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你》尼古拉斯糖葫芦

4、第 4 章

　　时间过得飞快，日历一页一页翻过去。
　　转眼八月只剩最后一天，明天就是九月一号，高中开学。

　　林昭皱着小脸，愁肠百结。
　　好像昨天才刚从江城回来，怎么这么快就开学了呢？

　　她的性格不算外向，到陌生环境总是适应得很慢。
　　小学转学那会儿，七岁的她自闭了整整一个学期，固执地把所有的话都留在周末、和谢辰青打电话的时候说。
　　就好像交新的好朋友、和别人多说几句话，是对谢辰青的背叛。
　　后来她慢慢长大，他们失去联系，她和他都遇见新的同学适应新的环境，孩童时期的友谊遥远又清晰。

　　眼下又遇到同样情况，她再次一个人转学，虽然是有谢辰青的学校，但是谢辰青并不会出现。
　　奶奶亲口说的，谢辰青已经竞赛保送，不会去读高三。
　　也是，换了她，她也不去。

　　林昭下巴抵在书桌上，看着少年清俊的侧脸，走神走得彻底。

　　“答案写在我脸上了？”
　　清冷的声音从脑袋上方落下来，谢辰青拿笔轻戳她额头。

　　林昭眨了眨眼，迷迷瞪瞪的，直到谢辰青把批改完的习题册推回她眼皮底下。
　　她垂眼一看，满页纸都是错号，这下小脸彻底皱成了包子：“怎么错了这么多？”

　　谢辰青声线冰冷：“讲过的题还错，你是属鱼的吗？”
　　林昭绷着小脸认真道：“鱼？十二生肖没有鱼。”
　　“那你为什么七秒记忆，”谢辰青轻哂，“我们从这道求导开始。”

　　虽然讲题的谢辰青，唇红齿白又冷漠无情。
　　但那个瞬间，林昭还是忍不住想：如果明天的高三，他能和自己一起多好。

　　最后一道题讲完，最后一块冰镇西瓜入口，最后一杯冷泡茶见底。
　　谢辰青把面前的课本教材摞在一起，骨节分明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漂亮手指，瘦直、细长，冷白如玉。

　　“明天开学，补习就到这里。”他淡声开口。
　　林昭乖巧点头，下巴抵在竖起来的课本上，真心实意道：“谢谢小谢老师。”

　　他是要回家了吗？
　　他是不是松了口气，觉得终于不用给自己补习了。
　　以后再想见面，是不是很难很难。

　　谢辰青抿了抿唇，跟她交代高三的注意事项：
　　“校服的话，班主任会安排。”
　　“附中早上七点到校，九点半下晚自习。”
　　“高三惯例月考。”

　　林昭赶紧翻出她巴掌大的小本子，一条一条记下来。
　　透过他的只言片语，轻易拼凑出一个兵荒马乱又全然陌生的高三。
　　心里闷闷的，满是一个人面对未知环境的忐忑。

　　谢辰青垂眸，视线从林昭毛茸茸的发顶、落在她方块形状的小学生字体，看着她鼓着腮小小声叹了口气。
　　难道是小学生的开学综合征吗？
　　他觉得好笑：“怎么了？”

　　林昭抬头，谢辰青浓密眼睫下笑意未散。
　　被他很认真地注视着，她的心跳蓦地快了一拍，装作不经意地开口：“奶奶说你高三不会回学校了。”

　　但是也许说不定呢？
　　说不定他就是热爱学习想要回到学校呢？
　　林昭看向他的眼睛里，慢慢有了充满希冀的光。

　　然而谢辰青只是垂着漂亮的睫毛，没有否认。
　　于是林昭又小小声补充道：“不上学会不会很无聊？可能你一开始新鲜喜欢在家里，最后就会发现，高三其实是很可爱的！”
　　“是吗。”少年目光仍然淡淡的，一副不为所动的漂亮样子，已经站起身。
　　心脏一点一点下坠，她的那句“可不可以和我一起上高三”到底是没能说出口。

　　秋初的傍晚微风已经不再燥热，大片的浓重色彩肆无忌惮在天边晕染开来。
　　是要和小谢老师道别的时候了。

　　“谢辰青……”
　　“林昭。”

　　两人同时开口，林昭深吸口气，而后听见谢辰青问：“在你上高三前，想不想出去走走？”
　　林昭一愣，似乎是不可置信，片刻后像个要去春游的小学生一样、眼睛亮晶晶的：“好啊！”

　　-
　　林昭今天才发现，谢辰青那辆干干净净的白色山地车，竟然是有后座的！
　　她坐上去，软绵绵的，忍不住伸出小手拍拍：“我一直以为山地车是没有这个的！”

　　谢辰青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侧头，告诉她：“第一次载人，可能不是很稳。”
　　“没关系的！”林昭眉眼甜甜弯起。

　　夏末秋初，蝉鸣依旧可闻，绿树如茵、在眼前飞快划过。
　　风吹起谢辰青白色的T恤，清新的薄荷香拂过鼻尖。
　　自行车后座的林昭侧着身坐，不敢抱少年窄瘦的腰，只是手指紧紧攥住自行车后座。
　　心脏扑通扑通，忍不住抿着嘴笑起来。

　　“谢辰青谢辰青！”
　　“嗯？”
　　“这里是我们小时候的幼儿园对不对？”
　　“是。”

　　谢辰青看不到林昭的表情，只是从她上扬的尾音里，猜测她现在肯定在弯着嘴角笑。
　　一笑就眼睛弯弯，还有一对小兔牙，明眸皓齿。

　　“现在变得这么漂亮啦！哎你看你看，有新开的奶茶店！”
　　“那个小朋友拿的杨枝甘露！我也想买一个！”

　　夜幕降临，晚风送来清冽花香。
　　林昭抱着水果茶，跟在谢辰青身后，顺着老旧的巷子，走过儿时的家。
　　顺着青石板路一级一级往上，视野慢慢开阔，这个城市灯火通明尽收眼底。

　　满天繁星，夜空仿佛触手可及，而这一切，好像远不及他映着朗月的一双眼睛。
　　眼前美景和身边的少年，林昭都想要好好收藏。

　　“我要拍一张照片！”她的声音好像也在冰激凌里浸润过，甜而软糯。

　　身边的小姑娘坐在草地里，仰着小脑袋看星星。
　　她手环着膝盖，个子太小，看起来像个小小的糯米团。
　　十七岁的林昭好像只是七岁的林昭等比例放大。

　　“咔嚓”一声，林昭一呆，转过头的时候，刚好看到谢辰青收起相机。

　　“你带相机啦？”
　　“嗯。”

　　林昭伸出手：“给我看看你刚才拍的照片。”
　　谢辰青简明扼要：“不给。”

　　林昭的小眉心蹙起来：“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小气？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第一次写作文，题目是《我最喜欢的人》？”
　　谢辰青眉眼低垂，轻声道：“不记得了。”

　　林昭便往他身边凑，把一张小脸伸到他眼皮底下，清甜的柑橘香气越来越近。

　　“我当时写，我最喜欢的人是幼儿园门口卖烤地瓜的老爷爷，写着写着就开始写烤地瓜有多好吃，最后得了零分，可你是满分，我想看看你都不给我看……”

　　她皱着小鼻子，表情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幽幽怨怨等着人哄。

　　“还想不起来吗？”
　　“嗯，想不起来。”

　　林昭重重叹了口气，小气鬼。
　　她气鼓鼓走远，气鼓鼓买回来一个冰激凌，又气鼓鼓自己去拍照。
　　谢辰青垂着长长的睫毛，侧脸清俊只应见画，而耳朵却微微红了。

　　他身侧相机里，是灿烂星河之下，女孩稚气可爱的侧脸。
　　而那篇他放在抽屉最下面的作文，写着“我最喜欢的人，是林昭。”
　　-
　　晚上回到家，林昭打开台灯，在书桌旁边收拾书包。

　　没有合上的笔记本，笔锋凌厉的是谢辰青的字迹，而旁边圆乎乎的小学生字体是出自她之手。
　　她看到他毫不留情的的红色叉号，也看到他耐心写下的步骤，字如其人，漂亮得一塌糊涂。

　　暑假过的太快，以后如果再想见到他，要用怎样的理由和怎样的语气？

　　林昭轻叹口气，把课本习题册摞整齐，这时，有本封面画着路飞的漫画露出来。
　　她呼吸一凝，是谢辰青的，她写题太慢，他偶尔会撑着脑袋在她身边看漫画。

　　这是不是可以成为下一次见面的借口？心跳没有预兆加速，林昭跑出房间。

　　“奶奶，你有谢辰青家的电话吗？他的漫画书落在咱家了……”
　　蒋念慈戴上老花镜，从茶几的果盘下面找出一个小笔记本，翻了几页，最后指着一串数字：“这个就是。”

　　林昭拨号，手指无意识绕着那一圈一圈的电话线，电话接通的那一秒心跳突然停了一拍。

　　“喂，您好。”慈祥温暖的老人家的声音。
　　林昭乖巧道：“奶奶好，我是林昭，请问谢辰青在吗？”

　　电话那边，谢辰青正低着头收拾东西，课本整整齐齐放进书包。
　　谢老太太看着只觉得新鲜，毕竟她小孙子自从开始准备竞赛就对上学不怎么积极，上次看他这么认真地收拾书包，可能还是他初中的时候。

　　“辰青，是昭昭。”谢老太太道。
　　电话这边的林昭心突然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是我，谢辰青。”清冷的干净的声线，近距离贴着耳廓划过。
　　林昭小小声：“谢辰青，你的漫画书落在我家了……”

　　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而后她听见他问：“那怎么办？”
　　平静无澜的语气，和他讲题的时候无异，不带任何感情。

　　本来林昭还有好多话想说，想问他周末会不会再给她补课，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于是，她藏起自己小小的私心，颇为正经地问：“你看是我给你送去，还是你有时间过来拿呀？”

　　说到最后，尾音里已经有了细小的、密密麻麻的委屈，从寂静空气中一点一点蔓延到心脏。
　　却听见电话那边的少年，清冷声线里，慢慢、慢慢带了浅浅的笑。

　　“明天开学带给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