“……”原来是憋的啊。
　　她走过去一把把他打横抱起，往庙外走去。

　　“小林壮士好臂力！”一千两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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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章重新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