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叶何处是枫林》微风如羽

1、楔子

　　一场大雨毫无顾忌，银河倒泻，冲散林间郁结的血气。

　　地牢里阴暗潮湿，混合着发霉的血腥味。
　　一束朦胧的光将黑暗打穿一个长长的孔，虚虚地照在少年的脸上，刑架上那少年的身形也就衬显得更为瘦削。

　　外面的天，微微亮了，黑暗中渐渐显现出模糊的轮廓边缘。
　　亮光泛泛地散开。雨后的天空依然残留着未散开的乌云，带着水汽湿润的风透着彻骨的凉意。

　　门外散着很多人，话音不歇。有朝堂之上那些谈吐文绉绉的文臣，也有在沙场上厮杀、刚硬带满血性的武将。混杂着马蹄声，纷繁杂乱，听起来让人觉得格外心烦。

　　刑架上绑缚的那个少年，名叫林昔聿。
　　他本就是个将死之人。刚过弱冠的年纪，却从杀手堆里出身，被抓到这里之前便已有多日体虚发热。探他脉间，空荡荡内力全无……
　　林昔聿筋脉受阻至今，没死已经算他天大的本事了，如今又身受重刑，多日水米未进，此刻早已昏昏沉沉，根本听不清那些人在说什么。

　　没想到……
　　自己跟他的关系终究还是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不该……
　　自己是不是不该对他毫无防备，不该对他敞开心扉，更不该有那些……

　　“！……”
　　林昔聿抬起头，眼皮不堪重负般垂落，很艰难才向上抬起。

　　突然人群哗然又立马安静下来，一人高声道：“风府世子爷到――！”随之而来的是所有小声议论都戛然而止。
　　侍卫军立即分列两边，整整齐齐，俨然无声。
　　“呃……世子爷，您终于来了……我们这边都在等着您来……您，您看……”
　　说话的是一位老奴，双手规规矩矩在身前行礼，低着头不敢直视面前的人。

　　这位权势如山冷漠无情的皇族贵戚，这位潇洒来去快意恩仇的江湖人。

　　来人漠视良久，却只是望着眼前低低俯身的奴才，眼神冷然。
　　“父王可曾来过？”
　　出口端的是沉稳又冷漠的声音。

　　“回世子……王爷不曾来过，只是王爷吩咐，让我们一同监察。这罪逆林昔聿的行刑之事，您……”

　　“知道了。”

　　其中一位官员的话被他打断，那官员十分识趣地住了嘴。

　　这位世子爷，是风府王爷风济荀的独子，名叫风墨承。虽然风济荀的势力已经权倾朝野，外人看来多存隐患，可他们也无可奈何，毕竟当今圣上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许是因为一点血脉亲情吧，皇上风其明与风济荀是表兄弟，而风济荀还有一个同胞弟弟，名唤风济郧。

　　风墨承心中一声冷笑：父王故意吩咐，还让这么多人来监督，非要如此不信任我吗……

　　“罪逆林昔聿，意图谋反，大逆不道，罪当处…极刑！”
　　他的声音向来冷漠，如今却难得显出些停顿和波澜。

　　听到风墨承的声音，少年终于攒足了力气抬起头。
　　这是他这么多天，唯一的一个大的动作。

　　抬头的动作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咬紧牙才寻到那人，涣散的目光骤然定了定。良久，一口气喘匀，疼痛的闷哼不自主地从口中溢出。
　　想来身体上的疼痛也极为难忍，他一贯傲然冷冽的眸子里骤然添上几分柔弱，一直忍痛而含着的泪水从未散去，怔怔地望着面前来人。

　　风墨承一袭黑衣，从身旁手下手中端着的托盘中拿过凌迟所用的刀刃，缓缓抽出，发出的声音竟然有些悦耳。

　　“风……”才出口一个字的音，却不知怎的，他再也不愿说完整他的名字。林昔聿攥紧手边绑缚自己的铁链，改口道：“我，咳咳咳哈哈……你，你…把刀磨快些……钝了…太，太……疼…………”
　　最后一个字根本听不清，风墨承面上没有波澜，只能看到对面人的口型。

　　听到的声音断断续续，风墨承有一瞬间的发愣——
　　从相识以来，风墨承就记得这人是从来不肯喊疼的。

　　“林昔聿，我……”他声音很低，只是在走近了的时候才轻轻将这句话说出口，似乎是无法言说的痛楚，也像是最无力的道歉。

　　林昔聿却笑了，许是想说什么却牵扯了内伤，一阵剧烈的咳嗽，带着铁链也晃动不已，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

　　他面颊沾了血，倒也给毫无血色白得透晰的脸添了几分不合时宜的红晕。
　　“风……风墨……我也算是……”

　　趁着他说话的当口，期九不知何时已经上前，在风墨承的面前将一枚药丸喂入林昔聿口中，速度之快让后者来不及反应，本能地将其吞咽。
　　然后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震得五脏六腑都像撕碎了一般，血沫溅染唇角，一片狼狈景象。

　　林昔聿再也没有心思去想他到底喂了什么。但他此刻也只能徒劳地咳嗽喘息，如同被潮汐带到岸上只剩垂死挣扎的鱼。

　　“林昔聿……”

　　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何时变了调，风墨承微微愕然：“你少受些苦，本王子不想你……”风墨承依旧冷漠，眼中却又水雾流转。

　　期九一直跟在他身边，看得出来他刻意压抑不肯流露的痛与惜。

　　林昔聿再也听不出什么，内里气血翻涌直冲喉头，一口鲜血径直喷出来。他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双腕因锁在粗糙的铁链里，早已破了皮渗出血来，血滴渐渐在手臂处汇集，连成线掉下来。只不过他向来不肯屈服，竟是生生咬紧嘴唇，含混着血液固执地盯着风墨承。
　　风墨承却显然被如此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

　　期九退后，忙低下头来不再看他们。

　　“哈哈哈哈……好！”

　　门外本来看戏的众人分分回头，让路，又突然安静。
　　风王爷——风济荀。

　　期九已经彻底消失在了主子风墨承视线中，风墨承顿觉是自己被设计了。此时再也什么都顾不得，抽出随声带的剑就唰唰几声斩断了铁链。

　　林昔聿也已是奄奄一息，当下软倒在风墨承面前，后者及时接住，将他抱在怀里，使了轻功往外飞跃而去！

　　风济荀显然没有料到自己儿子会不按照先前规划行事，看着风墨承抱着人逃走：“孽子！你给我住手！！！”

　　风墨承不顾身后的威胁和追逐，但当他出了地牢看见外面的光景，才发现实在为难——门外重兵把守，却全然不是自己的人。

　　此时也无心顾及其他，风墨承搂紧了怀里的人，自己已被迫靠到了崖边，王爷手下正在步步逼近。

　　风墨承其实不敢拿两个人的性命来赌。
　　可是……没有退路了。跳下去也许还有活下来的机会，不跳，林昔聿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要死，就一起死吧。
　　也许，下辈子我们还能在一起活着……

　　风济荀见他愣神一瞬，看出了风墨承眼中的不可置信和怨恨与空洞：“你我有言在先，你出尔反尔，那便怪不得本王！！”

　　风济荀知道此处地形独特，山林围绕之处，前面就是万丈悬崖，想跑也是必然跑不掉了。因此，他也只派手下重重围了三面，这些手下里，大多都是江湖中人。
　　风墨承有一瞬间的痛楚神色。他低头望了一眼怀里的人，感受到他的身子渐趋冰凉。那张清秀俊朗的脸，即使沾满血迹也依旧是动人之姿。

　　“聿儿，我们走。”

　　温声软语，林昔聿却再也听不见了。

　　但紧接着让众人都没想到的是，风墨承竟然径直横抱着他，转身就冲下了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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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这章楔子，想说的是这个还会在后面的情节中说明，这一章里有一些不太清楚的东西，往后会慢慢解释。
剧透一下故事情节:
前面的楔子是结果，从第一章开始就会有插叙，插叙进行到这里时，便从这里接着往后。
第一章是两人长大后的初次相遇，
然后会有甜甜的小日常培养感情，
中间会突转，
最后会……
好啦，不多说啦。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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