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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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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江森终于平静下来,他环视一圈墙上的照片,大部分是新闻上的截图,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还有一些江森高中时期的照片,那些照片是当年班里的文艺委员拍的,篮球赛后江森与简煦曾一起抱着相机翻过照片,只为了找出别人的一个破绽。
那时候,他们靠得很近,也许再往前几厘米,就会互相抵到对方的额头,那时候的他们,正青春,也最开心。
江森看着照片里的自己陷入了回忆,高中的情景在眼前一帧帧滑过,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又像是已经过了很久。
墙上有一张合影,那是高二寒假大家一起去KTV唱歌,最后结束时拍的照片,江森和简煦紧紧靠着一起,在镜头捕捉不到的阴暗角落中,十指相扣。
可能就是那天,江森第一次发现了自己的心动。
照片的拍摄者曾经把照片发到过班级群里,江森随手点开没有在意,可简煦却把它打印出来,挂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江森眼眶泛酸,仔细端详着墙上的照片,简煦利用一张张照片,拼凑出了江森的七年。
不知在地板上坐了多久,江森感觉自己腿都要麻了,他正想起身,床上躺着的简煦突然发出一声呢喃。
江森没听清,他稳了稳神,小声问道:“你说什么?”
简煦又重复了一遍,他是在喊“江森”的名字。
睡梦中的简煦毫无意识,不知陷入了什么样的的梦境,一遍遍重复着他心爱之人的名字。
江森的心忽的又疼了起来。
简煦的手在空中挥舞了两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江森赶紧将自己的手伸过去,十指相扣。
这一觉简煦睡得很好,甚至都没有做乱七八糟的梦,当阳光照在他脸上,他浑身舒爽地伸了一个懒腰,随即便感觉手中握着什么东西。
他迅速转头,看见了江森那张好看的脸,对方亮亮的眸子正盯着他。
两人十指相扣,同床共枕,亲密得就像一对恋人,时间像是倒退回了几年前的高中时期,他们曾抵足而眠,度过许多个夜晚。
江森很明显感觉到简煦清醒后的手指逐渐变僵硬,他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江森还没反应过来,简煦的手就忽然抽了回去。
简煦浑身颤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你……”
他尚且能保持清醒,迅速开始回忆昨晚发生了什么?江森到底是怎么从客房来到自己的房间,甚至还睡到了自己床上?简煦头疼得要命,记忆只停留在昨晚自己发病,好像在客厅中看见了江森的身影。
发病被江森看到了,自己最不堪最丑陋的一面被江森看到了!
简煦掐着手心,他又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他卧室里的照片!这是他的秘密基地,多年来未曾有第二个人踏入过此地,这是他心底最深最隐秘的执念。
而现在,满屋照片的主人就躺在他身边。
简煦绝望极了,自己就像是个变态一样收集着江森的照片,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个疯子,他曾在一个个夜晚,将自己的思念深深寄托于此的这些照片,会不会吓到江森?
他不敢再去看江森的表情,眼神恍惚,从清醒变得混沌,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害怕、恐惧、紧张充斥了他的内心,他想把自己藏起来,他不想让江森看见如此难堪的自己,简煦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浑身止不住得颤抖,就在他想要崩溃大哭的时候,旁边的江森翻身把他压在了身下。
这是一个极具压迫性的姿势,江森全身的重量都压在简煦身上,把简煦牢牢控制在床板与自己之间。
他本来想轻轻抱住简煦,但简煦害怕与别人亲密接触,并且此时已经快没了自主意识,江森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情急之下,他直接翻身把简煦整个压住,想用最直接的办法,给予简煦以安全感。
简煦开始剧烈挣扎,此时他脑子还算是清醒的,却控制不了身体的反应,生理上的反感让他想要挣脱江森,想要挣脱所有触碰,想要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
江森没有放手,用尽全力压住简煦,如今的简煦已经不是多年前发育不良的少年,江森拼了命才把他压住,让他的挣扎弱了几分。
这几天他查阅过一些资料,有一种叫做脱敏的治疗方法,心理病人最害怕什么就让他直面什么,慢慢地或许会建立起抵抗害怕源的抗体,此时江森别无他法,他不能放任简煦发疯,只好试试这种办法,简煦害怕与别人接触,他便用最直接的方法,让两个人的身体最大面积地接触。
江森想赌一次,赌简煦的自控力,也赌自己在简煦心里的重要性,他相信简煦不会推开自己。
他赌赢了,简煦在经历了最初的疯狂颤抖与挣扎后,逐渐开始平静下来。
江森把头整个埋在简煦肩窝里,松了一口气。
简煦眼角流下泪来,他被江森控制在他与床褥之间,前胸与后背都被最温暖的东西包裹,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他也想给江森以回应,想伸手回抱住江森,可他的肢体很僵硬,他小声对江森说“对不起”。
他的病情,他的隐瞒,他的变态执念,他毫无预兆地发疯,一次次伤害着江森,他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发起疯来神志不清,他曾无数次见过简慧琳发疯时候的样子,歇斯底里,可怕骇人,毫无尊严,他怎么能配得上那样耀眼的江森呢。
江森轻柔地擦干简煦眼角的泪,把手掌覆在简煦的眼皮上:“不要说对不起,是我应该说对不起,这些年应该陪着你的。”
也许脱敏真的有那么一点效果,也许是因为抱着自己的人是江森,简煦一直抗拒的身体接触其实也没那么难捱,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都开始放松下来,甚至有点享受江森的拥抱。
江森余光扫到满墙的照片,不管做了多少心理建设,那些照片依然给人巨大的压迫感,江森又想起昨天神志不清的小傻瓜一遍遍说喜欢自己,突然有点明白这么多年简煦为什么不肯联系自己。
他轻声问:“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想过要联系我吗?”
江森知道这问题一定是否定答案,但他还是想听简煦亲口说出来。
简煦已经完全平静下来,既然秘密藏不住,他也想慢慢变好,所以也没必要继续隐瞒:“想过,无数次想,但是我不敢。”
我明明那么爱你,但是却怕没有能力去爱你。
高三那年从小县城离开后,简煦无数次想联系江森,无数次想不顾一切去找江森,但他不能毁了江森的前途,他想或许等到高考完就好了,等到江森上了大学,等到一切不稳定因素全部消失,也许他可以慢慢恢复和江森的联系。
但他的身体越来越差,精神状况越来越不好,精神疾病有一定的概率会遗传,他想起疗养院里六亲不认的简慧琳,他害怕自己不知道哪天就会变得和简慧琳一样,成为一个彻底的疯子,也许不知道哪一天就看不见早晨升起的太阳了。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和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大学校园里也有不少男孩女孩曾表达过对简煦的爱意,他不能拖累别人,更何况是江森了,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联系江森,抱着江森的照片就是最后的慰藉了。
然而现在两人重逢,简煦已经下定决心要治好自己,下定决心要用一个健康的身体来面对江森。
哪怕他的病真的遗传自简慧琳,但只要他还没有彻底发疯,那就还有一线希望。
简煦感觉到肩膀有些潮湿,是江森的眼泪,江森又哭了。
他终于伸手回抱住江森,两个人紧紧相拥。
或许简煦这么多年一直错了,他病症的源头和药引,只是一个江森而已。
江森翻身从简煦身上下来,两个人并肩躺在床上,手拉着手,谁也不愿意开口打破这片刻的温存。
最终还是江森没捱住,他清了清嗓子:“那个……要不咱把这些照片收起来吧,怪渗人的……”
简煦顿时有些脸红,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些照片代表了他对江森的心意,这满墙贴着的不是照片,而是赤裸裸的爱意与表白。
事到如今,正主就在眼前,照片便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是不是吓到你了,我很变态吧?”
“刚进来的时候的确是吓了一跳,不过如果有机会,我也想收集关于你的内容,来弥补这些年的缺失。”
江森的声音很温柔,冲淡了简煦的羞赧和局促。
两个人突然面对面笑出声来,这是相遇以来他们最开心的一刻,有些东西说开了就好,他们曾经相恋,几年来从未放下过对方,爱的心意不会改变,跳出那些外界阻碍,此时无关病情,无关事业,无关前途,只有两颗想要互相靠近的心。
两人合力将墙上那些照片撕下,打包放进储物间。
拉开窗帘,今天的阳光好似比任何一天都要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